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林天正

    当年林清生活在奚国北边的金鸣城，金鸣城实为三国交接处，距离奚国中心的都城建阳城，虽然有几十万里之遥，但却是北边最繁荣的城市。

    金鸣城作为北边最大的城市，各种贸易往来颇多，深受脚客欢迎。城内八街九陌，熙来攘往的人群，如同潮水。十步一店铺，百步一客栈。

    因此对于镖局的需求也特别大。城中大大小小的镖局有三十家之多。林清的父亲，林天正正是金鸣城最大镖局，威远镖局的总镖头。

    林天正为人正直，武功高强，有侠义心肠，好结交朋友。威远镖局自打林天正坐镇十年以来，一镖未失，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镖局，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坐上第一把交椅，这其中林天正的功劳是不言而喻的。

    据说林天正刚加入镖局之时，与一众镖师押货至五万里外的小城。当时的威远镖局，才刚刚创立，对镖师的要求不高，但也皆是江湖中的高手。毕竟镖师这个职业收入颇丰，但也是以命换钱，没有金刚钻，谁敢接那瓷器活。

    当时威远镖局第一次接到大镖，格外重视，出动了大半人手，足足三十人，光是副镖头就出动了三个，而镖局不过堪堪四个副镖头。

    金鸣城的繁华只是因为涉及三国利益，于是约定金鸣城内不得动武。但是当时奚国和邻国时常发生战争，虽不至民不聊生，但因为家园破碎，颠沛流离，而投身绿林的，不在少数。

    为了安全起见，这趟镖所选的路线，特意绕开绿林集结的奚国三不管地区黑峰岭。虽然费时了一些，但至少能以最小损失或者无损失地平安落地。

    押镖之初，一切正常。行至中途，原本道路两旁的村落开始变得毫无人气，不少人家庭院里的农具散乱的放置着，即便荒废了一段时间，从蛛丝马迹中也能看出不正常。领头的镖师是个胡子拉碴的大汉，看着不修边幅，却也是心思细腻。举手握拳示意，大伙顿时提高警惕。

    经过一片树林之时，突然林中大量箭矢射出，一瞬间七八个镖师倒下了，另有十几人身中数箭。于此同时，林中叫吼声此起彼伏，似群狼行动，如猛虎出笼，大量手拿大刀的绿林冲出林子，包围镖局众人。镖师们见状立马摆好阵型，围着镖车与绿林对峙。

    胡子拉碴的大汉正想尝试交涉。

    只听得一个沉闷的声音：“上”。突然，所有绿林如长期未食的豺狼，扑将上来，这毫不讲理的危险，很是直接。

    众镖师也是江湖中沉浮许久之辈，立马做出反应，性命攸关之际，不等大汉做出指令，已有不少人提刀迎击。

    只见最快的一个绿林已冲至一镖师身前，右手提刀，而后猛一运劲，一个斜劈过来。对面的镖师立马握刀横至头顶，刀锋向前，一副堪堪挡住的模样。就这样僵持了数秒，双方似乎互不相让。

    绿林已用尽吃奶的力气，而此时镖师嘴角闪过一抹浅笑，明显游刃有余。突然镖师向后侧身，同时刀面略一翻转，向下倾斜。绿林的刀顿时顺势滑落，镖师瞅准时间，大刀轻飘飘往上一提，手起刀落。

    对面的绿林瞪大了双眼，胸前顿时皮开肉绽，他怎么也没想到和对方交手才两个回合，已然性命不保，自己在山寨也是武力佼佼者，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这绿林至死也想不到，他运气竟是这般差，如此多人，选谁不好，翩翩挑中此人，简直就是茅坑里打灯笼—找屎（死）。

    此人之前一副示弱模样，仅是因为不知这群绿林背后之人的实力深浅，不想在战局刚开始就显得太过出挑，成为众矢之的。待混战一起，他便稍稍放开手脚。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加入威远镖局的林天正。

    忽然又一个刀光闪来，林天正单手横刀胸前，面无表情地挡下这一击。对面绿林也是果决之辈，见一击不成顿时拉开距离。斜眼看了一下已经倒在血泊的同伙，便知眼前之人不是泛泛之辈。当绿林重新正视眼前之人，四目刚一交汇，一股无边的冷意从背后袭来，如同凝视深渊一般。恍惚间，似乎自己已人头落地的错觉。

