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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尘封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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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拂衣再次登上飞凰山,山顶高过乌云,不曾落雨,只有云雾。

    在侍女的指引下,她重新回到女凰所在的宫殿。

    这宫殿是全木质结构,上首王座背后的墙壁,雕刻着一只正展翅的凤凰图腾。

    除却王座,殿内再没有椅子,因此凡迹星是站着的。

    此刻,他正闭目为女凰诊脉。

    凡迹星诊脉的方式,只需释放出医剑的剑意,环绕在同样闭上眼睛的女凰周身。

    姜拂衣不便出声打扰,没有请安,默默站去凡迹星背后。

    发现女凰的弟子已经回来了。

    青袅站在女凰下方,朝她微笑示意。

    重翼则一脸愤恨,却在姜拂衣朝他望过来时,立刻转脸。

    姜拂衣之前瞧上去并未使出几分力量的一掌,几乎震断了他的肩胛骨,直到现在还令他心惊胆寒,不太敢与她对视。

    许久。

    凡迹星睁开眼睛:“女凰,你丹田损伤之症,已经持续了二十几年?”

    女凰似有犹豫,知道他在询问病因。

    请医修诊治,不讲病因是不行的,她看向凡迹星背后的姜拂衣。

    凡迹星淡淡道:“她不仅是巫族圣女,还是我的义女,你但说无妨。”

    女凰微微怔,不再顾忌:“凡兄也知道,飞凰山是被我定在此处的。二十一二年前,惊蛰夜晚,飓风暴雨来袭,飞凰山像是被某种可怕的力量牵引,突生异动,冲破我的缚山大阵,不仅快速飞出很远的距离,内部还有山体崩裂的细碎声响……”

    青袅接口:“飞凰山移动的方向,正是白鹭城。城内有十数万生灵,我师父心急之下,不得不施展禁术,突破自身修为禁锢,将妖力在瞬息之间提升数倍,拖拽着飞凰山回了原位。待到风暴平息,飞凰山也平静下来,我师父又重新施展缚山大阵,再次将飞凰山定住。”

    姜拂衣认真听着,心中逐渐波澜起伏。

    二十一二年前,怪物封印大裂变?

    难道这座漂浮的飞凰山内部,原先也封印着一个大荒怪物?

    女凰说她感知到山体内部有崩裂的细碎声响,是大荒怪物在突破封印?

    凡迹星收回剑意,同样若有所思。

    他原本以为女凰只是沽名钓誉,懂得缚山秘术,定住飞凰山之后,故意传出自己有凤凰血脉。

    诊脉过后,发现竟然是真的。

    虽然十分微弱,至少混了十几代,但确实是有。

    难怪这鹰妖年轻时胆子那么大,竟敢背刺西海妖王。之后逃离妖境,为云巅君主定住飞凰山,成为云巅的女凰。

    并不只是图谋云巅给与的保护和资源。

    飞凰山曾经是凤凰的栖息地,她身怀一缕凤凰血脉,在此修炼,必定大有裨益。

    多重原因之下,女凰修为进展飞速,距离人仙巅峰已经不远了。

    即使没有云巅的保护,也有实力与妖王一战。

    凡迹星道:“看来病根就在于你当时强行提升妖力,但之后你为何不闭关养伤。这种损伤很常见,通常只要调理及时,不会造成太严重的后果。”

    女凰面露难色:“因为飞凰山虽被我再次定住,却不像从前那样稳固,时有轻微异动,我不知原因,怕它再次失控,不敢闭关。”

    姜拂衣暗自琢磨,如此说来,那怪物大佬似乎还没完全逃出去。

    女凰问道:“凡兄,我的伤……”

    凡迹星不等她问完:“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能医,不过需要费点儿时间,我们父女俩恐怕要在这打扰一阵子。”

    女凰:“需要多久?”

