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再见
“我们就送到这里，接下来的路可就是独行了，保重。”
“等等，不用等别人送下去了，我做好了。”
一道身影高呼着，飞快地向地井这儿奔来，见行走的几人停下脚步，她单手抱着手里的油布包，另一只手举起挥动着。
这般奔跑确实是吸引注意力和认清身份的好办法，只是…
噗通——
卡拉特摔倒在了离几人位置五米外的水坑里。
“冒冒失失的。”
阿拉不禁失笑，走上前扶起这位匠师。
“总算赶上了，哈哈…”
捋了捋沾湿的黑发，卡拉特笑得灿烂。
她把手中的油布包交给一起走过来的千籁，匆忙赶来的她总算是在通天河府的井口把自己的作品送到这个女孩的手中。
这样送行的队伍，就又算多了一人。
实际上加上冬宫基地的陪同人员，和千籁一起来到这靠近中心的岛屿的，也就三人。
另两个是阿拉和美亚，她们算是千籁在一层相对熟识的人中仅有的还能来送行的了。
“麻烦您了。”
千籁小声道谢，看了看她的身后，确定了只有她一人赶来，心知狗儿队的其他人已经去和地面上的协会人员要说法了，也就没有询问卡莫尔她们的情况。
“我想来想去，也没有好的设计理念，但好在我有兵谱，参考了上面的一些钝器的样式，把能做出来的给做好了，拆封的话，等下去再说吧。”
卡拉特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上午七时五十三分，通天河府的吊篮只会在偶时整点的前几分钟出现在这座半径十米的圆形浮空岛屿上。
对深渊之中发现的大量造物和遗迹，研究者普遍认为此地是某大型古老文明的遗址，或者说曾经某一文明的祭祀场地。
先民将牲畜放在这能通向无尽黑暗的圆形祭坛之上，任凭深渊那逆反规则的水流冲刷，在祷告语尽之时，即整点之刻，将祭品送入深渊。
单数对于阿比斯人是不幸的，如果千籁错过了八点，就又要等上两小时，那样可就太糟糕了，越临近正午，渊兽就越活跃。
更别说，他们特意确定了时间，避开了糟糕的六点。
“好像更重了一点…”
千籁掂量了下，就绑在了背包上。
“毕竟不可能只用一种材料嘛，对了…你知道丽思吗？”
站在一旁的阿拉神色微变，几人并未察觉，她抿了抿唇，看向千籁的目光更复杂了些，但在这个女孩转头看向她时，她又恢复了平静。
“丽思？”
“是啊，一个青发黑瞳的姑娘，实际上，是她带来的东西让我把武器的锻造完成了，说是你的朋友，她还让我给你带了块金属板。”
卡拉特说着，把口袋里的那块板拿出来，上面是不少稀奇古怪的凸起花纹，看上去意味不明，却有种独特的气息。
“可是我没有名叫丽思的朋友，阿拉前辈，是您基地里的人吗？”
千籁的感知相当敏锐，阿拉的异样她当然捕捉到了，只是她没有说穿的打算，单纯想问问她这位前辈的意思。
对方肯定知晓，但会不会告诉她，这就是事情背后牵扯多少的问题了。
“没有，但不过一块板子，你收着也不碍事。”
阿拉顿了顿，视线还放在那块板上，“而且说是你的朋友，那没准你知道上面的意思…离吊篮下降也就三分钟了，先上去吧。”
“好…”
千籁点点头，接过板子，迈上吊篮，转身面向几人。
“各位，有什么要道别的话，现在可以说了。”
阿拉微微一笑，如鸟笼一般的巨大纯白吊篮泛起荧光，悠远古老的低音自通天河府向四周散去，在入海的云雾上泛起一阵阵肉眼可见的波纹。
扭曲了斜斜撒下的日光…
难以言说的歌声逐渐清晰起来。
“记得写信，她一直和我说，想要有人能写信，把下面的事传上来…”
美亚说这话时的呜咽让人难以分清她要表达的含义，但千籁明白她的意思，这件事她早就做好了决定。
“我会写信送到基地的。”
她笃定地说着，耳畔的洁白花朵轻轻摇曳着，作为下潜之人她不会哭泣，但会承受他人送别的情感。
“狗儿队期待未来会有一名优秀的探窟家回到地面！”
卡拉特没有去问那个叫做奈落的姑娘去哪了，只是真心祝愿眼前的少女未来能够实现自己的目标，但那是狗儿队送别的话，不是她的。
她要说的是…
“还有，我给你做的武器可不能够藏着不用！也不能够乱用噢！”
千籁郑重地点点头，暂时将用那钝器做肉馅的想法压到心底。
临别时的话语也就到此，大家不过只是在这一层探窟者的基地停留时短暂接触的同伴，尚未有多么深刻的友谊。
鸟笼缓缓启动，它不是通向底部，而是在下降五百米后悬停于一从岩壁延伸出的扇形平台——被称为“舞舟”的地方。
那是以吊篮的速度，深渊诅咒能达到的让新人有强烈反应的最高深度。
“千籁。”
滑轮开始转动，千籁以缓慢的速度进入深渊，阿拉呼唤了她的名字。
“唔？”
“小心审判者…不，一切在深渊里的使徒，你都要小心，明白吗？”
“为…”疑问在看到阿拉那坚定恳切的目光时收了回去，千籁抿抿嘴，“知道了。”
“再见，祝你好运。”
“再见。”
粉发女孩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逆流而上的水声再次变成了此地的背景乐。
“你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卡拉特也不再去看那越来越远的吊篮，而是单手叉腰，看着阿拉。
“那你知道丽思是谁吗？卡拉特，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也不是我们能关心的。”
阿拉的脸色很平静，她也不清楚这一切究竟代表了什么，但蛛丝马迹已经告诉她，背后地牵扯不是她该关心的。
即使她兄长已经参与其中。
“特丽丝，十二使徒中被称为遗忘者的黑袖探窟家，前阵子听说她从国外回来了，丽思，倒是像她经常用的名字…”
云雾之中传来的掌声，验证了她的推测。
“抱歉，我可能来的有些迟了，但这不妨碍我将她的愿望实现。”
卡拉特见到的青发黑瞳的女子出现在了通天河府这一平台上，打扮得和寻常探窟者别无二致，只是那白袖不知何时变成了黑色。
她的容貌？
正如她的名字，见过的都忘却了。
包括在场的这三人，她们纷纷倒下，蓝袖、红袖探窟家纷纷出现，带上了她们，向基地方向走去。
只剩下名为特丽丝的女子，看向那不见光的渊底，喃喃：“再见。”
随后便如来时那般，消失不见。
而在那吊篮里的女孩，手轻轻摸着金属板上的图案，她逐渐明白，这是一段盲文。
“我把我保管的东西交予你。”
一抹光华闪过，千籁呆滞了片刻。
低头，手中的金属已经化作一抔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