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遇恩人
杨梅下去后，门口只留了两个聋哑丫鬟候着。
院内一片死寂。
我不知道陈管家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但现下无论等待我的是什么，我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默默等待并不是因为我有沉着冷静的底气，而是因为无能为力。
等候的时间是最难熬的。
在等候期间，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因为我的念头是不受自己控制的。
所以等候的时间越长，我的思想就越不稳定，越容易出问题。
不知道这样的寂静持续了多久，耳边终于有了声音。
“姑娘，陈管家请你去前厅一叙。”
我起身随着杨梅一起前往前厅。
绕过假山，杨梅便福身行礼道：“陈管家只让小姐前往，奴婢只能陪小姐到这里了。”
事已至此，我已无路可退。纵使前面等着我的是刀山火海，我也只能义无反顾走下去。
还未走进前厅，我就听到了一阵稚子的哭闹。
“你赔我点心！你这个坏人！”
我随即一愣，立刻反应过来。
说是只让我前往，却没说只有我一人前往。按照杨梅的说法，这别苑中的下人除她以外都是聋哑的，想来是住在东南两别苑中其他的“贵客”。
才进前厅就见一个五六岁的稚童哭着对一个黑衣少年拳打脚踢。只因稚童身旁一个身着湖蓝色锦衣的少年抱着他，稚童挥舞的双拳并没有挨到那黑衣少年。
不远处坐着一个白衣少年闭目养神，对眼前的一切充耳不闻。
眼前的场景虽是十分聒噪，可在别苑中这几日除了杨梅外我再没听过其他人说话，尽觉得十分亲切。
随手拿起一块绿豆糕走到稚童面前蹲下，一掰两半递给稚童一半，自顾自的吃了另一半，含糊不清的说着：“这绿豆糕也很是好吃，你尝尝。”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看有好吃的，也不顾方才的悲伤，擦了擦眼泪便伸手来接绿豆糕。
眼前忽的闪过一个黑影，那黑衣少年伸手便夺过了我手中的糕点。玩味的说道：“这个看起来味道还不错。”
逆着光我看不清少年的面容，可听他戏谑的语气俨然是一个登徒浪子。我内心十分不喜，起身强过他手中的半块糕，还给了稚童。
黑衣少年却也不和我计较，冷笑一声便随意坐了下来。
稚童接过糕对我甜甜一笑，凑到我耳边神秘说道：“姐姐离黑衣哥哥远些，他是个坏人。”
我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宠溺道：“好，姐姐答应你。”
稚童似是不信一般，朝我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拉勾勾。”
我伸出手指与他拉勾，也算是一份约定。
一直站在稚子身旁的蓝衣男子这才开口道：“还是姑娘有办法，若是换了我还真没办法哄住这孩子。”
小孩子嘴里塞满绿豆糕，含糊不清的嘟囔着：“这位哥哥是和我住在一起的，那边的白衣哥哥和那个大坏蛋前些日子我也见过，倒是姐姐今日是头一次见，姐姐可是和我们一样住在这大园子里？”
看着他险些被噎到的样子，我笑着起身准备倒杯茶给他喝。却又想起阿娘曾说过小孩子不能喝茶的话，环顾四周，只有门口那张桌上放着有清水，可那黑衣少年就坐在那里。
我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黑衣男子戏谑的看着我倒水，忽然说了句：“这手还挺白的，不知身上是不是也这样白。”
往日里随着阿爹行走商行，不是没有听到过轻薄的言语。但从未有人如此说过这样的话语。
一抬手，杯中的水悉数泼到了男子脸上。
“道歉！”
男子随手擦了擦脸上的水，并未生气。反而装作没听清的样子故意问着：“你说什么？”
我重重将水杯摔在地上，厉声道：“我让你道歉！”
男子起身笑着：“我不过说实话罢了，你这手却是挺白净的。”他凑近半步捏起我的下巴不屑道：“满滇城谁不知道你在大街上被撕衣的事情，现在倒是在这里装圣洁。”
怒火中烧的我抬手对着男子便是狠狠一巴掌。
男子并未料想我会出手，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我偷偷将手藏在身后，反复握紧松开。真疼啊！
黑衣男子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狠狠瞪着我：“你敢打我！你可知你打的是谁！”