    凡迹星:“你着急?拖了这么久,我当你习惯了呢。”

    女凰看向自己的徒弟:“青袅,你二人先带姜姑娘去往住处。”

    青袅忙道:“是。”

    随后走到姜拂衣身边:“姜姑娘,请。”

    见女凰将两个徒弟一起撵走,姜拂衣也很识趣的退出大殿。

    等殿上只剩凡迹星,女凰才苦恼道:“其实我这几年,间歇还会失去妖力。所以之前并非我清高,不愿亲自去拜访你,只是担心妖力突然消失,在外难以遮掩,轻易被人察觉……”

    “你也知道西海妖王对我恨之入骨,若被他得知,我恐怕招架不住。我觉得他已经知道了,近来多番施法试探我,因此,我希望你能尽快为我疗伤。”

    凡迹星还以为什么事儿,值得这般神神秘秘。

    她妖力会间歇失去这事儿,他已经诊断了出来:“你不是请了帮手回来坐镇,还担心什么。”

    帮手指的并非闻人不弃。

    凡迹星刚登上飞凰山,伴月剑就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战意。

    剑修好战,遇到对手很容易按捺不住。

    飞凰山上,有位和凡迹星差不多境界的剑修。

    如今七境九国的辽阔版图里,人仙巅峰期的剑修,露过面的少说也有四五十个,隐居避世的更不少,凡迹星猜不出来是谁。

    女凰深深蹙眉:“帮手?你听谁说的?我不曾请什么帮手上山。”

    ……

    姜拂衣刚出殿门,来了位弟子向青袅禀告:“闻人前辈离开了白鹭城,瞧着方向,是回神都了。”

    青袅问道:“闻人公子还在?”

    弟子道:“在,闻人前辈是自己离开的。”

    “知道了。”

    姜拂衣心头又是一颤。

    想起自己告知女凰与母亲的相似之处后,闻人不弃那短暂的愣神。

    如今他又立刻回了神都,必有蹊跷。

    而飞凰山密切关注着闻人不弃的动向,女凰似乎也不像凡迹星说的那样讨厌他吧?

    青袅唤醒了她的沉思:“姜姑娘,这边请。”

    姜拂衣随着她穿过花园,步入游廊,朝偏殿走去。

    羽族聚集地,处处鸟语花香,但想起脚底下可能有个大荒怪物,提不起一点欣赏的兴致。

    如芒在背,神经紧绷。

    抵达偏殿之后,她和青袅寒暄几句,待青袅离开,便坐在院中的木雕凳子上等待凡迹星。

    等待的空隙,姜拂衣从同归里取出纸笔,趴在树根打磨成的桌面上书写:“大哥,你和小酒回道观了么?”

    ……

    燕澜回道观好一会儿了。

    他让小道士先送柳藏酒去往后院住处,自己则撑着一柄做工精致的羽毛伞,待在道观门外。

    不是等猎鹿。

    回来时,燕澜发觉有道视线时不时偷窥自己。

    道观附近人多,有不少女香客打量他。

    但这道视线明显不同,燕澜有股熟悉感。

    视线巡睃,只见道观外有好些个摆摊的算命先生。

    观内坐镇的道长,解签价钱昂贵且需要排队,不少香客求签之后,会出来请这些算命先生解签。

    他们之中没有神棍,神棍都被道长赶走了。

    然而剩下的那些,也不过粗通一些六爻八卦。

    今日却混进一位真正的高人。

    此人瞧上去二十几岁,五官并不算太出众,但他肤色很白,额角有一处黄色印记,仿佛一枝迎春花,极为引人注目。

    正是为燕澜等人占卜名字的巫族大巫,一枝春。

    初来乍到,在白鹭城周边毫无名气,且看他的模样,并不像个靠谱的道士,因此摊位前只有一位香客。

    是一位貌美妇人:“道长,您看这签文,‘柳暗花明又一村’,是不是说我夫君还有希望回心转意,离开那个狐狸精,回到我身边?”

    一枝春将签推回去,好言劝道:“没指望了,这签文的意思是让夫人您赶紧抽身,速度和离,下一个男人会更好。”

    貌美妇人一愣。

    等她离开,燕澜踱步过去,在凳子前坐下来:“我方才真是捏了一把冷汗。”

    一枝春睇他一眼:“哦?少君此话怎讲?”

