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满水载舟轻轻流,愁绪涌心重重堵》
李可娥站在岸上眺望故乡,这里有她儿时玩耍的伙伴,也有父母、爷爷奶奶在此安居乐业一辈子。
今日匆匆一别,心中情绪难免翻江倒海,说不出的痛苦,也有看不明白的事理。她再次陷入了沉思,重新审视自己的故乡,不知不觉,一阵心酸涌上心头。她感觉到眼泪已装满了眼眶,唉!此时只有自己这颗跳动的心冷暖自知了。
两个孩子站在渡口,双肩背着行囊在等候,童真的心没有多想,他们只是一心想找到大哥,他们不知道此去漂江过河是在颠沛流离,还是命运安排的另一种方式的背井离乡。
轮船靠岸了,摆渡人问杨家:“你们这一家子在大山里住得好好的,可以说砍柴买米吃,也算在人间安居乐业,很多在外头漂泊的人,还向往着这种田园生活呢。”
艄公的话是有道理的,如果不是形势所迫,谁希望有屋檐下安居,还要去颠沛流离呢?
背井离乡不可怕,就怕他乡无尽头。
早上九点,从李可娥的故里扬帆起航,到达福州台江码头,要坐到第三天午饭后的时间了。
在船上妈妈解开油纸袋给俩兄妹分吃饭团, 并舀上一瓢河水就当菜汤。孩子们没有去顾及众船客的眼光,妈妈怎么安排就怎么吃,兄妹俩很懂事,知道家里正处于最困难的时期。
从李可娥的故乡上船,顺水而下福州是二百八十公里。中午骄阳似火,船板上如火如茶的烫,河水也被晒出轻飘飘的烟雾。而盛夏晴天的晚上,正是出船好时节。
船行至南平上游的沙溪口码头靠岸,这里也是闽江上游的一个很大的港口,各路乡下自然村人家都来这边赶渡船。现在船舱人逐渐坐满了。
有客人骂道“我们到省城,我们搭船是去做生意的,你们可好一家子行李这么多,过脚都没办法。逃荒还是逃难?如果去做乞丐也不要带铺盖,带这么多行李,什么锅碗瓢盆都有,这是哪个朝代的难民呢?”
另外一个中年男子说:“是啊,如果要讨饭,就在下站南平就可以,偌大的南平府也够你们走了。乞丐在省城是不好落脚的,会被人赶的。”
“你说我要饭可以,你不要说我妈妈!”杨柳听到不开心的顶嘴。
“你们这不是一家子吗?乞丐还要分大人、小孩吗?难道你小孩子讨饭给你妈妈吃,你妈妈就坐享其成吗”中年男子边说边怪笑,还瞟了李可娥一眼。
“大叔,你羞辱小孩子可以,请你不要羞辱我妈妈,你不配!”杨浩很尖锐的回应。
“一窝老鼠,还有分上等老鼠、下等老鼠吗?应该说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中年人越说越得意起来。
天黑时,到了晚上,有钱人上岸投宿宾馆去了。而李可娥是把布袋解开,取出破被子摊开,母子三人就在船上将就住宿。如果说这样很苦,那比露宿街头的,就感觉温暖多了,这里起码是有安身之处吧。
夏季夜晚的江南好风景,千里明月光照,天高云淡风轻,渡口两岸,一片大小船只泊港,高挂马灯,一束束灯光璀璨夺目,渔舟唱晚,悠闲自得。鸬鹚躬身而眠,整排汽灯如星空闪烁,美好的夜景,让人赏心悦目。当然,对于奔波劳累了一天的母子三人而言,他们无心欣赏这一切,片刻就已进入了梦乡。
不知何时,渔船戏台唱出了穆桂英挂帅出征的曲子……
辕门外三声炮如同雷震,天波府里走出来我保国臣,头戴金冠压双鬓。 唱腔霸气,一开嗓子气势如虹,场面太燃了。
作为杨家媳妇的李可娥听得心头一震,犹如在唱自己带着两个幼娃出征。是啊,此去路漫漫,布袋银子羞涩,榕城之大,是否能容得下我母子三人?
上船时,三母子携带的家当,那情形还不觉得心酸。因为行李是捆绑好了的,是一件一件地搬上船的。当次日晚上,油轮停泊在台江码头时,母子三人起身下船成队形,那一幕场景让人一目泪下。
只见妈妈走在前,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护着扁担,弱小的肩膀上挑着行李,前面一头是两床破棉絮,后一头是三人的换洗衣服布包。
九岁的扬柳紧跟着妈妈,背后背着一个布书包,双手捧着碗筷瓢盆。
12岁的杨浩断后,身后背着黑漆漆的一口大锅,两手各提一袋米。
母子三人突出来的是一种血缘的默契感,在人群中,宛如大羊带着小羊,排队有序地紧跟着上了岸。那些行李,一眼看去,就给人一种十足的感觉:“这一家子人是逃荒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