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兵不血刃
“刺史大人怎么来了？！不是说您正抱病床吗？！”
杨春桥一脸惊讶的从床上坐了起来！陈柏青目光落在他被粗长的木板紧紧夹住的右腿上。
“你这腿是怎么回事？！以后可还能站的起来？”
杨春桥苦笑，自嘲：“下官鼓动魏将军阻挠裁军！在魏将军行兵变之事后又为他们求情……这也是下官自作自受！大人不必问了！医说下官日后尚能行走，不过下半辈子大概会是个跛子！”
杨春桥抬起头看向陈柏青，“大人可是为了魏将军之事而来？下官说给您听！”
……
陈柏青听了杨春桥的话后，半晌才长出了一口气——
“是我害了他们！若是我能早些回来，他们也不会……”
杨春桥摇摇头，劝慰道：“大人不必自责！长公主对豫州军权势在必得！便是大人在场也挡不住殿下裁军的决心！要依下官的愚见，多亏当时刺史不在豫州！”
陈柏青垂下眼，压下眸中的恨意，叹道：“此仗是我败了！”
杨春桥也颇有些心灰意冷，“大人，既然败局已定，您就别再跟长公主殿下斗了！”
陈柏青看着颓然的杨春桥感慨道：“看来长公主这一刀下去确是将大家震慑住了！杨长史一向足智多谋，没想到如今也认了输！”
杨春桥恍若未闻陈柏青话中的讽刺之意，“想来长史大人定是心有不甘！下官知道大人待魏将军如子！如今魏将军身首异处，大人必然伤心难过！可大人需知，长公主已是网开一面——参与兵谏一事的将校虽被处死却并未株连家眷！长公主甚至念在其以往的战功，叫凤卫们往各家都送了安家银子；又准许这些人家的子弟参与查举，以后可为官出仕。如今这些人家无不感念长公主的恩德！算上夷人入侵那一回，长公主已尽收人心！大人，咱们赢不了！”
”长公主胸襟开阔，不会赶尽杀绝！大人只需恭顺些，殿下便不会为难大人了！”
陈柏青心烦意乱的摆了摆手，“罢了！你安心养伤便是！我先回去了！”
“大人！”
杨春桥忙伸出手紧紧拉住陈柏青的手腕，他抬起头深深看着眼面前跟随了多年的上司——
“我跟随大人十余年，早就视大人为知己！下官此番并不是被吓怕了，而是实实在在为大人着想！”
“长公主是吃过权臣的亏的！此番夺权必然会对手握军权的之人出手！公主不会放任权臣蚕食皇权！裁军不仅是冲着大人和襄阳侯去的，日后的云州乃至洛阳也会军权更迭！下官觉得，若能权柄能重新归于长公主之手，乃我大离之幸！大离百年来只出过两位凤女，如今天命凤女降世，这是我大离复兴之兆！有凤女在，大离仍是被凤灵眷顾之国！大人切莫要逆天而行！长公主能重用公孙乔，可见不是心胸狭窄之辈！大人若是能摒弃成见，日后必得重用！何必因为一时的意气而搭上全家的性命？！”
陈柏青还是第一次听杨春桥将话说的这么透彻！
“大人是否还盼着，那六万大军归来之时便可翻盘？”
“不错！大军归来，我便还有几分胜算！”
陈柏青也不隐瞒，魏鹏的仇怎能不报？
杨春桥却摇了摇头，“依下官看，大人半分胜算也无！大人这是用豫州军的性命去为自己报私仇！”
“豫州城只有两万禁军，大人手中有六万大军，大人只需将这豫州城围起来，便可以兵谏之名逼长公主废除裁军之令！这便是大人的计划，是也不是？！”
陈柏青眼中闪着寒芒，“我不会行倒行逆施之事，围困豫州是最好的方法！长公主虽是凤女，终究太年轻！我只需率军围城——待城中弹尽粮绝之日她便只能妥协！至于城中那些禁军……都是些旧人！只需我振臂一呼，他们自然会对长公主倒戈相向！”
“用兵之道大人自是强过下官百倍！可大人漏算了一样！”
陈柏青眉心一动，“你说的是……”
“人心！”
杨春桥轻轻挪了挪发麻的右腿，“苦口婆心道：大人千算万算，唯独漏算了人心！”
“大人小瞧了咱们这位长公主殿下！在大人回来之前，长公主早已经将大军的冬粮采购完毕！如今城中粮草充足，即便是大军围城，禁军们坚持三四个月也全无问题！城内不缺粮草，城外的大军可熬不住！粮草之事大人定会向襄阳侯求助！可长公主已派一万禁军赶回襄阳，就是防止襄阳侯出手！襄阳侯实力大不如前，再加上他的独子被长公主控制，对大人的求救只怕无能为力！且将士们的家眷都在城内，时间一长，难免军心涣散……”
“至于在豫州城内的禁军……时移世易！禁军的粮饷充足，待遇优渥！他们又怎会因为大人的一句话便倒戈相向？！”
“还有豫州城中的百姓！经过夷族入侵一事，百姓们对长公主本就极为推崇！大人若真行兵谏之策，城中的百姓只需登高一呼，到时儿郎思归！那六万大军便如砧板上的鱼——任由长公主号令了！长公主为显仁义，定会对士兵们网开一面！可大人和您的家眷，只怕会被处以极刑！
“大人若真行兵谏之策，您的六万豫州军只会成为长公主登上皇位的垫脚石！到时长公主的威名传遍大离，又会有谁可怜大人……”
“住口！”
陈柏青从来不知，自己这府中的长史竟能看透朝局，算透人心！
杨春桥诚恳道：“言尽于此！下官的腿虽断，心中却从未如此清醒！下官追随大人多年，这一腔肺腑之言还望大人三思！”
陈柏青盯着杨春桥半晌，默然转身离去……
————
驿馆之内，豫州刺史陈柏青屋内的灯亮了一夜！
待天光大亮，枯坐一宿的陈柏青这才站起身来。他叫人沐浴更衣，换上一套崭新的官服，步伐轻快的走出驿站大门。
刺史的车驾正在门口等候。
“去行宫！”
……
展云霓正在和官员们议事。
韩铎进来禀报，刺史陈柏青求见！
展云霓倒有些意外——
她以为这陈柏青会执迷不悟！自己正等着他发难，谁承想他竟前来求见……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小心为上！
“宣！”
陈柏青步履稳健的走上殿来，他一步一步走的缓慢，但每一步却十分坚定——
众人的眼光一时竟都聚集在他身上！
“臣豫州刺史陈柏青叩见长公主殿下！”
“刺史请起！孤听说你身子不好，为何不在驿馆多休息几日？”
“臣虽有些疲累却无大碍！听闻殿下正在规划裁军——臣执掌豫州军务十几年，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