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久远的过去
舟霂燃收回脚,这下一家人团聚了。
他们的嘴全都被烂布堵住,那布上还有蛆虫在爬,四人齐齐翻白眼,而做这一切的杨泽在一旁的水缸里洗净手,出这个主意的舟霂燃正眨巴着桃花眼。
杨泽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一脸也要吐的小燃,将手藏进了外套口袋。
舟霂燃一手颤抖地伸到最远,那手指上还有水滴滑落在地。
那不久前,拿过这些布的手已经从他的自我认知中消失了,完全感受不到,又能完整地恶心他。
“哥,把你的手给我用一下。”舟霂燃将手伸过去,抓住那只缓缓从口袋里掏出的微凉的手才松了口气。
杨泽手指微动,缓缓回握住那只手,心说:小燃似乎忘了这也是拿了那抹布的手呢。
一家四口,其中那老头倒是知道手臂被送到了哪里,以光头主任的体力走两步就累得大喘气了,所以他就成了搬运它们的苦力。
老头一直送到马戏团大宅的院门口便离开了,只是他在离开时看到院里的地面有血迹,那光头主任身上也带着浓郁的血腥味。
老头怀疑光头主任在家杀人了,生怕少了一份生计的他还为此与光头主任发生了一段争执。
或许是知道了这里是杀人犯的家,舟霂燃不管到哪个房间都能闻到一股尸臭味,这倒不是错觉。
杨泽不动声色,但鼻尖闻到的味道更浓郁,这味道堪比乱葬岗了,可见一家人对尸体的处理并不好,甚至任其腐烂发臭。
黑色的影子在院子外及上空舞动,它们就像是饥饿的食客准备打开装有食物的银盘,贪婪而又迫不及待。
舟霂燃缓缓抬起手,那黑影仿若吸盘拉动他的身体微微向上一提,一只指节偏粗、有力的手握住他的手腕,转目就对上他哥清澈的双眸,仿佛能穿过瞳孔一直看到思想最深处般单纯。
“这个规则看来是只有一次试错机会,好在不是必死……”舟霂燃感到身体发寒,意味着他距离死亡只差一次,“虽然不是第一次直面死亡,可完全没有准备的,倒是第一次。”
长存翻着肚皮滚出来,跳到杨泽肩膀上,一脸陶醉地伸出粉舌舔舐杨泽的下颌骨处。
杨泽将猫拎在石桌上,说石桌有些勉强,只是一块大石头,但石头周围摆了几块木桩,所以也能称作石桌。
舟霂燃终于歇了口气,往桌面一趴,手指缠绕那只长长的黑色尾巴,长腿一只屈起,一只伸向杨泽那边。
杨泽背靠石桌,仰头看那些黑影,眼底有想要得到的野心。也只是想想,毕竟这东西怎么会是普通人能得到的呢?
“哥,若是有东西能够将它们存起来……”舟霂燃看向长存,“你能吗?”
长存歪着头和舟霂燃对视,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没听懂。
杨泽回头看向长存,长存娇软地喵了一声,随后看向天空似是在思考。
“不会真可以吧?”那也太神了。舟霂燃眨眨眼,看向长存,指腹揉动长存的小脑袋,让认真思考的长存好几次凶巴巴地喵喵叫。
“你会说话为什么不说话呢?”舟霂燃很好奇长存为什么不说话,那一次声音虽然不如想象中那么可爱,但雌雄莫辨的正太音也不算难听。
杨泽替长存回应,“它若是说话会损耗能量。”
长存扬起头,很是傲娇地喵了一声,抬头时尾巴也上翘了,那尾尖微勾,一抹黑影被它拽下来,猫脖伸直将黑影一口吞下。
紧接着二人就见本来虎视眈眈的黑影变成了长存的美食,那些黑影却毫不知情,仍旧惦记着里面的二人,惦记着惦记着就被生吞了。
天刚亮,长存打个饱嗝,下一瞬掉入影子里消失不见。
舟霂燃趴在桌上睡觉,头下枕着杨泽的小臂,怀里还抱着一只手臂。
杨泽歪在一边,头枕自己的大臂,与舟霂燃贴在一起,虽然看上去画面很美,但刚一起来舟霂燃的腰就扭了。
“哥,这、这……不对,再往上一点。”他掀开衣服,小臂支在石桌上面。
另一边,杨泽弯腰,低头,垂眸,大手在舟霂燃白皙的皮肤上揉动,手指的力道不大,可却温热的让人又生出了睡意。
舟霂燃觉得腰不疼了才吐出一口浊气,脸上的黑眼圈明晃晃地告诉杨泽他昨晚没睡好,但明明应该更睡不好的杨泽却像个没事人似的。
杨泽拉住舟霂燃的手腕走出院子,来往的人很少,可街上的小贩却不少了,很多商贩都是刚支上自己的家伙事,那洗得白净的锅碗瓢盆往明面上一放,烧火煮水,现做现卖。
舟霂燃兜里还有点铜钱,靠近他哥,“哥,你想吃什么?”
杨泽想到那没吃成的馄饨,低声道:“馄饨。”
舟霂燃掏钱的动作一顿,眨眨眼,“好。”
二人齐齐想到那天,他们蹲坐在街边,望着馄饨摊的眼神。小杨泽很想吃馄饨,但当时舟霂燃已经大手大脚地买了几样又贵又填不饱肚子的零嘴。
舟霂燃并不知道,自己好心让小杨泽尝尝味,却被对方打上了不会过日子的标签,现在的杨泽当然能明白舟霂燃的想法。
杨泽自回来后,心情一直很复杂。
舟霂燃那两天的举动使得那个年纪的杨泽的回忆添上了一抹温度。在本该的人生轨迹上,杨泽在变回的那一天的后一天被一群路过且狼狈的幸存者围殴,差一点死掉。
杨泽回想那一天……雪花点点飘落,他急促又使劲地呼吸,身上好几处都很疼,疼的想立刻死掉。
他能听到不远处飘来的话“这小孩活不过今天了吧?”、“早该死了。”、“死了也好。”、“四肢都骨折了吧?感觉死相会很惨。”、“会有人来捡尸吧?应该不会等他死掉。”
热腾腾的馄饨端到了面前,升腾的雾气冰凉刺骨,仿若回到了那一天。
他听到那些话后升起强烈的不甘心。
手指狠狠扣住地面,一点点爬到了无人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人,什么时候会发生意外,但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便会一直往前爬。
舟霂燃轻吹碗面的热气,用小勺盛起一只馄饨,吹凉了才递到杨泽面前,“哥,尝一尝。”
他当做没发觉杨泽的走神,那结满冰霜的眼底,不是在拒人千里之外,而是自灵魂深处散发的寒冷。
突然心底生出丝丝暖意,高大的身躯将弱小的自己紧紧抱住,这股暖流细小却猛烈,浓得让他忍不住想去触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