    “我以为您会对那位夫人说……”燕澜学着他的腔调,“这种滥情男人抢来作甚,我看你不该来道观,该去医馆,找个大夫好好治一治你的脑子方为正途。”

    面对族人,大巫从来都是这样的态度。

    没想到出门在外,竟然有两幅面孔。

    一枝春讪讪笑道:“族里我说话再难听你们也得忍着,总不能跳起来打我,在外面可不一样,真会挨打。尤其面对女人,她们是这世上最蛮不讲理的生物,得罪不起。

    燕澜道:“那您还出门?此番是跟着猎鹿和休容一起来的?”

    “不错。”一枝春抬头瞧一眼飞凰山,眼底隐现一抹兴奋的小火苗,“我听闻少君身体抱恙,来这鸟族聚集地,实在担心。”

    “真是多谢您了。”燕澜知道他是来看笑话的。

    这位大巫在族中只负责占卜名字,闲得发慌,最喜欢看热闹。

    一贯是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凑,何况是看少君的热闹。

    估计从燕澜周岁抓过龟甲开始,就一直等着了。

    燕澜劝他死了那条心,“我如今对鸟妖已经无动于衷,因为我可以确定,您对‘燕子’和‘海浪’的解释是错误的。”

    一枝春睁大眼睛:“原因呢?”

    燕澜不想解释:“您知道就行。”

    原本一心想证明他错,是为了说服他准许自己改名字。

    如今燕澜不想改名字,继续和他较真,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一枝春啧啧道:“少君有些古怪。”

    燕澜无动于衷,感应到腰间铃铛晃动了下,知道姜拂衣来信,遂站起身:“总之没有笑话给您看,您还是赶紧通过传送阵回族里去,在外实在危险。”

    大巫瞧着年轻,其实已经年近五百岁,不曾突破地仙,寿元不多了,很容易因为一些波动步入天人五衰。

    且他境界虽然很高,却不像燕澜的父亲一样善战。

    甚至是现今大巫里最无用的一个。

    然而族中那么多大巫,燕澜与他的关系还算亲近。

    毕竟从小和他争执,多少争出几分奇怪的感情。

    ……

    飞凰山上,姜拂衣盯着手腕上的铃铛。

    感觉时间过去许久,铃铛微微震动,忙取出来看。

    燕澜:“我们已经在道观里了,你呢,安顿下来没有?”

    姜拂衣写:“大哥,飞凰山内部可能封印着一个大荒怪物……”

    她详细告知。

    燕澜:“有可能,不过那怪物并未挣脱封印,或者像之前棺木隐一样,受伤过重,不敢再轻易挣脱。”

    姜拂衣:“如果像棺木隐,怪物是不是已经可以朝外界释放天赋了?”

    燕澜:“需要知道是哪一种天赋,能不能释放。然而信息太少,我无法判断是什么怪物。阿拂,你还是从飞凰山下来吧,指不定山上已经有人被那怪物附身、操控。或者干脆是那怪物的分身,万一曾和你外公结过怨,认出你。”

    姜拂衣回:“我还真怕他不动,动了才能知道他的天赋,猜出他的来历。咱们原本不就要抓怪物,你怕什么?”

    ……

    燕澜哪里是怕,是担心她。

    但他端坐于窗下的矮几前,听着雨打树叶的声音,低头望着“咱们”两个字,提笔沉默,许久没有动作。

    要抓怪物的明明只是他。

    可从她的态度里,似乎成了她的责无旁贷。

    燕澜不怀疑她是真心想为他分忧,更信任她的勇敢善良,不可能对危险怪物坐视不理。

    但若只是如此,以姜拂衣的冷静,她会量力而行。

    燕澜真正担心的是,她为了向他证明石心人无害,能够在人间行走,而失去以往的谨慎,太过拼命,遭受伤害。

    却又无法言明提醒。

    像是说她为了救母和生存,在刻意讨好他。

    虽然,她可能确实存了一丝丝这样的小心思。

    燕澜思量再三,落笔:“我是很害怕。”

    姜拂衣很快恢复:“你怕什么?”

