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 85 章
“你就没有别的话想跟我说?”他问。
柳素怔了怔, 她的眸光落在地上。烛火微亮,灯影幢幢,地上的影子交错重叠, 耳鬓厮磨, 亲密得让她心里直发颤。
恍然间,她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但她避开了这个问题,将话题引向了另一个她未察觉的暧昧方向:“谢玄景。”
她轻声念出他的名字, 细长的睫羽在眼下投下一道浅淡的阴影:“你为什么喜欢我?”
她大抵不知道她垂下眼眸, 不敢看人的样子是怎样的局促无措。也不知道她问这句话时,又是如何的引人遐想。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问我, 会让我以为你也喜欢我?”
嗯。啊?
柳素猛地抬头,但她大概忘记因少年突然的逼近, 两人之间不过隔了一指的距离。突如其来的疼痛, 刺得她猛的一抽气。
她捂住额头, 泪眼婆娑:“你刚才说什么?”
艹, 好痛。
谢南怀:“……”
满室旖旎的气氛,瞬时飘散得无影无踪。谢南怀下巴被撞红了,但他好似没感觉到痛, 眼里盛了几分笑意,轻浅的气息呼在柳素捂着额头的手背上:“拿开。”
是命令的语气, 还有些强势。
“哦。”
柳素脑子一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直到那道温热的气息覆上来,薄软的唇落在她额间,落下又轻又浅的吻。她脸上瞬间燥热,耳旁是他带着笑意的声音:“惩罚。”
柳素:“???”
她身子一颤,正要往后躲, 想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少年好似预估到她下一步动作似的,一只手落在她手臂上,一只手盖在她额间。
一时间她动弹不得,只是感觉到一股温热的灵力从额间传来。是他在给她揉额头,动作又轻又柔,一下又一下,连在脉搏,恰好和心脏的跳动同步。
“还痛吗?”
她听见他问。
她摇头,有几分傻气:“不痛。”
说完又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什么鬼,又被牵着鼻子走了……
柳素反应过来。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刚才在干什么!少女怒目而视,脸上全是不满。
她想问,什么叫“惩罚”,她又没有做错什……但没问出口。她看见他微红的下巴,还有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句“惩罚”的意思。
他是以为她是故意的吧,故意问他“你刚才说什么?”破坏气氛。亦或者,以为她在装傻。
但她是真傻,呸,不是,她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她那样问他,是喜欢他的意思。
就像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现在什么都没做。他的手却从她额间往下移了几寸,盖在了她的眼睛上。
“别这样看我。”
她听见他说。
“?”她又傻了。
人的视觉是很古怪的东西,一旦关闭,就像打开了身体其他部位的buff。听觉、触觉、嗅觉,都变得异常敏锐起来。
她能感觉到那双手的主人又在朝她靠近,她伸手,抵在他的胸前。
“谢玄景。”
“嗯。”
“你……”她开口,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他自然的接过她的话。
“什么?”她不解。
手好像挡了个寂寞,因为她察觉到少年再度靠近的气息。
“想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说?”
他说,她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因此,等她愣神想听清楚时,没有察觉到他一瞬靠近的气息,和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温热。
吻又落了上来,不是额间,是唇上。
这不是他第一次吻她,却是最像吻的一次。没有浅尝即止,更像是带着某种情绪,加深缠绵。竟让她一时分不清,是突然放大的触觉让她过分敏感,还是他本就是这般……热情似火。
她分不清,就像她分不清,为何自己突然像坠进了柔软雪白的云里,而她不过亲亲尝了一口,便觉得甜。
像是唇边落了蜜,浸入唇齿,还是桂花味的。
哦,桂花味的……
“!!!”桂花味!
她猛地回神,他恰好抽身。
眼睛上的那双手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撤去。柳素睁开眼,昏沉的烛光摇曳,少年的唇一张一合,在烛光中晃出几道重影,她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她听见他说:“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他的手落在她的唇上:“唇,也不会。还有……”
他的嗓音低沉暗哑,像是沾了情、欲的酒,让人脸红。她却并不觉得讨厌,甚至突然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
好像这样低沉暗哑的声音更衬他,不似一贯清冷的嗓音拒人千里之外,跟带了层假面似的,总觉得隔了点什么。
她心神晃荡,思绪飘飘散散凝不到一处,耳边传来的声音却已经自动在脑海里播放。
“师姑,你是不是忘了,你已经不是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了。”
柳素:“?”
