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嗜血眼神
吴硕和老徐打了三通电话，均没有人接听，于是，又将电话打回到程亮那里。
“你到哪了？”吴硕劈头问道。
“快到你们小区门口了，一会儿记得给我开一下门。”
“你别上来了，在小区门口等着我，我下去。”
“和徐教练打电话了吗？他怎……”
吴硕不等程亮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从门口的鞋架上随便找了一双运动鞋换上，动身下楼。
程亮开的是一辆近乎“寒碜”的五菱宏光面包车，而且是二手车，但人家开得不亦乐乎。即便开这样一辆车，依然有美女愿意与程亮交好，在这方面，不得不令人佩服。吴硕的女儿吴晓敏曾说过：“舅舅开那么破的车子，都有女孩子愿意跟他，‘撩妹’技术杠杠的啊。”
“晓敏，你知道啥叫‘撩妹’？”吴硕睁大眼睛问。
“当然知道了，‘撩妹’不就是追女孩子吗？”吴晓敏自信地回答。
“你听谁说的？是不是你舅舅？”
“不是舅舅，是我们班男生说的，还有男生说要‘撩’我。”
“你刚上小学，可不要谈恋爱。”
“放心吧，爸，班里的那些男生幼稚得很，我才不会去和他们谈恋爱，等我考上大学后，再谈不迟。”
“这才对。”吴硕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说。
“爸，在这一点上，你可比不过舅舅啊。”
“你爸哪点比不上你舅舅了？”吴硕不服气地问道。
“撩妹方面啊。”
“那些都是年轻小伙子们喜欢做的事，你爸可不需要。”
“你是不是还放不下我妈？”女儿直愣愣地看着吴硕问，吴硕反而转了头，避开了女儿的眼光。
“老爸，你们已经离婚了，这是事实，你要学会接受才是。放心吧，我希望你给我找个后妈，这样的话，你也有个伴，不至于那么孤单。”
“你真是人小鬼大，大人之间的感情，你还不懂，等你长大后，就明白了。”
自从吴硕和妻子离婚后，女儿确实长大独立了不少，这不仅让吴硕有种难以言说的疼惜，更让他有种发自心底的欣慰。
吴硕来到了小区门口，立刻发现了站在街对面的程亮，于是一边注意着路上行驶的车辆，一边朝他走去。
程亮也看到了吴硕，往前迎了几步，待吴硕走近后，笑着说道：“姐夫，你的车库中有豪车可以开，坐我这破车，不怕丢了身份？”
“少在这里贫嘴了，上车，咱们去天泰体育场。”
“徐教练怎么说的？是不是出现不好的情况了？”坐上车后，程亮收起了笑脸，脸色凝重地问道。
“不知道。”吴硕回答。
“什么叫不知道？”
“老徐没有接电话。”
“比赛一开始，我还庆幸自己买了中华足球队赢球呢，按那种气势，咱们取得胜利不在话下，谁能想到会出现咬人的状况。”
“今天中华足球队的状态确实很不一样，好像打了鸡血似的，不管是跑动的速度、对抗的强度，还是反应的灵敏度，明显都压了伊国足球队一头，这就足够令人奇怪的了。”
“会不会打了兴奋剂？”
“应该不会，注射兴奋剂的话，事后查出来，不仅会取消比赛成绩，球员也有可能面临长时间禁赛的处罚，这么做得不偿失。”
“徐教练对中华足球队赢球那么有信心，肯定知道一些内幕。”
“但他不愿意说，我们也不好逼问。”
“目前出现了这样的状况，他总不好再隐瞒什么了吧？”程亮开着车，转头问道，“对了，姐夫，徐教练不接你的电话，是不是问心有愧了？中华足球队被罚下三名球员，要想赢球，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啊。”
吴硕不知道如何回答，便将视线转向了窗外，望着天空发起呆来。
此时车子正由西向东行驶，午后的太阳处于南偏西的位置，坐在副驾驶座上，阳光暖洋洋地照在吴硕的右脸和后脖颈上，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吴硕用右手托着下巴，胳膊肘靠在车窗下沿，不知不觉间，真的进入了梦乡。