    燕澜工整的写:“我害怕你为我付出太多,为世间安稳付出太多,会令我无法正确判断你的母亲,失去自我,忘却祖训,违背原则。”

    姜拂衣:“你才不会。”

    燕澜:“你若认为我是个绝对正直无私的人,之前就不会存心来引诱我,试图将我收为己用。”

    过去一会儿,姜拂衣回复:“可我不是放弃了么,又提,我不要脸面了?我懂你意思了,放心,我会遵从本心,量力而行,不会逞强,不会令你难做。”

    燕澜看完之后正在回复,同归再次震动。

    姜拂衣换了张新的宣纸,又写:“其实我之前引诱你,并不认为你会因为我违背原则。大哥可能没那么无私,但绝对正直。而我的底气,在于我不认为我该被封印,不会折损你的正直。我只想拉进你我之间的距离,让你有耐心多了解我,才会信任我。”

    ……

    人心虽然隔肚皮,但了解并不难。

    欠缺的从来都是耐心。

    姜拂衣忌惮他,有求于他,对他自然不缺乏耐心。

    想要他的耐心,最好先得到他的心。

    这是她原本想走的捷径。

    可惜她下不去手,也没有外公和母亲的本事。

    燕澜许久才回:“那么,你我现在的距离,你觉着够了么?”

    姜拂衣嘟起嘴唇,将羽毛笔夹在鼻子和嘴唇中间,举起宣纸,凝眉思索。

    燕澜是不是话里有话?

    人有时候也不能太坦诚,被燕澜知道自己试图引诱过他之后,他就变得怪怪的。

    总是草木皆兵,小心翼翼试探她。

    姜拂衣心中不悦,奋笔疾书:“不够,我觉得还可以再近一些,这几日我将那本讲神交的古籍看完了,懵懵懂懂,极为好奇,咱们得空一起练练呗?”

    这次等了好久,也没见燕澜回。

    啧,意料之中。

    姜拂衣在脑海里想象一下他此刻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声。

    不用解释,燕澜也知道自己是在逗他。

    “阿拂。”

    凡迹星的声音陡然响起,“你在那傻笑什么呢?”

    姜拂衣赶紧站起身:“凡前辈,您和女凰聊完了?”

    凡迹星施施然上前,此时才有空纠正她:“你还称呼我前辈?”

    这就很尴尬,姜拂衣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怎样称呼他,想起他在女凰面前说自己是他的义女,便先改口:“义父?”

    凡迹星没说行不行,先提醒她:“女凰丹田受损,除了动用医剑,我还得炼几颗丹药给她,至少需要一两个月,你在山上小心些,不要离我太远。”

    这飞凰山连绵不绝,植被茂密,“山里藏了个人仙巅峰期的剑修,可能还有其他高手。剑只对剑敏感,旁的我感知不到。”

    姜拂衣不觉得意外:“因为山体内部可能封印着一个大荒怪物,那些高手,大概是被怪物释放出的天赋吸引而来。”

    凡迹星:“是什么怪物?”

    他向来只醉心医道,对这些纷争毫无兴趣。

    但得知仙女是怪物,自然要多了解一些。

    姜拂衣耸肩:“在不知道天赋的情况下,燕澜无法判断怪物是谁……”

    她拉着他坐下来慢慢聊。

    讲了讲大荒时代九天神族和始祖魔族的恩怨,又说了说兵火、独饮擅愁几个接触过的怪物,以及尚未见过的绝渡逢舟。

    凡迹星默默听她讲,对怪物的天赋有了个大致了解。

    他心里清楚,姜拂衣会这样不厌其烦,是怕他因为不懂,着了飞凰山内这只怪物的道。

    莫说是被伴月影响,他内心看待姜拂衣,如同女儿一般。

    这样一个从心底为他打算的孩子,岂会不喜欢。

    凡迹星是一条具有腾蛇血脉的魔蛇,独居动物,自从有意识以来,就活在阴暗潮湿的地底,周围只有他自己,连父母都不知道是谁。

    而他这个种族,因为阴险狠毒的标签,一贯遭人嫌弃。

    既被嫌弃,那他也不在乎将标签更深入人心,游戏人间,异常恶劣。

    直到遇见仙女。

    救他性命,看出他有医道的天赋,赠剑给他。

    凭借医术和医剑,世人仿佛忘记他了的种族,无论走到哪里,都尊称一声迹星郎,将他奉为座上宾。

    而他也苦心钻研医术,坚守品格,尽量不给仙女丢脸。

    坚守是有回报的。

    如今又多了个会为他着想的女儿。

    有没有血缘关系无所谓,那是情感之中最不重要的东西。

    “我心里有数了。”

    她讲完之后,凡迹星站起身,朝她粲然一笑,回房炼丹之前,想起来问:“对了阿拂,你方才慌张离开,是做什么去了?”

