第二十一章 山茶花马戏团
“警察叔叔，这青衣巷到底是什么地方啊？一般的法律能管的了他们吗？”
走出青衣巷一段距离后，我心有余悸的冲小警察问了一声。
小警察说道：“当然管得了…其实这就是一普通村子…”
“您管这气质叫普通啊？”
离开青衣巷，眼看小警察似乎比去之前放松了许多，我也略微轻松的跟他调侃了一句。
正所谓‘一起扛过枪，一起喝过汤’，我觉得，男人之间的友谊，有时很简单。
一起经历过某些事情，就可以加深彼此之间的感情。
在一起‘逃出’青衣巷后，这小警察对待我的态度也确实比之前好了一些，听到我调侃，他也没生气，而是带有几分斟酌意味的解释道：“这种老村子嘛，都比较抱团，排外，其实他们主要是不喜欢跟我们这种公职人员打交道，在这种村子里，有时警察都没他们村长好使，不过这也有个好处，就是他们平时几乎不出村，也不惹事，所以其实没什么。”
“哦，这样啊…”我看着小警察怀里的肖梓萱，又问道：“您怎么知道肖梓萱在那儿呢？一找就找到了，您真厉害…那啥，给我抱会儿吧，您也怪累的。”
警察没跟我客气，把孩子交给我后，没解释他找到肖梓萱的原因，而是先掏出手机，给他师傅汇报了一下。
等汇报完，他依旧没多做解释，而是有点含糊的说：“就那么大点地方，不难找…不过以后可得看好这孩子，别老让她往那种地方跑，你…不知道你注意没，咱们去之前，这孩子不是一个人在那儿玩的。”
“啊？什么意思？”
我清晰的记得，刚才在看到肖梓萱之前，整个青衣巷，我都没看到第二个人出现过。
听到我的疑问，小警察解释道：“咱们看到这孩子前，你听没听到秋千晃动的声音？”
我点了点头，警察继续解释道：“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跑到那里，但你可以仔细回忆一下，刚才咱们找到她之前，那个声音，是不是一直都很有规律，节奏很固定？但是咱俩看见她后，声音就逐渐停止了，对吧？”
我有点明白了，试着说道：“所以…在咱俩赶到之前，有人在帮她晃那个秋千，但是在咱俩赶到的同时，那个人就走了？”
小警察没直接同意我的话，而是看向我怀里的肖梓萱，说道：“这孩子…其实我之前也有所耳闻，冲她这…这…活泼程度吧，估计不是她自己晃的，而且如果是她自己的话，为什么咱俩一到，她就停了呢？”
我想了想，也说道：“如果她是因为看见咱俩了，所以就不玩了，那也不应该是那种节奏的停止晃动，或者她就应该离开秋千，对吧？”
小警察说道：“我对孩子的行为逻辑不是特别了解，总之，还是该提醒孩子爸，以后多当心点，不然，别说我们警察累不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的也不好啊。”
我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说道：“您说的对，这孩子她家长确实差点意思。”
小警察说道：“是啊…哎？不聊了，走，抓紧过去，挪挪警车，不然那个车过不去。”
小警察说完，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这条破路的尽头。
在路的尽头，也就是我家的方向，有两辆车开进了这条破路。
行驶在前面的是一辆商务车，如果只有这一辆车的话，警车不用动，也不会妨碍它经过。
但在商务车的后面，还跟着一辆堪称巨型的大卡车。
冲这卡车的宽度，警车不往边上挪一挪的话，这车肯定开不过去。
眼见如此，我便抱着肖梓萱加快了脚步。
在赶往警车附近的途中，我抽空对着肖梓萱问了几句话，我问她为什么跑去那里，又问她是谁在帮她晃秋千。
但毫不意外的，面对我的问题，肖梓萱一路沉默，什么都没说。
那两辆车的速度比我和小警察步行的速度快的多，所以我俩还没走到警车附近，那两辆车就先开到了警车旁。
然后就停了下来。
看起来，司机和小警察的想法一样，再不停的话，卡车就要撞上那辆警车了。
随着我和小警察越走越近，从商务车上走下来一个目测三四十岁的男人。
这人的穿着很飘逸，上衣和裤子都是亚麻中式风，跟公园里练太极的老大爷差不多，但要更好看一些。
还隔着十几米，这人就面带微笑的冲我和小警察招了招手。
我两只手抱着肖梓萱，所以只能点头回礼，小警察没抱孩子，但也只是点了点头。
面对我俩这不甚礼貌的态度，那个男人倒是满不在意，脸上笑容丝毫没变。
一路走到这男人身边，小警察和这男人交流挪车，我趁机看了看后方那辆个头挺大的大卡车。
这卡车真的很大，之所以说它‘大’，是因为它有一点跟一般卡车完全不同的地方，那就是这车的车后兜被整个封闭了起来，而且封的很高，猛一看就跟个巨型房车似的，看不到里面是什么场景。