他的眸子落在少女手腕处的那抹红上:“上次我生辰,送你结缘绳。那时你问我是不是从斩断别人送你的结缘绳时就喜欢你,我说不知道,今日你又问我为何喜欢你。连问两次,我虽不知该如何回答,但也很想问师姑一句。”
“若师姑真的不喜欢我,又为何要在意我何时何地,为何喜欢你?”
柳素:“……”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说了要离开的话,柳素总觉得,今晚谢玄景是铁了心要把话挑明,逼她拿出个态度来。
偏偏他每句话又无懈可击,她找不到话反驳,心底更有个破罐破摔的声音——
亲都亲了,手也拉了,还反驳个屁。
她心一横,颇有些“豁出去”算了的气势。只是她心里的气才提起来,少年却好似没给她回答的机会,继续追问:“师姑可以告诉我,为何会喜欢我吗?”
“啊?这个,那个……”
柳素尴尬戳手指,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自己掉进了语言陷阱。反倒是有种被作精男友指着脑袋逼问“你到底爱不爱我”的既视感,而作为渣女的她,正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解释她之所以答不出来,不是因为不喜欢他,而是她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
喜欢就喜欢了,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她这样想着,竟没反应过来她刚才想寻的答案,已然在自己面前。
感情是个很微妙的东西,有时候就像一夜春风,眨眼间,漫山的花就开了。
“我记得我和师姑遇到的第一天,在下雨。”
少年突然打破了沉默。
柳素一怔,回忆起初见时的场景。
……大可不必记得那么清楚。
“你第一次拉我的手,救我的那天,天气很好。”
这……救就救,倒也不用特地加个拉手。
柳素在心中腹诽。
“谢柒死的那天,天很黑,你在安慰我。”
少年还在继续,像是陷入了什么美好的回忆。
柳素的心一拧,心里那个腹诽的声音散去。窗外的天色暗去,她好似被少年拉入了回忆里。
“你还记得在昆山灵脉时,武陵说的那些话吗?我当时就在帐外,那天天气不好。阳光聚了又散,有点像封都换季的那几日。我们住在金柳巷,有时候出太阳,你给我打扇,用井里的凉水泡茶。有时候下雨,我在雨里找你……”
少年的话内容并不连贯,他不说具体的事,来来回回不离天气。但偏偏每一句话落下,柳素眼前就好似有一张幻灯片,随着天气翻转。
在阳光里、在雨里、在晴天、在阴天、在落叶的秋里……
“下雪了。”
少年的嗓音低沉,像个说书先生,把人拉进故事里,又从故事里拉出来。
而她随着他的目光移动,落在了窗外突然星星点点坠落的白里。
下雪了。
她无声应和。
像是给今夜的话题画上了句号。少年总结似的说道:“我不记得是何时开始喜欢你,为何喜欢你,但是……”
“师姑,我还想等下一个冬天。”
和你的下一个冬天。
她读出了他眼里的意思,心软得一塌糊涂。等她被他把手拽在手心里时,已经稀里糊涂的点了头。
而她回答的,却不是和他的下一个冬天。而是——
“师姑,你还没说为何喜欢我?”
“啊,这个……”
“肯承认了?”
“啊?”
“……谢玄景,你要是去搞辩论,我赌你第一名。”
“何为辩论?”
