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人间能得几回闻，一汤一水暖心田》

    看到“妈妈”从人群里被捕快拖出去，用绳子去绑李可娥时，审判庭下人潮涌动，会场一度失控，因为背后那些残疾儿童，不同意判“妈妈”有罪，都哇哇大哭大叫，以这种方式来抗议衙门。

    杨柳此时见到这鱼龙混杂的公堂，不哭不闹，她只是紧紧地咬着牙，忍住眼泪，因为她知道，此时不是矫情流泪的时候。她在人群里冷静地看着二哥杨浩被抓走，看着柔弱慈祥的母亲被捆绑带走……

    李可娥被捕快公差套上绳索捆绑的那刻，她偷偷转过头看了看人群里九岁的女儿一眼，以这一眼暗示女儿，一定要强忍着怒火情绪，大难临头学会保护好自己，危险之际做到保存生命，千万不要大喊大叫，不要冲出来抛头露面，冲动是魔鬼。

    杨柳读懂了母亲心里的话，向母亲会意地点点头，示意：“我懂，妈妈。”这就是母子连心的心灵感应。

    九岁的杨柳理解妈妈的用心良苦，知道这里不是说理的地方，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否则三人会一起遭殃，到时候更没有人敢救杨家于水火之中了。

    趁着岗哨那帮大人还没注意到她头上，在人群里，小杨柳下意识地蹲下身子，躲起来。

    杨柳相信：“头上三尺有神明，只要天不灭我，我杨家一定会重见天日，一定会东山再起，团圆在榕城！”

    杨柳从知府衙门人群里偷偷跑了出来，如同刚刚脱离了狼窝，她心有余悸的同时，赶紧跑到码头沙滩，仰头朝天，双膝重重下跪，面向闽江东去的河水嚎啕大哭……

    “妈妈呀，我该怎么办！我好害怕了，我们杨家的命怎么这么苦，我们杨家的命运将会走向何方？”

    是啊，一个只有九岁的孩子，本应该是爷爷奶奶嘴里含着的宝贝，父母掌上捧着的明珠。他们正是幼芽花期，还在花瓶里萌芽。今天怎么经得起雷电交加，大风刮脸，暴雨如注地浇头？

    人间强食弱肉，欺凌吞并，世态的淡薄，生活的残酷。他们为了大哥背井离乡，颠沛流离，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过着不是一般人过的生活。这些他们都扛过来了，而今天，为什么残忍的鞭子，还要把本分的杨家人逼上s路？

    天暗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从闽江的上游一直下到下游，把小杨柳本就单薄的衣裳淋湿了。

    这场入秋的八月中旬的雨，如豆般大的秋雨，千滴万滴打在江面上，水花溅落四射，无情的秋雨同样千条万线，线线捆绑着牧童单薄的衣裳。

    杨柳跪在沙滩上，像一座美丽而又失神的少女雕像，伫立在暴风雨中，任秋雨抽打着…

    台江码头人来人往，大雨里各奔各家，货轮升烟，碗筷在碰撞。最是没有家的也是渔夫晚唱，马灯歌谣，一根木桩，一条绳子，牵引着一叶扁舟在江河摇晃，还是能遮风避雨，没被翻倒。

    大雨里见风刮沙走，江面浪涛，河堤水岸菩提树、杨树、柳树……枝枝叶叶被风卷起腾空离地。

    突然杨柳一声嚎啕：“妈妈，我没有办法呼吸了，谁来救我啊！”说完当场晕倒在沙滩上。

    朦朦胧胧，杨柳梦见有人在草棚外的锅里煮着闽江水。

    水开盛勺装竹碗，嘴唇轻启甘泉入喉，滋润肺腑，情满草屋，爱满江河。

    等牧童杨柳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地却是这一帮邻居小伙伴，他们紧紧围绕在自己的周围。

    他们把九岁的杨柳当主人伺候着，照顾着。手上端着茶水，他们看到杨柳苏醒过来，个个都松了一口气，露出了欢喜的笑脸。

    当时有人用木炭在草棚写下：落难见真情，落魄粥米香。人间能得几回闻，一汤一水暖心田。

    此情此景，是一个充满爱心，和和睦睦的一个大家庭场面。 无家可归的孩子们多么希望这一陪，一起走过春夏秋冬，相陪一生到老啊！

    都说做好人有好报，善待他人，总有一天会被别人善待。九岁的杨柳昏迷了三天两夜，在高龄妇女和流浪儿童、聋哑少年等众人的努力下，沿街乞讨，得来食物，一汤一水地喂食和精心呵护，杨柳总算从鬼门关里捡回来了一条生命。

    杨柳在画纸上写下：

    明月千里寄相思，天涯长夜梦回乡。草屋透光见高空，醒来衣薄睡沙床。

    杨柳泪流湿了枕巾，望着草棚挂着自己画的画图，心里更是阵阵酸痛。前面两只羊，后面牵着一头牛的画面，是杨柳童年时的生活写照。虽然生活单调，平常无奇，但这种牧童短笛的日子，还是充满童趣。因为最起码有妈妈和哥哥们的陪伴，小杨柳的生活过得无忧无虑。可现在……想到这里，杨柳抑制不住地又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