    姜拂衣将画卷从同归里取出来:“目前还不好说,等有谱了再告诉您。”

    凡迹星也就不再多问:“拿着用吧,我多得是。”

    找他医病的人,不知送了多少飞行法器给他。

    画卷并不是最上品的,他常使用,只是因为此物好看。

    “巫族富得流油,瞧你这身阔绰的穿戴,燕澜也不像小气之人,竟然连个飞行法器都不给你。”

    上山下山的,没个飞行法器确实不方便,姜拂衣便将画卷收下了。

    收燕澜的礼物她有负担,“父亲”的宝物可以随便用。

    等凡迹星回去房间炼制丹药,姜拂衣仍在院中坐着。

    被他一提醒,又想起了闻人不弃的事儿。

    姜拂衣怀疑他真有可能是心剑的剑主,也是她的亲爹候选人。

    寻思着要不要告诉燕澜。

    ……

    道观客房里,燕澜还在望着眼前的宣纸的发愣。

    她是逗他的吧?

    神交也能随便说?

    说的这般轻易,一看就知道她尚未开始看,或者像猎鹿一样根本看不懂。

    不太了解其中真正的含义,也不知道是个怎样的过程。

    可正是如此,她该不会真想探索一下。

    他不答应,她会不会去找别人?

    燕澜此刻万分后悔,她先前追问时,搪塞过去便是了,为何要因为难为情,直接将古籍拿给她看?

    铃铛再次响动。

    姜拂衣歪七扭八的字:“大哥,有件不是很确定的事儿,我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我现在其实不想说,但又怕之后你怪我瞒着你。”

    燕澜已经被影响到了:“和什么有关?”

    姜拂衣:“我爹。

    燕澜松了口气:“不想说就不说,等确定之后再说不迟。”

    说起来,燕澜也有件不确定的事儿,犹豫着要不要先告诉姜拂衣。

    他怀疑魔神,身怀他们巫族的血脉。

    因为魔神占据刑刀肉身,使用的好像是巫族秘术,燕澜望向他时,才会有种熟悉感。

    熟悉的是秘术逸散出的灵力。

    若魔神真是他们巫族人,那他对怪物和封印都如此了解,便是有理有据。

    但燕澜难以置信,也不敢相信。

    巫族身为神使,竟出了这样一个监守自盗的叛徒,该怎样向天下人交代?

    当然,燕澜无法仅凭一个秘术,就做出肯定的判断。

    如今当务之急,是他要尽快养好病,先搞清楚飞凰山是怎么回事。

    以免姜拂衣身陷危险,而他束手无策。

    燕澜服下一颗丹药,摒除一切杂念,盘膝而坐,捏起手诀,开始闭目养神。

    数日后。

    神都,闻人世家。

    花厅内站着好几位老人家,都是自小伺候闻人不弃的家仆。

    真言尺缓缓敲着掌心,闻人不弃极具压迫感的开口:“你们年事已高,但多少有些修为,我待你们不薄,丹药从不少给,至少还能保你们几十年的命和安稳。可是,一旦被真言尺敲过,你们这些身子骨,是真的经受不住。”

    家仆们接连颤巍巍跪下。

    “家主,我真的不知道啊……”

    “我也不知……”

    “我从前在您身边伺候,后来去养鹿了,我哪里知道……”

    闻人不弃由着他们七嘴八舌的求饶。

    许久,他走到那个养鹿的家仆面前,伸手在此人肩膀一摁:“你知道。”

    那家仆打了个哆嗦。

    闻人不弃道:“我少年时,你和他们一样,都在我身边伺候我的饮食起居。你刚才提,我才想起来,在我的记忆中,你是因为偷了我一件法器,才被我扔出去养鹿。”

    不对劲。

    他的人,竟然会贪一件法器。

    若真贪图,依照他的性格,该逐出去,不会留着养鹿。

    这段记忆是假的。

    “我父亲已经去世多年,你怕什么?还是我父亲抹去了你的记忆,需要我敲打你一下?”