“……”
窗外的雪从天空飘落,滴在树梢,发出“刷刷”的细碎声。将今晚短暂的甜,封存在封都的第一个下雪天。
……
那夜,柳素和谢南怀戳破了窗户纸,但两人的生活并未迎来什么大变化。两人像平日那样,柳素忙着妖晶寻宝活动,日日住在慧通茶楼,忙着收尾回门派的事。
至于谢南怀那边,她忙,他也忙。
诸葛剑要来封都。
这事并不意外,邪族异动,离天宗不可能独善其身,更何况他还在封都。但这事,却并不全是他猜到的。
闫宁跟他透露这事时,眼里还有三分迟疑。他侧身,好似没看见男人眼里的的纠结之意。而是继续说着他今日口中所说的正事:“待寻妖晶的活动一结束,封都这边只怕会有不少人离开,届时你们就搬到我隔壁院吧。”
“我不喜热闹,你们住我隔壁,有事也能互相照应。”
这便是解释了为何不和他们同院,又为何要他们搬家的原因。
闫宁一愣,有些诧异面前这个“冒牌货”,说话做事还有习惯都和谢师兄本人差不多。
但昔日诸葛师叔的话犹然在耳,他心里虽困惑,却只当是自己多想了。谁知道"冒牌货"是不是怕在他身边露出破绽才如此。
这事只不过是个小插曲,闫宁没放在心上。他表面恭敬的回了句“是”,便听面前的人说完,道了句“我先回去了”。
一如既往的清冷,与往常没什么不同。只是临出门时,少年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道了句:“闫宁,之前你掌管外门弟子事务。我从岑羲天回来一直在离天峰养伤,有一事一直未寻着机会问你。之前谢柒留在外门的东西,可还在?”
“嗯?”
闫宁愣了一下,面色有些微复杂,又很快隐了下来。若不细想,只怕会以为他是想起谢柒之死,为面前之人难过。
但只有闫宁自己清楚,他复杂的并非是想起谢柒与谢玄景感情深厚,对方至今还念着谢柒那丁点遗物,想着替谢柒保管。
他复杂的是,一个冒牌货,怎么会知道他在掌管外门弟子事务。难不成对方夺舍之前听说过他?还是这段时间,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对方打听出来的?
他想不明白,更想不明白的是。冒牌货会在意一个外门弟子的遗物吗?而且……
谢师兄和谢柒关系好的事,还不至于传得人尽皆知吧。知道这事的,多数也是他们门派的人,难不成还真是对方打听出来的。
他心下一凛,只觉得对方心思深沉得可怕。更是想着待对方人一走,他必定要去敲打敲打与他随行的弟子。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等他把人送走,把这事一问,这才发现那个“冒牌货”压根连话都未和他们说过。
朱秀见对方不信,憨声憨气道:“我骗师兄作甚!出行前,诸葛师叔特地吩咐过我,一切听师兄的。再说了,谢师兄的性子师兄又不是不知道,他素来清冷,若是无事,素来是连话也懒得说。没事朝我们打听这些,他本就知道的事作甚。”
闫宁被说得哑口无言,偏偏夺舍的事又不好拿出来说。他只能压下心里的困惑,转口道:“你有没有觉得最近谢师兄有什么不一样?”
朱秀点头:“有!”
闫宁拧眉,追问:“有何不同?”
朱秀:“开始吃早膳了。”
闫宁:“……”
“还有呢?”
“哦,我前几日在街上闲逛,还撞见他端了一碗面,挺香的。”
闫宁:“……”当他没问。
见闫宁一副没了兴趣的模样,朱秀伸手抓住对方的衣袖:“师兄别走,话说,你都不觉得奇怪的吗?谢师兄突然重口腹之欲,实在古怪得很。”
这,确实有些古怪。谢师兄从前心性何其坚定,现下竟然贪恋口腹之欲。
闫宁被朱秀的话挑起了几分兴致,又见对方一副知晓内情的模样,不由问:“你的意思是说……”
朱秀神神秘秘:“我没记错的话,谢师兄及冠了吧。”
闫宁:“?”
朱秀又道:“师兄可还记得,谢师兄现下和谁住一个院?”
“那位乾门的柳师姑。”闫宁道。
这事不是什么秘密,不过那位柳师姑近来都住在慧通茶楼。四舍五入,“冒牌货”约等于独居。
不过这事和“冒牌货”的怪异之处有什么联系吗?