这是足球世界杯的赛场，中华足球队自20多年前打进世界杯以后，屡屡受挫，再也无缘世界杯正赛。这一年，中华足球队在徐志雄教练的带领下，总算又打进世界杯了，吴硕正是这支足球队的队长。
中华足球队面对的是素有“德国战车”之称的德国足球队，对战如此强悍的对手，中华足球队丝毫不落下风，一直将比赛拖到点球大战。身穿13号球衣的吴硕站在绿茵场上，在现场万千球迷的注视下，执行最为关键的一个点球。之前，中华足球队和德国足球队各自踢进了3粒点球，而德国足球队的第5个点球丢了，要是吴硕可以踢进第5个点球，便可以带队战胜德国足球队，挺进世界杯4强。
吴硕将目光凝聚到看台上的某处，那里坐着自己的妻子程心洁和女儿吴晓敏，他想从心爱的人身上获取超凡的力量，来帮助自己命中这粒点球。
突然，吴硕看到在女儿身后，出现了一个身穿7号球衣的人，这人张着血盆大口，并对吴硕做出威胁的手势。吴硕读懂了他的意思，他让吴硕故意罚丢这粒点球，否则就要咬伤吴硕的女儿，还比划着趴在女儿脖子处咬下去的动作。
吴硕内心一阵慌乱，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要是罚丢这粒点球，中华足球队进不了4强，他势必会成为国家的罪人，遭受全国球迷们无尽的谩骂和侮辱；可他要是踢进这粒点球，自己的女儿就要被咬，那种鲜血淋漓的场面，他连想都不敢想。
吴硕左右为难，甚至后悔自己成为一名足球运动员了。他望望看台上的女儿，又望望前方的球门，瞬间崩溃了，他伏倒在足球场上，忍不住大声哭泣了起来……
忽然一阵剧烈的晃动，吴硕的头上感受到了疼痛，眼睛一下子睁了开来，原来刚才所做的不过是黄粱一梦。
“怎么开车的？”吴硕捂着脑袋，大声质问程亮，适才被磕的地方还隐隐作痛。
“不怪我，那辆公交车竟然在路上走s形路线，要不是我躲得及时，就撞上了。”
吴硕朝后方看去，走出不远的酒红色307路公交车果然在左右来回变道，就像醉汉在摇摆不定地走路一样。
“这司机是怎么了？不会喝醉了吧？”吴硕喃喃说道。
“好像公交车上有人在打架，影响到司机开车了吧，有好几个人扭到了一起。”程亮回答。
“打架？今天人们似乎暴躁了不少。”
“可不，我也暴躁啊，10万块钱就要丢了，我也想和人痛痛快快地打一架。”程亮边说，边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盘。
这时，前方又有一辆小轿车晃动着驶来，程亮使劲地按着喇叭，想提醒对面车辆避开，可那辆车依然我行我素，不管不顾地行驶。
在两辆车相距还有10米左右时，程亮猛地往左边打了一下方向盘，才勉强避开，不至于发生交通事故。
会车过程中，两辆车几乎是擦着身子而过，吴硕看清了那辆车上司机的情况，他正用一件上衣捂着脖子，只有左手扶着方向盘开车。
“你他妈的怎么开车的，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即便程亮对着那名司机大声质问和谩骂，对方也不搭不理，好像压根没听到一样。
“程亮，你有没有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吴硕的脑海中还在回想着刚才掠过的画面，并和天泰体育场中发生的咬人事件联系到了一起，那名司机和咬人的7号球员之间，给人一种十分相似的感觉。
“都没素质呗，开车时候开小差，出了车祸，他们也是全责。”程亮愤愤地回答。
车子离天泰体育场越来越近了，吴硕又给老徐打去了电话，依旧没有人接听。
“徐教练还不在？”程亮问。
“嗯，我怀疑天泰体育场出事了。”
只不过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吴硕并不清楚，毕竟对于这种大型的国际足球比赛而言，安保工作肯定做得相当充分，就算有问题出现，也不会闹得很大。
“能出啥事，那么多警察在那里站着呢。”程亮指着前方说。
两人已经到达了离天泰体育场正门不远的地方，正门外面站着不少荷枪实弹的警察，正在疏散从体育场中撤出的人群。
