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梦来
顾雨会找养父母问清楚吗？
不，她不会。
人都已经死了，求一个无法证实的真相，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是再被骂一次白眼狼罢了。
“走了么？”
嗯。
顾雨将门合上。
这个地方，她或许不会再来。
她跟顾叶不一样的。
因为她从未得到过父母的爱，未曾得到过，就不存在想要去怀念和幻想。
无论如何，她和顾叶被父母和养父母抛弃，是事实。
“你能喝酒吗？”
顾雨回头，问目赤。
目赤愣了下，随即点头。
两人之后来到了一家苍蝇馆里，点了好些酒，摆上了几盘下酒菜。
“这个世界可真是魔幻了，你竟然要喝酒？”
目赤没想到顾雨也会喝酒。
她印象里，顾雨还是个喝着哇哈哈的小朋友。
本质上说，她的情商，还处在小朋友阶段。
尤其是第一次她们在现实中见面，某人拉着自己在奶茶店，一边喝着三块钱的奶茶，一边吃着煎饼果子。
“我成年了。”
顾雨灌了一口啤酒，然后皱眉。
不好喝。
“不好喝吧？装什么大人，让你看看，什么叫大人的喝法！”
目赤说着，熟练的拿起了一瓶二锅头，兑了些雪碧，左右摇晃了下，用纸巾盖着杯口，啪的一声倒过来，又倒回去，扔掉纸巾，放到了顾雨面前。
“呐，这才是大人的喝法。”
顾雨：……
怀疑的接过杯子，尝了尝。
比啤酒更难喝。
辛辣的口感一瞬间入喉，说不出的难受，简直比当时在剧本杀怪谈中，犯恶心的感觉有得一比。
“哈哈，你看看你，喝不惯吧？”
目赤哈哈大笑。
两人就在这种氛围下，感受到了久违的生活的氛围。
“啊，我都差点忘记了，自己是个普通人来着。”
目赤看着暮色，有些感慨。
在跟怪谈和诡异打交道之后，她很久都没有这样了。
她喜欢红裙子，喜欢烫头发，喜欢留指甲，不是因为她热爱，而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提醒她，她还活着。
她不想麻木不仁。
“你说，如果这世界没有怪谈，没有祂，这十年，人们的经济该发展多迅速啊？”
当生死都难以掌控的时候，社会就乱了，人心就死了。
如果没有怪谈多好？
“如果没有祂，我可能去环游世界了，你就没有这个机会坐在我面前，跟我喝酒了。那时候，说不定我父母还活着，我也去出不去，被父母困在身边，天天被他们逼着相亲。”
曾于厌恶的平凡的生活，却变成了一种奢侈。
“来，敬那些已经变成星星的伙伴们。”
她举起塑料杯子，对着天空，敬了敬。
顾雨本不该陪着她胡闹了，但她也举起了手里的杯子，两个人虔诚的将其倒在了面前的土地上。
一杯敬明月，一杯敬月光。
两人喝到很晚，目赤喝醉了。
顾雨给贺军打了一个电话，他过来开车，把人送回了家里。
顾雨则独自回到了那栋狭窄的侦探社中。
躺在窄窄的沙发上，她扬着头，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发着愣。
一会，是祂在审讯室，说的那些话。
一会，是养母林榭抓着她的衣服，质问她，为什么害死自己的亲妹妹。
啊，她想起来了。
那天在停尸间，养母说她身体里留着恶魔的血，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过往的童年，不停的从她脑海中闪现。
他们的厌恶，他们的恐慌，一次次在她脑中闪现。
久到她都忘记了，自己什么时候睡的觉。
随后，她做梦了。
她在梦里，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就是在做梦，因为顾叶来到她的身边，就坐在她身旁。
“我已经给你家里的钥匙了，为什么不在那里留宿？那里，是我们共同的家，现在你有家了，为什么不搬进去？”
顾叶坐在她身旁，替她捻了捻被子。
“那里可是杀人现场，你在杀人现场还能睡得着觉？”
顾雨反问她。
顾叶愣了下，随即笑了。
像她生前那般，捂嘴笑，真可惜，她笑起来很好看的，特别是酒窝，可偏偏被挡住了。
“啊，我忘记了，你又不是变态，怎么可能喜欢睡在案发现场，不过我以前执勤的时候，这种情况见得多了，也就不在乎死没死过人了。”
能睡觉就足够了。
她轻描淡写，顾雨露出一丝诧异。
顾叶伸出手，抚平了顾雨皱起来的眉头。
“有这么意外？当警察也很辛苦的，养父母想让我做后勤，我偏要当刑警，自然得付出比别人十倍的努力，况且，我并不比你聪明。”
她只能勤能补拙了，一直以来，她都知道，她是个普通人。
这可真奇怪。
两人生前没有好好聊过，死后却在梦中平静的聊天。
“我死的那天，你给我带了大白兔奶糖吗？”
顾雨没回答，她却笑了。
“真可惜，我要是能吃到就好，毕竟这是姐姐给我买的啊，你好不容易疼我一次。”
明明是在笑，眼里却写满了遗憾。
“你该走了。”
顾叶不满的嘟囔了声，
“姐，我好不容易回来，你就赶我走，你可知，这辈子，我们都没有机会再见面了？所以，你不多说点温情的话给我听吗？”
顾雨沉默了，良久……
“温情并不适合我们，那不是我们的相处模式。”
是啊，那并不是真正的她们，就算是死亡了。
“也是，你这脑袋，情商永远还有待提高，不过姐，我啊，真的很嫉妒你。”
有些话，生前不能说，死后却能毫无顾忌了，大概生死真的能解决很多问题。
“为什么，你可以不用谄媚的讨好他们，为什么你可以一直不认输，为什么我那么对你，你还不骂我，为什么你要那么聪明，我却连你十分之一的脑子都没有。”
她时常想，如果她有顾雨十分之一的聪明，她就一定会想办法，杀死养父母，然后带着顾雨远走高飞。
当然，这只是一个想法，一个卑劣的从来不曾付诸实践的想法，她谁都没说。
“你恨过我吗？”
她用手掩面，眼里带着泪。
终究是，问出了这一句。
“我这么多年对你做了那些卑劣的事，你明明知道，甚至死后，才让你知道真相，才告诉你，我们的身世，你恨吗？”
恨吧？
换成她自己，她早恨了。
她怎么可以那么卑劣的对待自己的亲姐姐？
像她这样伪善的一个人，做尽了伪善的事，却当了人民警察，说要为人民服务，多可笑？
恨吧。
“阿叶……”
顾雨从沙发上起来，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像姐姐安抚妹妹那样。
“你辛苦了。”
那一刻，哽咽再也无法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