闫宁正有些不明白,便见朱秀凑到他耳旁,以一种十足八卦的语气说道:“我前几日见谢师兄端了碗面进慧通茶楼。你想啊,那慧通茶楼可有厨子,哪里能缺一碗面。”
“所以……”闫宁面色古怪,突然有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朱秀的手臂碰了碰闫宁的手臂,两个大拇指对着一比,颇有些心照不宣的模样:“自然是情情爱爱的那些事啊。”
闫宁:“……”他就不该问。
他才不信那个“冒牌货”夺了舍,还有闲心想这些事。对接下来的话兴趣缺缺,闫宁转身欲走,只是才迈步,脑海里突然闪过些什么。
他回头,突然问了个很莫名的问题:“你说谢师兄去过慧通茶楼,找过那位柳师姑?”
朱秀点头:“对呀,怎么了?”
闫宁摇头,道了句:“没什么。”
……
柳素没想到谢玄景会来慧通茶楼,彼时她正在二楼收拾行李,想着剩下几天不如回小院住。如今对方一来,倒像是特地来接她回家似的。她别扭的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
将行李一股脑的塞进储物袋,柳素抬眸:“好了,走吧。”
“嗯。”
谢南怀点头。
两人走在路上,并肩而行。
或许是寻妖晶活动快结束了,前几次寻到妖晶的人也早早的离开封都。如今的封都不似前段时日热闹,彼时正值晌午,街上没什么人。
但大家对柳素本人的热情倒是不减,或许是因为那位传闻中的柳师姑至今未露面,众人见她模样年岁和那位柳师姑对得上,又是从慧通茶楼出来的。便一个个瞪着眼睛,不觉多瞧了柳素几眼。
柳素有些不自在的缩了缩脖子。
身旁,谢南怀注意到柳素的动作,看着那些人的目光泛着一丝冷意。
柳素看了眼身边的谢玄景,瞬间安全感爆棚。她松了口气,再看街上那些人时,便发觉他们不敢再直愣愣的瞧着她了。
她心里松快了几分,便侧头问他:“你修为最近又精进了吗?”
谢南怀点头:“嗯。”
柳素心中咋舌,估摸着时间算了算:“元婴初期巅峰?”
她算得不算保守,毕竟以对方的天赋。上次救她的时候已经是元婴期修为,现在初期巅峰也说得过去。
只是她没想到谢玄景会摇头。
“中期。”
他纠正道,她却当场愣在原地。
“???”
这还是人吗?
柳素只能安慰自己,没事,无cp都能跳频加感情戏。他人设都崩了,崩点修为也没什么。
更何况,封都过段时间未必太平。修为越高,自然也更安全。
做好心里建设,柳素瞬间便接受了这个设定,倒是想起了另一件跟原著剧情相关的事。
这个世界的修为设定是: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待修为到化神境界,便能有自己的尊号了,在外也会被尊称一句尊者。
她还记得原著里,当时谢玄景给自己定的尊号是南怀,是他同胞弟弟的名字,是为了缅怀他那个早逝的弟弟。
如今时间线和剧情线虽然差了一大部分,但尊号这件事情,柳素觉得多半不会变。于是她顺嘴问了一句:“照你这个修炼速度,说不得封都事一了,下次我们见面,你就是化神修为了。届时人人得叫你一声尊者,你想好自己的尊号没?”
尊号?
少年的眸光闪了闪,就连脚步也有一瞬凝滞。柳素却并未注意到身旁人的异常,她只是听见他语气平淡道:“想好了。”
她敢肯定他能修至化神期,那是她知道原书剧情,也是她对他天赋的自信。可这自信的语气,落在当事人本身身上,柳素有心想调侃两句,便故意问:“想叫什么?”
“南怀。”他说,好似怕身旁的少女没听清,无比清晰又郑重的重复了一遍:“谢南怀。”
柳素脚步一顿,心里那丝想调侃的心思淡去,转而升起的是一股莫名的古怪,因为她听见他略带玩笑又认真的说。
“为了早日习惯,不如师姑便叫我谢南怀吧。”
作者有话要说: 柳素:我和双胞胎哥哥谈恋爱,但是他让我恋爱的时候喊他弟弟的名字,em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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