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美人
有了乔落铄作为助力,沅枫摘了心头最大的忐忑,无所不用其极地开始吊儿郎当讨人嫌。
只是乔落铄再也没有嫌弃过她,仿佛一夜之间由狼变羊,温顺得令人毛骨悚然。
弈方柯得知乔落铄将会一路跟着他们,没什么内心起伏,他俩互相没把对方放眼里,一言一行都不在意。他如今更担忧的是陆凌柯,她仍是倔强,伤总是马马虎虎地养,端着秘籍跃跃欲试。
他甚至想劝她放弃报仇,日后无论是随他回家还是浪迹天涯,他都能由着她,只要能离了这殒命的事端就好。只是仍未想好如何开口,他还得躲着乔落铄,于是只好凑着沅枫闲话。
方琦城自打有了报仇的念想,鬼使神差地也时常来到客房寻沅枫闲聊,计划安排没问出啥,倒是莫名地看她越来越顺眼了。
三人日渐熟络。
方琦城打眼瞧着,沅枫不像背负深仇大恨的落魄流浪者,倒像逍遥市井的潇洒江湖客,平日惯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像是没什么心事,多数时候更像个邻家好事的妇人,忙着协调面和心不和的几人间的明枪暗箭。
每日固定时辰练剑,她也不顾他是否旁观,旁若无人地许多天反复练着同一招式。方琦城有意瞧过几日,很快就理解了当年沸沸扬扬的传言。
她确实天赋不高。
可她的勤勉,着实少有人及。
方琦城后来也占了块地方练功,他练两个时辰已是筋疲力尽,可附近的沅枫一向不眠不休地练两三个时辰,直到浑身酸软再抬不起臂膀才罢休,干脆伏地,披着晒在身上的日光,闭眼假寐一会。
她好似对报仇没有像他们那样入骨的执念,更没有激动的心绪,就跟一个滑不溜手的球一般,能随波逐流,也能随处一放安置。
往日的世家宴会,会见各家掌门及弟子之时,方琦城记得,沅枫还能恪守住礼数,老老实实地端坐。但每当弟子四处散去后,他见过挎着罗寂涯脖颈而后被他一把拖上后背背着又跑又笑的沅枫,也见过两步攀在粗壮的树上三步跃了上去还没小师弟爬得快的沅枫,还见过被人当面冒犯直言她有损世家弟子名声时当即反驳回去的沅枫。
她走南闯北在外七年,削去了一身锐气和浅薄张扬,倒是越来越像稳重的方家人了。
除了依然会玩笑。
出于熟悉,方琦城也会更愿意与沅枫走得近一些。
至于弈方柯,约莫是个花团锦簇里滚出来的贵少爷,江湖之事全都一知半解,不过温润的脸上倒是常挂着副矜持的笑脸,极好相处。
“我挺佩服你们方家人一点。”沅枫浅酌了一口新买的酒。
方琦城与她隔岸对坐,偏过头面对着她,弈方柯闲在地嗑着瓜子,两人好似亲兄弟般异口同声,“什么?”
“你们是真的守信义,不玩虚的。”沅枫边说边笑得饱满,露出了两颗虎牙。
弈方柯一听就懂,低头忍笑,瓜子咬得很响,但方琦城乍一听没懂她意思,但感觉她意有所指,“你就直说吧,绕什么弯子。”
沅枫憋住不笑,“就是你为那个姑娘能这么多年守口如瓶啊。”
方琦城的表情反倒肃穆起来,他既为世家公子,自然没有乔大爷那种听不惯扭头就走的生硬,但闻言也回过头去,报以沉默。
沅枫哪里会不知此事是这位兄台最大的心结,她不过是冒着打一架的险,想让他说与人知,消解了这压在心头的巨石。
“心事藏着,便会反噬。你那么得罪了凌柯,是何缘由还没长记性。”
“是呢琦城,挨我的拳头也忘了?”
方琦城不以为忤,毕竟他向来遵从道理,但总归是闷闷的,“是我对不住那姑娘,她是被我连累。正巧那日想请她去家中作客,却遭逢人祸。我已经拖累了无辜,萧菱絮拿她性命要挟我,我还不应尽我所能保住她的命么。”
“你先前说那日无道门前去作客,怎的你这东道主却还要带一个外来的姑娘进家门?对两边岂非都亏了礼数。”
“我……”方琦城嗫嚅着说不下去了。
弈方柯唇角一扬,顿生打趣之意,“方兄是喜欢人家姑娘吧?”
沅枫也料到了。
像方琦城这样表面周到友善内心却高傲疏离的性子,连三大家都看不上,哪里会瞧得上当年还是小门派的无道门呢?
弈方柯丢下盛着瓜子的铜盏,挪近几步,“能让咱们方大公子念念不忘的,那姑娘定是很美咯?”
沅枫笑而不语。
挨揍的事还是让弈方柯这厚脸皮去做吧。
方琦城难以抑制地思念起来,眼睛一瞬不移地望着地面,面上失魂落魄的神情尽显。
两个机灵鬼顿时就看明白了。
不管这姑娘是不是美人,她都是方琦城心中难以愈合的伤口。
她是他心中最美。
待到弈方柯无意再追问之时,方琦城开口说道:“她整个人都很美,我从未见过如此卓绝的容貌气韵……”
“这样出众,是哪家的女儿?来城这么多天,我怎么从未听闻哪家的小姐如此享誉?”即使是绕着陆凌柯团团转的弈方柯,也还是颇多花花肠子的少爷。
秀毓名门但深居闺阁的千金贵女很多,混迹江湖的美人着实很少,沅枫从小到大也只听过一位。
是林氏掌门的妻子元亦玉。
不过这位掌门夫人嫁人之前之所以名声大噪,一方面是她口口相传的美貌,再者是她招招致命的毒术,害死过不少妄图亲近她的男人。
不仅如此,她还是人称邪道的天禧派的黄金杀手,暗杀手段了得,用毒无人可解。
这些轶事还是闲时比她更不正经的罗寂涯摇头晃脑地讲给她的。
世家集会她从不出席,美貌只存在于传言中,林天遐也不是善于交际的秉性,只有一次青印剑派筹办聚会,沅枫才得以与罗寂涯共同拜会这位神秘的掌门人。
罗寂涯见人家一回就断言,大美人定是厌烦那些讨好谄媚的嘴脸,才嫁给这样阴沉寡言的男人。
不耐烦了可以棋逢对手地打一场,而不是奔于应付那些欲望写在眼中的伪笑。
方琦城叹:“我也不知她是哪家,甚至街上没有任何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