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失去意识的一刹那，无数模糊的感觉迅速掠过李磊的心头，渐渐远去的芳香，四处腾起的浓黑硝烟，嘶喊声爆裂声混成一片，冰冷的泪水打在脸颊上的带来此微刺痛，此外，还有一种淡淡的却无法被忽略的空虚感。李磊感觉自己的身心都飘浮在半空之中，无止境地漂泊。片刻之后，杂乱的感觉如潮水般退去，只有那种没有着落的飘泊感如浓雾一般弥漫起来，天地间空旷一片。

    为什么星月舞天赶路，又为了什么而身披重罪？这些都不重要了。许久以前，当李磊第一次踏上机甲兽去参加灵将测试时，那片神奇广阔的天地奇景吸引了他的心神，自那时起他心中就暗暗立誓要自由地飞翔在那片宽广无边的天地之间，可如今，一次又一次地在天空中飞驰，在纠纷之中疲于奔命，那种新奇畅快的感觉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疲累与空虚。如果之前的忙碌还存在着某些意义，那么在眼前的这一刻，他的奔波已经完全地失去了本来的价值。

    李磊感觉自己象在飞翔，一种真正意义上的飞翔，灵魂脱离了肢体的束缚，变得完全没有重量，意识就象微风拂卷之中的鸿毛，不由自主地向上攀升，没有重量，也没有目标，在漫漫天际之中越飞越高，渐渐向着一个完全未知的空间飘去……

    这种昏迷的太过深沉，以至于连一个最朦胧的梦都没有。心底深处是一片灰暗，未来没有色彩，所以无梦。

    或许只是片刻的时间，又或许已经过了几百年的时光，当李磊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仰卧在一片软草中，四周昏暗，居然又是一个晚上。转头看去，一身白裙的月舞天背对他抱膝而坐，仰望着星空。感觉到李磊呼吸声的异常，月舞天的身子一动，马上知道他已经醒了过来，只是她并没有回过头。

    李磊摸摸胸口，伤处早已被包扎妥当，没有痛楚，可是胸膛之中却似乎早已空成一片。

    “伤口还痛吗？”

    “还好！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月舞天在胸口摸索了一阵，拉出一条项链侧过身子给李磊看了看，道：“你也带了一条相同的项链，不是吗？”借着微弱的星光，李磊认出，纳兰飞月送给自己的项链与月舞天所戴的一模一样。

    “我以前忘记告诉你了，我的功夫都是飞月姐姐教的，我小的时候也是她在照顾我。”

    李磊不再说话，他抬头看了看天，薄云遮月。

    许久之后月舞天轻轻地说道：“你变了！”

    “嗯？”李磊愣了一下，突又笑了起来：“变成熟了？大家都会有这么一天的。”

    “我们曾经共同出生入死，几次携手抢过生死线，难道我真的不够资格为你分担点什么吗？”

    “你在说什么啊？大家都是人，头顶天脚踩地，挺直腰板做人，如果连芝麻绿豆般的小事都要别人分担，那做人还有什么意思呢？”

    “李磊！我是很认真的！”月舞天依然背着身子，可是她的语气却有些激王力。

    “没什么值得一说的事，也没什么可分担的，真的！”

    “可是……可是我都知道了，你的所有事。”

    李磊突然静了下来，再没说一个字。夜风袭袭，凉意无限。月舞天悄悄回过头去，却见李磊早已泪流满面。那一刻的李磊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抱着自己的膝盖，咬着嘴唇，任由眼泪毫无顾忌地流下来。

    月舞天缓缓地靠过去，轻轻地把他搂在怀里。抬头时，她那明亮的眼睛里也满是泪水。

    眼泪是一种发泄，没有任何人能够保证一辈子不落泪。在某个情绪低落的夜晚，在无人的寂寞海边，在孤寂无人的小屋里，在人来人往的路边，当压抑太久的感情一瞬间冲破心防的大堤时，眼睛会无声无息地落下。那个时候，别人是否嘲笑，自己身处何方，这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从懂事开始李磊就很少哭，上一次流泪是在铁柱死去的那天，强烈的失落感使他莫名其妙的哭了起来。而这一次，在这个月色凄凉的夜晚，李磊为自己流泪。张雷陪在身边的时候没有，重遇雪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寂寞地游荡的时候也没有，可是在月舞天说了一句“我都说知道了”之后，李磊却觉得心事好像突然被读出来了一样，一直以来被压在心底的委屈全都涌了上来，眼泪再也遏止不住。

    月舞天静静地搂着李磊，任由眼泪沾湿她的白衣。她一直以为李磊很坚强，默默无声却能承受任何压力，在任何情况下都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沉着，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其实他和她很像，苦苦地维持着坚强与倔强的外表，其实内心深处还是一片柔弱，只轻轻一触便痛彻灵魂……真的，满象的。

    在格兰要塞的伏击事件后的第三天夜里，李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月舞天无言地陪着他，他们都不知道，在远方，暴风雨的真面目已经渐渐地展现出来。能够静静地哭一场，身边还有人陪，其实这是一种幸福。

    月舞天跟李磊一样，大多时间习惯于沉默，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时话不多，可是大家都不会觉得寂寞。人和人的相处方式总有很多种，并肩且沉默却又能够不尴尬不孤单的其实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