不过在靠近车后兜时，能闻到一股很狂野的腥味。
在这辆卡车的一侧挂着一条横幅，我稍微站远一点，才看到横幅上写的内容：山茶花民间艺术团。
所以，这卡车里装的，都是表演要用到的道具？
我还是第一次在现实里看到这种民间艺术团，一时好奇，不由得多看了一会儿。
看着看着，我的视线不自觉的和这卡车司机的视线交汇到了一起。
卡车司机看上去跟我年纪差不多，挺清秀的一个小伙子，四目相接后，他便冲我露出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
这笑容很有感染力，是那种心中没有任何挂碍的人才能发出的特别纯粹的笑容。
光看这笑容，我就对这人充满了好感，同时也很自然的觉得，这一定是个阳光开朗大男孩，家庭幸福，工作顺利，单位里也没有小王小李这种同事。
看到这样的人，我不自觉的也笑了起来。
面带微笑的冲他点了点头后，他抬起戴着黑手套的右手冲我挥了一下，接着便转过头，看向了那个小警察。
只是在看向小警察时，他的眼神很快就变了。
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却没完全消失，只是从灿烂变成了温暖，眼神也变得格外悠远。
似乎他在看的不是那个小警察，而是他自己的过去。
这画面让我觉得，这人，应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吧？
“喂！对我们艺术团感兴趣啊？哈哈，那你可以来看我们表演哦，放心，门票很便宜的，哈，你孩子啊？真可爱。”
和小警察交涉完后，小警察上车挪车，而那个气质飘逸的男人则走到我身边，冲我说了一句。
看到这人挺健谈，我便冲他问道：“啊？你们要在这附近表演啊？具体在哪个位置？”
这人随手一指青衣巷，说道：“就那儿，你刚刚不就是从那里出来的嘛？想必离你住的地方不远，到时候可一定要来看哦。”
“你们…要在青衣巷附近驻扎？”
我问完，这人说道：“青衣巷？这地名不错哎。”
我说道：“不是地名的问题，大哥，你们是外地来的吧？可就说是外地来的，您难道没发现，这地方的人气…是不是不太适合搞这种集体活动？”
这人有些无奈的说：“唉，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市里管的严，不让我们这种大车进，而且市区里也没地方支戏台子，得租他们那种专业场地，那个太贵了，我们一张门票才五块钱，加上花生瓜子矿泉水，也不够交租的，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了，讨生活不易啊。”
“那你们怎么就选了这儿了？”
我依旧有些费解的问了一句。
这人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但却给了我一个很普通的答案：“因为这里…距离市区比较近嘛，好了，警车挪完了，我们要先去驻扎了，顺利的话，一般是三天以后开始表演，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捧场哦。”
说完，这人就朝他的商务车走了过去。
商务车发动，大卡车也跟着动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车上装的东西太重，卡车在起步时打了个嗝，震动了一下。
随着这下挺突然的震动，我忽然听到，密闭的车后兜里发出了一声很奇怪的声音。
这声音很低沉，却又很响亮。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感觉，非要形容的话…就仿佛是有条狗在打呼噜，但这条狗却至少有两米高。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声音？这车后兜里有什么大型动物？
只是没等我再仔细听，卡车就顺利发动了起来，在商务车的带领下，缓缓的开向了青衣巷。
“梓萱！梓萱我的宝贝啊！你可想死爸爸了！”
就在此时，肖大顺和那位老警察也终于从地铁站出来了，一看到我怀里的肖梓萱，肖大顺就浮夸的大喊大叫着跑了过来。
我把孩子交还给肖大顺，老警察缓步赶到，对着肖大顺就是一通口头教育。
终于教育过瘾了，肖大顺也翻来覆去保了好几个证，警察的这趟出警才算正式结束。
临别时，我谢绝了警察要开车送我的提议。
毕竟这里离我住的地方不远，走路回去也用不了太久，而且最近麻烦警察的频率确实有点高，所以我就没好意思让他们送我。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我拒绝后，肖大顺也跟着拒绝了警察的提议，和我一起留了下来。
