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醒了
这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看不到一点儿光亮。
与上次进入黑牢不同,仇正初并没有踏在实地。
他在虚空中不受控制地穿行,似乎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引。
哦,这次不会去黑牢,应该是再入轮回了吧。
他心里想着。
眼前出现一片小小的光亮。
光的尽头,是一段崭新的人生。
剧烈的恶眩晕感袭来,他失去了所有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悠悠转醒。
眼前是一片昏暗,有一片木板,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伸手,想要移开,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意识左右扫荡,才发现自己困在一座泥塑中。
神秘的法阵,正消耗灵魂之力,供给自己的存在。
身前的供桌上有一颗金色丹药,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仇正初看到它的瞬间,它仿佛活了一般,从香炉中飞起,来到他的眼前。
他疑惑地皱眉,见丹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入自己眉心。
一段虔诚的岁月在他脑海中荡开。
那是马家爷孙日日夜夜的供奉与祈福。
有心了。
仇正初默默想道。
一股温和的药力展开,非同于一般丹药的霸道。
药力却青出于蓝。
仇正初感到自己的修为正在快速增长。
尽管失去了肉身,但他早就转修了神魂。
所以这次事故,对他修为的影响不大。
在金色丹药的加持下,很快他便来到四阶前期修为。
他哑然失笑。
这算是因祸得福吗?
片刻之后,他稳固住修为。
再次打量这小小的地窖,他确认自己并没有彻底死去。
这不是黑牢,也不是轮回。
他回到了乐安郡,回到了尚德县,回到了南障镇。
这里是马家村。
原以为需要很久,他才会重回南障镇。
没想到仅仅时隔半年,便会回到故土。
他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在这里遇到了妻子,遇到了师父,踏上了仙途,也遇到了张厉、青云宗,走入蓄谋已久的悲剧。
还没来得及感慨,便听到前方悉悉索索。
马家爷孙携着绳索来到地窖。
爷俩抱头痛哭,诉说着自己的不幸。
仇正初叹了口气。
疯人王口中大争之世终于来了。
本就不值钱的凡人,此时的命运更是轻如鸿毛。
他原以为,自己的悲剧是偶然的,是不寻常的。
现在看来,即便没有张厉,没有莫知远,大争之世到来,自己一介平民,也免不了任人宰割的一生。
如同马家人的遭遇,凡人的苦痛根本难以解脱。
爷俩哭着为自己上香,口口声声说,这是最后一次。
一团金色带着血痕的光点儿在供桌上生成。
其中蕴含的能量,比之方才那颗,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是爷孙二人的血誓,也是马家村百姓的祈祷。
一旦沾染,必然牵扯其中因果。
仇正初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无需过多的思考,支离破碎的世界,需要有人去缝补。
总得有人站出来说,人生本不该如此。
那为什么不是我呢?
就在他消化这份机缘时,马家爷孙二人已经挂在了房梁上。
像两块过期的鱼干。
仇正初轻叹,随手一挥,将他们解救了。
顶梁倒塌,爷孙大口喘着粗气。
外面又有人进入地窖。
看他们宗服,果然是青云宗之人。
全定国扑了上来,欲对马红英行苟且之事。
仇正初冷笑。
狗改不了吃屎。
笑声引起全定国警觉。
他走上前,踢翻了供桌。
顺便踢翻了仇正初的泥塑。
仇正初的世界上下颠倒了。
他叹了口气。
本地宗门真没礼貌。
既然如此,那就得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了。
观想中,大团大团的黑蛇翻涌而出。
这些混蛋,留着无用,一发送走罢。
撕心裂肺的惨叫中,青云宗人被黑蛇淹没。
片刻之后,世界恢复平静。
全定国等人存在的痕迹被彻底抹除。
马家爷孙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一幕。
这是……恩公显灵了!
马知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哭道:“恩公,是你吗?”
马红英赶紧上前,将仇正初的塑像扶正,摆好了供桌,亦跟随着跪地,眼含热泪地询问道:“您回来了?”
仇正初叹了口气。
开口道:“我不是仇正初,我是本地的夜游神。”
这……
马家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失落。
不过很快他们便调整过来,继续磕头道:“多谢夜游神爷爷救命之恩!”
此时仇正初刚刚晋升四阶,修为尚不稳固,不宜暴露自己身份,以免青云宗报复。
他们掌门虽死,但宗内隐藏的四阶老怪还是有的。
仇正初道:“不必行礼。尔等所言,我已知晓,青云宗横行乡里,鱼肉百姓,我自然是不会袖手旁观。”
马家二人心生欢喜,叩头不止。
仇正初却又道:“只是天道有常,人神有别,各司其职,才能不致霍乱。”
“像这次一般出手,以后却不能了。”
“若想解决青云宗,不能单靠我,终于还要落在你们自己身上!”
不是仇正初不想杀出去,将青云宗铲除,而是他发现自己是被这泥塑内的法阵拘住,才能护持神魂。
若是离开此间,只消几十丈远,便要魂飞魄散,再入轮回了。
如此大的限制,令他不得不放弃了青云宗直接对抗的想法。
眼下,他必须想办法重塑肉身,摆脱阵法的桎梏。
青云宗之事,倒是急不得。
马家二人听闻他的话,不禁痛哭道:“夜游神爷爷,我等俱是凡人,哪有对付青云宗的能耐?”
“还求您指条明路!”
仇正初自然知道,他们斗不过青云宗。
稍稍思考,开口问道:“既然他们来势凶猛,尔等为何不找地方躲避?”
马知乐哭道:“四方天地,都被朝廷占有,山川田土,俱是宗门私藏,我们能去哪里躲避?”
仇正初道:“几百里大罗山,还藏不下你?”
马知乐哭道:“我们如何想不到?”
“只是我们想到了,朝廷、宗门自然也想得到!”
“此去大罗山几十里,路边有哨,山前有岗,迅游、缉捕出没乡间,一但抓到就是个死!”
“我等有心,也没有这个胆,有胆,也没有逃脱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