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对戏
良久,姜词才伸手拿过那块玉佩。
见姜词半天没说话,祁副官许是为厉少初不平,语气不算好的说了句:
“云笙姑娘,话已带到,还请好好收着我们督军的东西,我还要回前线为督军报仇,告辞。”
姜词没接话,无声点头。
然后,工作人员退出会议室。
这时,姜词眼中已经蓄起泪水,她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看着她的神情,在场的人能清楚感受到她隐忍的情绪。
姜词攥着玉佩回身,准备坐回原位,与走过来时的悠闲袅娜不同,回去的时候她步履沉重。
终于,在距离椅子还差几步的时候,姜词蹲了下来,嚎哭出声…
“好!很不错。”居意远叫了停,似乎对这段很满意。
姜词也从地上站起来,低头整理了下自己旗袍的裙摆,抬起头时,眼圈发红,脸上还有未干的泪水。
居立河脸上带笑,却没有表态。
不得不说,姜词的演技是不错的,情绪来的快,且很有感染力,可这不是顾云笙。
这一段顾云笙会哭,可她哭的是厉少初的英勇无畏,他明知离开苏城要面临的是什么,可还是在国家危亡之际挺身而出,她哭的是这个国家少了一个这样的热血儿郎,她哭的是国民政府的不作为,她哭的是华国马上国不将国,家不将家。
为了吞并势力,政府能在厉少初抵御外敌时,背后给他一刀。
有这样的政府,这个国家还有救吗?
顾云笙应该哭的凄美,哭的悲凉,而不是号啕大哭,虽然姜词的哭戏很好,也有感染力,但是她给人的感觉,是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
可顾云笙从头至尾都没爱过厉少初。
之前的台词,加上刚刚的哭戏,都说明姜词没有理解透顾云笙这个角色!
居意远偏头看了下自家姑姑,见她只笑却没有点评的意思,便知道她不算满意,于是转头对姜词说:
“辛苦了,后面还有其他演员的试戏,你先回去稍作休息,等所有人试戏完成,会一起告知结果。”
姜词自认为把最近所学都发挥了出来,可却没得到任何评价,她心里有点拿不准。
“好的。”她笑着回应。
说完,由工作人员带领着回去。
回去后的姜词,见到宋满月的装扮也是一愣,不过也只是一瞬功夫。
感受到姜词的视线,宋满月对着她点了下头,算作打招呼,姜词迟疑一下,回之一笑。
然后,工作人员就带着宋满月出了休息室。
居立河三个人等了没多久,会议室的门就被推开,可来人不是宋满月,而是张梦一。
她推开门对屋内三个人热情一笑,走到一边,点开手机提前录好的音频,下一秒,二胡锣鼓声传遍整个房间。
随着锣鼓点,身穿红色披挂手持花枪的穆桂英,从外踱步而来,她利落转身,定了造型,美目圆睁看向观众。
这亮相实在专业漂亮,居立河在心中叫了声好。
紧接着,锣鼓声开始紧密,樊梨花辗转腾挪,将一杆花枪舞的呼呼风响,随着锣鼓声越发急切,她的枪尖点的也越来越快,如暴雨打梨花,又疾又密,枪身快的只见残影。
樊梨花又将花枪高高一抛,即将落下时用双肩顶起,动作轻松肆意,几回合后,锣鼓声停止,樊梨花动作一收,将枪握回手中,开始唱词,声音清亮婉转:
“金鼓鸣将士吼,山摇地动,披金甲戴红缨,离王府进皇宫,辞别万岁到军营,我领兵挂帅要出征,看马队一排排,挺立长枪拨日影,看步兵一队队,紧握钢刀寒气凝……”
武旦登场脚步铿,梨涡带笑顾倾城,明生暗灭参差影,浅唱低吟婉转声。
只说这段出场和唱词,说宋满月是专业戏曲出身,也有人信的,就连闻宴也暗叹这个演员功夫到家。
闻宴喜欢<夜妆刀马旦>,上学的时候反复读过多次,所以只听唱词便知道这是哪段剧情。
厉少初救国身死后,日军也开始全面侵略,连远在南方的苏城也没能幸免。
虽然厉家是苏城军阀,但绝不尸位素餐,连年轻时那么混账的厉少初,也没伤过百姓民生。
厉家是真守着这一方百姓。
如今苏城无人守护,日军一到,快速沦陷。
此时,日军还想树立亲民友好形象,未对苏城百姓做出烧杀抢掠之事,但苏城还是人心惶惶,街道萧条,更是无人来祥云楼听戏。
顾云笙怀念有厉家在时候的苏城,怀念戏楼座无虚席的日子,所以哪怕无人听戏,还是独自登台唱了一段。
但顾云笙这一段没唱完,就被日军来的翻译官进门打断,翻译官是个华国人。
“云笙姑娘果然是好嗓子,好身段。”
闻宴看着眼前的“云笙”鼓了鼓掌,说了翻译官的台词。
张梦一愣在当场,心中大喊:你说的都是我的词儿!这是满月安排给我的!
对于这个陌生男人的参与,宋满月没有忙乱,还是按照剧情走下去,云笙看都未看台下,只将这段唱词唱完,然后才看向跟她说话的人。
“阁下非我祥云楼的客人,贸然来此,我们可不欢迎。”
宋满月看着闻宴,嘴角轻轻勾起似有笑意,可眼中是一片清冷,哪怕是隔着浓妆,也能看出她脸上的疏离和冷漠。
翻译官是华国人,自然听懂云笙的一语双关,她的意思是日本人不是华国的客人,华国百姓并不欢迎。
小说中写的是“翻译官却没有在意,依旧面容带笑的说”,可这会闻宴既不是专业演员,又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只与宋满月对词,没有做相应的动作表情:
“佐藤长官很喜欢华国戏曲,初来苏城便知云笙姑娘是当地名角儿,特让我来请姑娘过府一唱。”
听到这话,宋满月先是笑出声音,继而冷下语气,说的话掷地有声:
“我云笙不给日本人唱戏!”
这段表演,不光居立河,就连居意远也觉得非常有层次,云笙先是笑,笑日本人厚颜无耻,侵占了别人的家园,还觍着脸说喜欢别国的文化传承,后面是态度坚定的表达自己的立场。
若是别人说这话还好,可说这话的是个女人,还是个下九流的戏子,这就让同是华国人的翻译官觉得难堪。
他收敛起之前的热情,冷笑道:
“我以为云笙姑娘在这行当,迎来送往的最是懂事,没想到你如此不识时务,佐藤长官想听你的戏是给你脸面,你这样不识抬举,小心明日一早起来戏楼子都被烧平了!”
这一段台词过长,如果不是闻宴面前有台词本,他也记不住。
此时,他按着本上的节奏停顿后,继续念台词,声音沉稳好听,很难让人代入翻译官的角色。
“云笙姑娘年少成名,一路顺风顺水,总不想在这种小事上摔跟头吧,你要知道,有些跟头摔了,可不是爬两下就能爬起来的。”
宋满月没被不入戏的闻宴影响,依然沉浸在自己的角色中,她眼神轻蔑的将闻宴上下打量个遍,嗤笑道:
“可有些人不爬,这一辈子就爬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