确定我俩都不需要车送后，两个警察便坐上警车，扬长而去。
看着警车越开越远，天色也越来越暗，我刚想跟肖大顺道个别，这就回家吃饭睡觉，可我还没开口，肖大顺突然又是膝盖一弯，抱着孩子就跪在我面前，冲我说道：“大哥！您刚才答应我的事可不能反悔啊！”
我有点懵圈的问道：“不是，我答应你啥了？你有话起来说，当着孩子的面别这样…”
“不是大哥，您不是答应我了嘛？跟我去见我媳妇，您…”
肖大顺说到这儿，我才忽然想起，肖梓萱走丢以前，我确实跟他正好聊到这儿。
眼看他如此执着，我相当无奈的说：“哦，你说这事儿啊…”
“对啊大哥，您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就算…就算看在孩子的份上…”
“咦？又要道德绑架是吧？”
我语气轻快的打断肖大顺后，肖大顺赶忙否定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就是想让您行行好，真的大哥，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啊，孩子这眼瞅着就要没有妈妈了，多可怜啊…”
跪地不起的肖大顺情真意切的求着我，肖梓萱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不知道在看什么，总之，她对肖大顺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行，一点反应都没有。
仔细想想，肖大顺肯定不是个靠谱的爹，虽然肖梓萱的妈妈看起来也不是多靠谱…
但和这爹对比的话，肯定是妈妈更靠谱一些。
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其中的利害关系，接着冲肖大顺说道：“行，我答应你…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真没钱，别的啥条件您随便说。”
肖大顺说完，我白了他一眼，说道：“咱先提前说好啊，我跟你孩子的妈真不认识，我就是见了她，估计也没效果，但你让我帮忙，我就帮，不过，我帮完你之后，你得保证，以后看好这孩子，别让她再来找我了，成交不？”
肖大顺立刻说道：“成交！只要您肯去见我媳妇，您说啥都成交！”
听肖大顺答应的这么痛快，我原本想让他发个誓，但转而想到他这种人的人品…还是算了吧，估计他发的誓他自己都未必会信。
“行吧，那你想让我什么时候去？”
我问完，肖大顺说道：“您现在还有别的事？”
我有些傻眼的反问道：“你让我现在就去？”
肖大顺终于从地上站起身，说道：“这种事宜早不宜迟啊！那说不定拖着拖着她妈还严重了呢，到时候您再去也不好使了那多可惜…”
“我还没吃晚饭呢…”
“哎呀，耽误不了您多大会儿工夫，就见见她就行！”
得，听这话的意思，从肖大顺这儿，我是连一顿晚饭都蹭不到了。
不过有一点他说的挺对，这种事，确实是越早处理完越好。
于是我索性答应了下来，接着，便和他一起走到我家旁边的地铁站，坐上了四号线。
挺幸运的是，肖梓萱她妈所在的医院，就位于四号线的其中一个站点。
甚至那个站点的名字，都和那家医院的名字是一样的。
所以倒是省了倒车了。
肖大顺对这家医院也不熟悉，到达医院后，他走了好几次错路，才打听着找到了精神科病房区。
看着他跟没头苍蝇一样各种乱跑，我觉得滑稽的同时，也觉得有些无聊，于是在进入我从没来过的精神科病房区后，我便一路慢悠悠的四下乱看着。
这里的病房和其他区域的病房不太一样，基本都是单人单间，每一间的门都是关着的，但门上有个可以看清房屋内部情形的玻璃窗，玻璃窗下还有个蜂窝状的空洞，可以供人交流。
一路走着看着，直到走到一间病房前时，看到房间里的病人，一瞬间，我瞪大双眼，几步走到门前，难以置信的看向那人。
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出现，病房里那人缓缓抬头，看向我，一瞬间，她的表情变得和我一模一样。
“封光？”
那人冲我叫了一声。
“楠荷？”
我冲那人叫了一声。
肖大顺忽然凑上来，问道：“哎？大哥，这谁？你认识？”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楠荷，说道：“认识…这是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