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执着的盲女
在这个世界，有着无数道无法窥见底部的坑洞，人们称之为“深渊”。
没有人清楚深渊如何形成，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还是未知存在随手捏就的产物，在人目睹深渊的那一刻，探索这一概念，便于恐惧及那想要克服恐惧的欲望变质出的勇气中诞生。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深渊不会拒绝想要探索祂的孩子，祂是这世间真正平等的存在。”
数百年光阴，这一世界尚未探明的深渊就只剩下了名为「北冥」的“大地之眼”。
这是世界上唯一一处目前尚无法确定深度的深渊，亦是“最为标准的深渊”，深渊可并非任何天坑洞窟都能够得到的称呼，祂需要满足两个条件。
一，幽深且通向地下。
二，法则贯彻其中。
古文有云，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这「北冥」即是鲲的居所，无数求仙问道者在探索深渊之人起步之前便早早来到了巨渊之上，建起了人的聚居地。
渊都，或者说阿比斯市，
祂不是最先被探明的深渊，但绝对是最先引起人探索欲望的不归之地。
在完成其余深渊的探索后，人们终于将目光看向了这最初的深渊，但像其他深渊那般的探索热潮并没有成功卷起。
一纸禁令，封住了探索者的前进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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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9年4月16日，阿比斯市。
「北冥」并非极北，与地理上的最北方还差个五百来里，这温度呀，却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该说是深渊的手笔，还是自然的眷顾呢。
深渊边缘的这块区域温和的像是大陆中域，四季分明，完全没有一点北境的样子。
放在那茫茫雪原之中，就好似沙漠里的绿洲。
阿比斯市就在这深渊口的靠南边，人口有三十余万，半成人都是探索深渊的好手。
千籁则是这三十余万的一员，被划归为黑棚区居民的她，和无数向往「北冥」的人一样，期待着自己能够踏足深渊。
不过…
“绝明症患者，黑棚户居民…回去吧，姑娘，你不在许可范围。”
深渊是危险的，只有经过培训和筛选的人才能前往深渊，木阿金很清楚这一点，而今天，是他第二十六次拒绝眼前的女孩。
这是个粉发的小姑娘，八岁，有着白皙精致的面庞，也有着让人遗憾的病症，她很固执，固执地不像她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样子。
作为隶属探窟者协会的黑棚区“探窟者搜查员”，木阿金和这个叫做千籁的孩子认识了有近一年，而这近一年全是在拒绝她的请求。
“协会说了，探索深渊的风险很大，鼓励年轻人前往，但不能像以前那样，小千籁，你的情况真不合适。”
同样的话也说了二十六次，他不报对方能听进去的期待，只算过一次流程。
因为这小姑娘在得到拒绝的回答后总会固执地站在申请口的门旁，风雨无阻，直到报名结束才会离开。
他原本还和黑棚区的居民们抱怨，对千籁父母不能好好阻止自己的女儿犯傻感到苦恼。
但了解到千籁父母早在探索深渊中牺牲之后，木阿金终于体味到了什么是大半夜睡不着，给自己来两巴掌的感觉。
他三十来岁还是单身，完全没有和小孩子沟通的经验，于是乎这二十六次与千籁的交涉都以一种近乎干瞪眼…哦，女孩是盲人。
最终都以僵持的模式结束。
其实在木阿金看来，像千籁这样身残志坚的小姑娘是真正配去探索深渊的，只可惜，那只是空有精神。
“今天…是我生日。”
“什么？”
千籁少见地在他拒绝完后开口说话，让木阿金有了片刻困惑，随后在女孩再度强调今天日子的特殊后。
他也苦恼的捂住脑袋，怀疑起了人生。
让他整年受这么一个可爱小盲女的请求，他是真受不了。
“我晚点带你去过生日吧？”
木阿金不想继续深渊许可的话题，心想着既然如此，干脆带她去过生日得了。
可千籁却摇了摇头。
“我也没法因为这个帮你啊，小千籁。”
木阿金苦涩的笑容女孩看不见，但她这回接着摆了摆手，否定了他的想法。
“您能当我的老师吗？”
“老师…”
女孩的请求比起原本希望进入专为探索深渊而设立的学校的想法已经退让了许多。
“即使我当你的老师，许可也不会发给你的。”
“我知道，探窟者协会规定非会员不得进入北冥，所有意图探索北冥的探窟者需要经过专业的培训，叔叔，我不想变得特别。”
黑棚区有黑棚区的学校，但是无法教授关于深渊探索的专业知识，教育资源也不会过多倾斜到这些学校里。
在这个世界，如果一个人没有探索深渊的资格，那么他就没有接受更高教育的权利。
每个城市都有黑棚区，阿比斯市也不例外，这里是深渊病患者的聚集地，天生的病患以及因探索深渊而失去下潜能力的人会聚集于此。
千籁即使只有八岁，这些道理她也无比清楚。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黑棚区出身的孩子也几乎是这个理。
木阿金闭上眼睛，长舒了口气。
缓缓蹲下，他承认，自己妥协了。
来黑棚区一年了，他打交道的人多了，这个女孩算是他的老朋友。
既然自己以后也没想着和谁成家，那带个徒弟在身边，也挺好。
而且，小姑娘的性子和过去的他一样，犟脾气。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一直想下潜吗？如果理由不充分，我不收你当学生哦。”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询问千籁为何执著前往深渊，语气有些轻佻，他已经决定好答应女孩的请求，不管千籁回答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结果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这个女孩表情严肃了几分，一字一句地说：
“因为祂在那里。”
木阿金一愣，随即哈哈一笑。
他是开玩笑的态度，可小姑娘不这么想，那怎么行。
“果然从小在深渊边上长大的孩子都不一般，真是个小疯子，好吧，回去收拾收拾，明天我来找你。”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好，阿金叔…不，老师。”
“一板一眼的，去吧。”
木阿金目送着她离开，神色微微一沉。
“上次因为这种理由去深渊的，少说也在二十年前了吧？”
门吱呀推开，装束干练的青年抱着纸箱从屋里出来，看到自己的领导脸色不太对，顺势问了嘴。
“木老哥，怎么感觉你好像不太乐意呢。”
“哪有，能捡到个徒弟谁不乐意，今天看来也不会再有人申请了，我回一趟横壑区，小器，这里你照顾一阵。”
说罢，木阿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哎？我还要把这些书送去呢！”
程器反应过来，大声喊道。
“晚点再送也不迟！”
木阿金大手一挥，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中。
“什么事啊，这么着急，唉…话说，那个小姑娘好像在哪见过，是黄阿姐烤肉铺么？”
程器拧了拧眉，反正早送晚送都一样，一个月三千的工作她拼什么命。
她领导都说不急了，她急什么。
“那就等着吧，搞不懂上头什么意思，黑棚区那么大块地的申请就让木老哥一个人处理。”
她也是一周前才被调来工作的，出身核心区的她，算是第一次见着黑棚区这般“落后”的区块。
灰蒙的天空，生锈的屋舍，破落的街道，以及混乱的治安。
“那小姑娘在这种地方还能干干净净的，也是不容易。”
而且还是个患了绝明症的盲人。
喟叹一声，程器抱着她的箱子回到哨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