    不对，这不是错觉。绿林心中一震，冷汗直流。可已经迟了，林天正冰冷的大刀划过绿林的脖颈，身体和头颅同时倒下，只听得两声闷响。当然，此刻周边的人早已乱作一团，在殊死搏命中，自然注意不到这碾压般的对决。

    此时，林天正冷峻的脸庞依旧是毫无波澜。

    偌大的树林阴风阵阵。阴冷的风呼啸而过，伴随着树叶阵阵摩挲，似凄厉的鬼哭，又似壮士的悲歌。明明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却比融雪的冬日还要阴冷。

    树林下闪烁的刀光剑影显然无意关注这季节的反常，但弥漫的血腥味似乎在竭力解释这阴冷的原由。从绿林的出现到此刻的焦灼，不过一个时辰，但对于生死搏杀的众人，却是如此漫长。

    时刻紧绷的神经已经略显疲劳，渐渐冲淡了纯粹的杀意。放眼看去，满地的尸体，有穿着干练戎装的镖师，也有穿着粗布麻衣的绿林。此刻三十个镖师仅剩下十五人。绿林虽然人数占优，但毕竟是一帮乌合之众，也仅剩堪堪二十余人。

    这时候绿林中一个左脸带长疤，左眼翻着白眼珠的中年男子走入了战场，男子的这道疤从额头斜穿过左眼，刮过大半左脸。长疤让他本就狰狞猥琐的脸庞更显几分骇人。长疤男七尺身高，身材本就魁梧，半张虎皮从肩头斜披下来在腰间系紧，很是粗犷，又似乎在向众人昭示他才是这林间的王者。

    长疤男大喝一声“停手”，所有绿林顿时停手后退，有人窃喜，有人不甘。所有绿林迅速集中到男子身后，显然他是在场这伙人的头目。

    众镖师眼见对方停手，自然也松了一口气，没有人追击上去，押镖无非也是为了碎银几两，真把命搭上，这买卖就不划算了。当然，对方若是复又袭来，自然也是不客气，毕竟职业素养放在这里。

    林天正则依旧淡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但是几个副镖头，尤其是胡子拉碴的大汉，正死死地盯着对方。他们深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必然无法善了了，对方所想他们也能猜到十之八九。

    其实别看长疤男表面淡定，此时心里简直郁闷透顶了。原以为截下这趟镖是轻而易举，毕竟自己带的人手接近对方两倍。照此前他们截得两趟镖，也都是靠的人数压制，虽然也是打的一个出其不意，但基本镖师们抵抗一下，便萌生退意。绿林便可不战自胜，所以纵使略有损失，也不至于如此惨重。

    长疤男的套路如果面对其他镖局，自然是事半功倍，但是威远镖局这次所选的三个副镖头皆是江湖中的绝顶高手，以一敌五不在话下。有这三人压阵，其余镖师自然信心大增，越战越勇。

    “你们现在放下武器，留下这批货，老子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长疤男知道要想打破僵局，必须松动对方的心理防线，必要时，可以杀鸡儆猴。

    三个镖头对望一眼，心知长疤男的这番话，会使部分手下人战意松动。

    “阁下莫非是在开玩笑？我威远镖局，最重视的便是信誉二字，此二字重抵千金，我等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今日，镖在人在，镖毁人亡。”胡子拉碴的大汉凛然道，而其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身边众人说的。

    听完此话，众镖师手中的刀更握紧了几分。

    “你是他们的头吧，我欣赏你这视死如归的精神。但是你手下的人，可未必如你所说。命重要还是钱重要，你们都好好掂量掂量。这样子，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我单挑如何，你若能击败我，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如果我侥幸赢了，呵呵，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长疤男目露凶光，显然对自己的实力相当自信，心里想的却是手底下的人可不能再送命了，不然自己可就成光杆将军了。同时若是持续混战，自己一人对战几大彪哥，自然没有绝对的胜算，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点不安的感觉。

    王天正盯着刀疤男，隐约觉得此人的气息似乎有点奇怪。

    “好，阁下既然有此信心能胜过靳某人，那便来吧，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刀疤男此言，话糙理不糙，大汉早就看出手下人的真实想法，况且不少人加入威远镖局不过数月，谈何忠心呢。若是再打下去，局势未必有利。于是大汉正好顺坡下驴，选择应战，随即提起手中的纹龙大刀，架好架势。

    所有人纷纷后退，将中间场地留与二人。两股骇人的杀气，逐渐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