男子目光凌厉，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场，压抑的我一阵心悸。
这样的神情，这样的气势，我不自觉的后退两步。
一个温暖的怀抱挡住了我的后退之路。
一个声音从我头顶传来：“不论以前你是何人，现在我们五人身份一样。对女子言语轻薄，你难道不该道歉吗？”
黑衣男子恼羞成怒转身就走，我身后的人箭步上前不依不饶的挡在他面前。
我连连后退几步，看着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对峙而立。
两人僵持不下，气氛一度剑拔弩张。一个敦厚的笑声打破的这僵局。
“老奴来晚了，几位贵客还请见谅。”
一个人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正是前几日见过的陈管家。
我看了看屏风，这屏风并不起眼，难怪我在进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发现屏风后的人。
那孩子一见陈管家，立刻拿了一块绿豆糕跑了过去。
“陈伯伯，你尝尝这糕儿，当真是好吃极了。”
陈管家笑着收下了糕点，向我们几人行礼，示意我们落座。
“几位贵客现下应该都知道了你们都是老爷的义子义女，老爷和各族长们商量了，三日后便举行过继典礼。届时各位的本家将会带着各位批命牌请大祭司进行占卜，由大祭司为几位择名。一切程序走完，几位就是夏家正经的小主人了。”
黑衣男子不满开口道：“程序走完才算？”
陈管家恭敬答着：“是，南蛮信奉巫神，莫说是平头百姓，就算是王祖添人，也需由祭司占卜批命后方可。”
我想起阿娘的话，大祭司说我的批命特殊。忐忑问道：“若是大祭司看过批命后占卜不成呢？”
陈管家看了看我，严肃说道：“若是占卜不成，自然是返回本家。纵使老爷与几位有缘，也不能违抗天意啊。”
我抬头看着陈管家，陈管家却笑着对我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笑容是由深意的，却怎么也体会不到这笑容意味着什么。
倒是感到了一旁灼热过烫的目光，一转头果然看见那白衣男子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
我被他看的有些不自然，只得低下了头。
“三日后就是过继典礼，到时候礼数繁多，我已经派了两位礼嬷嬷去东别苑和南别苑，至于西别苑”
陈管家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一下，我一听牵扯到自己，连忙抬头看向陈管家。
陈管家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姑娘放心，西别苑的杨梅是个信得过的人。我方才已经嘱咐了杨梅，杨梅这几日会指点姑娘的礼仪的。”
说完陈管家便准备起身告辞。
走之门口时忽然又站住回身交代着：“这几日就请几位专心练习礼仪，莫要再生事端了。若是被老爷知晓了不好。”
我看着一黑一白的两人，倒是觉得这话是说给他们二人听的。
陈管家走后，我们也没有理由继续呆在前厅。那小孩子走到我身边悄悄塞给我一块绿豆糕，笑着冲我眨了眨眼转身跟着蓝衣男子走了。
黑衣男子看了我一眼也走了。
诺大的前厅此时只剩下我和白衣男子，我虽没有看向他，却能感觉到他一直在盯着我看。我不想与此人纠缠，转身便走。
“姑娘留步。”
谁知他却挡在我面前，向我拱手行礼。
“方才人多口杂，有些话不便说。那日借给姑娘的白色披风是我阿娘亲手做的，姑娘若是方便能否还给在下？”
白色披风？
我后退两步，仔细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终于眼前的身影和记忆中的身影渐渐重叠到了一起。
我惊喜道：“是你？”
少年和煦笑着：“正是在下，想不到还能再见姑娘。看姑娘方才打人时底气十足，想来身体已无大碍了。”
我被他说的有些羞涩，只能低头小声解释着：“方才实在是气急败坏才会动手，那日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谢过你。”
少年扶起福身行礼的我，柔声道：“姑娘不必言谢，若是有缘说不定过几日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先走了，姑娘也早些休息吧。”
一家人？
是啊，他与我一样。若是典礼顺利，我们可不就是一家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