“看来真出事了。”吴硕不断地探头往外望，但还是没有看出真正的问题所在。
“比赛要是停了，没准是好事，如果分不出胜负，我的10万块钱就不会输掉了。”程亮转换了看事物的角度，反向安慰自己。
吴硕没有这么乐观，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而这种预感无关乎赌球的输赢，对于他来说，输掉15万块钱固然心疼，但不至于造成那么大的打击。
“程亮，别去正门，从前面那个路口往左拐。”吴硕指挥道。
老徐自从出了那件桃色新闻后，和妻子的关系名存实亡，一直过着分居的生活，而他的孩子对他也不怎么待见，所以他干脆长时间待在天泰体育场的办公室了，很少回到自己那个所谓的家中。
老徐的办公室位于体育场东南角的偏僻处，那里有个小门，专供内部人员进出，进入小门往左一拐，便到达了。
吴硕曾多次送喝晕乎的老徐回去，知道那个小门的存在。
程亮按照吴硕的指引，将车开到了一片寂静之地，那里种植的冬青卫矛足有两三米高，圈起来后，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庭院，而体育场的小门就在庭院的最深处。
“这里和正门处相比，简直是两个天地啊，一个像热闹的集市，一个像静谧的修道院。”程亮下车后，一边环视四周，一边啧啧称道。
“没想到你还会用‘静谧’这个词？”吴硕笑着说。
“咋了，瞧不起初中毕业生吗？我上学时，别的科目成绩可能不好，但语文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吹牛吧你。”吴硕撇了撇嘴。
“姐夫，你还别不信，我上学时写的情书，那叫一绝，文采斐然，深情动人，凡是读过的人，无不交口称赞。”
“我倒希望你没有文采才好呢，这样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清白姑娘上了你的贼船。”
“姐夫，你这就迂腐了，我和人家女孩要好，是两情相悦的。合适就处，不合适就分，也不会有那么多牵绊。”
“那为啥你到现在依然不结婚呢？不能说都是女生一方的问题吧？”
“是我的问题，我不想结婚，女友们看不到希望，便纷纷离开了我。”
“为啥不想结婚？”吴硕问到这个问题时，右手已经拉住了小门的门把手。
小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拉，门就被打开了。
两人刚踏进小门，前方拐角处便传来了呐喊声和奔跑声，似乎有人在追逐。
吴硕和程亮怔在了那里，不知道是该往前走探看情况，还是退出小门避免难以预知的危险。
就在这犹豫的当口，老徐的身影出现在了拐角处，他顺手拿起身旁的一个簸箕，朝后面狠狠地扔去，仿佛在驱赶一头追上来撕咬自己的野兽。
“老徐，怎么了？”吴硕大声地询问。
“疯了，都疯了。”老徐喊道，“快把门打开，躲进去。”
程亮依言去开左边办公室的门，但拧动了几下把手，偏偏打不开。
“使劲撞。”老徐又喊道。
还没等程亮再动手，老徐已经跑到了门前，肩膀朝门撞了过去，由于力度很大，门被撞得大开后，与门后的墙壁相碰，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别看了，快进来。”老徐将离门最近的程亮拉进屋子后，又去拉吴硕。
此时，吴硕终于看到了追赶老徐的东西，不是野兽，也不是变异的怪物，而是活生生的人，像野兽一样活生生的人，因为这些人的嘴上脸上身上满是红色的血，脸形扭曲而狰狞，眼神中透出嗜血的欲望。
吴硕总算想明白之前盘旋在脑海中的一个问题了，即为何会感觉在路上碰到的小轿车司机和中华足球队的7号球员有相似之处，答案就是他们的眼神。
追赶老徐的人拥有和小轿车司机、7号球员同样的眼神，他们是对人血充满了渴望吗？想到这里，吴硕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