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天花（四）
陆锦在宫门口下马，一路疾行往垂拱殿去。
已经是下午了，垂拱殿君臣们却还在商议大事。
往垂拱殿去的时候，带路的太监已经将事情和陆锦说了。
今年大雪，连中原的北方都遭灾了，何况更北边的匈奴。
一个冬天过去，匈奴的羊马冻死无数。
就连每年要上供给中原朝廷的三千头羊今年也不见踪影。
朝廷派出的使者还没走远，就接到匈奴铁骑南下的消息。
有献王带领着西北军全力抗击，小小匈奴原是不足为惧。
却收到西北军八百里加急的信件，上面道西北遭了天花，现在军民上下感染天花者无数，已无力抵抗匈奴，请朝廷即刻派兵前往支援。
景文帝看完信，想到这封信可能经过何人之手。
吓得连忙叫人烧水沐浴，又叫来太医，唯恐自己染上天花。
之后几天，更是只待在自己的宫殿里，对旁人避而不见，院子里伺候的人也严加看管，除了传吃食外不可与外人接触。
每日里只留下大臣们在垂拱殿自行议事，听闻陆锦回来了，才隔着屏风出来上朝。
陆锦才出现在大殿上，就有人指着陆锦惊恐道：“天天花！”
随后大臣们急忙后退，以陆锦为中心空了一片。
景文帝更是连爬带滚摔下龙椅，震声道：“放肆！你你既以染了天花，又为何过来，难不成是想害朕不成！
陆锦语气淡淡地道：“非也，各位看清楚了，这是牛痘，不是天花，若是感染了天花，各位可听说过还有痊愈的？”
一开始那个大臣这几日天天都想着天花的事，一见陆锦脸上有疹子，就吓得不行。
现在认真一看，疹子都已经结痂，许多还脱落了，只剩个印子在脸上，想来过段时间就能消。
第一个喊出来的大臣悻悻对陆锦拱手表示歉意。
陆锦也不管他们，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景文帝也重新坐回龙椅，打哈哈道：“辛苦陆爱卿走这一趟，还感染上了牛痘，想来这一路爱卿吃了不少苦头，赐太医为爱卿好好医治，定要使爱卿与以往无异。”
陆锦：“臣多谢陛下恩赐，只是这太医却是不必了，此牛痘是臣自己故意染上的。”
一时大殿内议论纷纷，龙椅上的景文帝也疑惑道 ：“这是为何？”
陆锦：“臣在北方赈灾期间，不知从何处跑来一个感染了天花的人，幸好臣带人将人隔离的及时，才没有使得天花肆虐。”
又说：“臣的内子听说过，牛痘和天花极其相似，染过牛痘的人却极少再得天花，当时情况危急，臣为了尽快证实内子听说的传言，才让自己感染牛痘，若感染过牛痘真能抵抗天花，就不枉臣以身试险。”
景文帝听完，一脸痛心道：“陆爱卿为国为民，当真是鞠躬尽瘁，可是爱卿也太不爱护自己身体了，自古以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爱卿若是出了什么事，让朕如何是好。”
陆锦震声道：“君忧臣辱，若是不能解陛下的忧虑，才是让臣不安。”
景文帝喊道：“好！好极！这才是朕的好爱卿。”
一旁的大臣们也纷纷夸赞起来。
陆锦在心里叹了口气，若是可以，牛痘这件事他不想让别人知道是娘子提出来的，但是当时那么多人都在，现在若是隐瞒也总有暴露出来的时候。
这事以后指不定惹出多少麻烦事，若娘子和他商量，他定能将事情做的滴水不漏，将娘子从这件事里干干净净的摘出来。
如今也只能尽量弱化娘子在里面承担的角色，一切非议就让他在前面扛着吧。
娘子就该开开心心，一世无忧地活着就好。
“陆大人的意思是，染上了牛痘的人就不会再染上天花？”
景文帝也在上面天真地问道：“可真是这样？”
陆锦摇摇头，一脸沉重道：“非也，臣也只是听说，并不能证明一定就能抵抗天花，何况，染上牛痘也并非万无一失，此行也是凶险无比，臣只是侥幸苟活，旁的人会如何也是说不得准。”
“这这不是又回到原地？”
“那这牛痘是种还是不种？”
“如今天花肆虐，指不定哪天就来了，北方又有匈奴侵扰，再不做决定就来不及了。”
陆锦立在一旁听着众人的话，不作任何回答。
景文帝听完也深深地皱了眉头，听陆爱卿的意思，若是不种，染上天花几乎是必死的，若是种了，还有生还的可能。
但是又没有说牛痘一定能抵抗天花。
当真让人纠结。
景文帝突然眼睛一亮，有没有用，让人去试试不就好了。
于是景文帝咳了一声，假意问：“天花的事先不讨论，如今西北那边的求援信已经到了五天了，到底派哪位过去支援合适，各位爱卿可有讨论出个一二？”
众人缄默不语，西北染上了天花，还得抵抗匈奴，谁知道去了还能不能回来，是以这么多天，压根没人自愿肯去带兵支援的。
景文帝对下面的静默早有准备，这几天每次提出这个问题都没人作答，哼，一堆毂虫。
没人说话，景文帝便继续道：“朕知道你们是怕那天花，现在陆爱卿已经提出了解决的办法，只要先种上牛痘，到了那里自然不会染上天花。”
众人忙说不敢，完了依然没人上前肯走这么一趟。
陆锦站出来道：“陛下，臣愿往。”
景文帝皱眉，他不想让陆锦去，满朝文武，除了陆锦一个顶用的都没有，何况他才登基，根基不稳，这些大臣各怀心思，真心站在他这边的，也只有当初就有师生情谊的 陆锦了。
便挽留道：“陆爱卿才回来，怎好再劳烦爱卿。”
一旁的大臣道：“陆大人去并无不可，第一，陆大人虽是文官，但是听闻武功了得，当初在苏州便是路大人将陛下救下。”
“第二，陆大人已经染过牛痘，此去西北想来比旁人更有优势。”
“第三，由陆大人去还可验证牛痘对天花是否真的有用，若是有用，我大辽从此以后再不怕天花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