    家仆忙磕头:“老家主并没有抹去我的记忆……”

    说完这话便知道瞒不住了,哽咽道,“但是老家主告诫过我,若非万不得已,不可以告诉您,那是害了您……”

    闻人不弃冷冷道:“现在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说!”

    家仆艰难起身,长叹一口气:“家主,您随我来。”

    家仆领路,来到宅院西北角的一处楼房前。

    闻人不弃驻足于楼前,微微蹙眉,这是他父亲从前的小书房,以往需要清净时,喜欢来此。

    父亲过世之后,他曾来过一次。

    家仆推开门:“这其实是您从极北之海回来之后,特意挪出的一个小书房。”

    闻人不弃走入内,楼内陈设简单,几个书柜,一张书案,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家仆来到里侧的墙壁前:“老家主生前设下的封印,估计已经松动了,而以家主现如今的修为,应该能够解开,您试试吧。”

    他不提,闻人不弃根本不会在父亲的书房里施展术法。

    此时凝神感知,才发现这小书楼内的气息流动,确实有一些不对劲。

    而父亲去世之前,也是半步地仙境界,设下的封印,并不是那么容易解开。

    闻人不弃边解封印边问:“你方才说,我去过极北之海,何时去的?“

    老家仆回忆:“六十多年前,您因对鸢南之战有所怀疑,前往极北之海……”

    “鸢南之战?”闻人不弃更不理解。

    闻人氏当年提议攻打巫族,说怕宝物落在他国之手不过是对外的借口,其实还有更深的理由。

    他们家老祖深信巫族包藏祸心,却又拿不出证据,决定先下手为强。

    老家仆继续道:“您是孤身去的,当时没说去哪儿,音信全无两三年,老家主派人四处去找,几乎愁白了头。有一天夜晚,您突然又自己回来了,拿着一柄剑,见着老家主的面,立马跪下求他敲您一尺子,说您好像被人下了失忆咒,外出游历的事儿全忘了,老家主气恼不已,连着敲了您三尺,才让您重新想了起来。”

    闻人不弃:“然后呢?”

    老家仆说道:“您恢复记忆之后,却没交代这些年的经历。只说想要改名,从闻人弃,改为了闻人不弃。之后,您就腾出了这座小书楼,从弱水学宫里搬来大量古籍,以及有关法阵、封印的书册……”

    轰隆隆!

    屋内一阵摇晃。

    闻人不弃终于解开了封印。

    一瞬间,书房内变得光怪陆离,墙面倾倒,又快速重建。

    待一切重新稳固,竟然呈现出一方广阔巨大的空间。

    头顶是模拟万千星象的星盘。

    下方则环着几十个厚重的书柜。

    中间的竹简更是堆积成山。

    闻人不弃心头如同遭受重击,下意识朝头顶的星盘挥了一下手。

    只见无数闪耀光芒的星子从星盘飞下,在头顶不断排列组合,构建出一幅七境九国的大地图。

    其中有十几处地方,星光尤其明亮。

    极北之海、天渊裂隙、温柔乡、无垢峡谷、飞凰山……

    老家仆道:“那些年您废寝忘食,整天都在推算,时时都在念叨,还有哪里?该怎么斩断极北之海和它们的关联?您好像在解题,逐渐陷入了死胡同里,停滞不前。于是瞒着老家主偷跑去了万象巫,想去偷看巫族的古籍,但却失败了,万幸从剑笙手中捡了条命回来……老家主再也看不下去您如此疯魔,担心您迟早因此丧命,便趁您识海受伤,忍痛将您去往极北之海以后的记忆,全部篡改。然而几经犹豫,还是选择留下这座书楼,毕竟是您数年来的心血……”

    闻人不弃仰头望着星盘,面色惨白:“那我的剑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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