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人闲无事，祸事自来

    一年多来，江山第一次能有这么放松和惬意的时间：大年初一，跟着爸爸妈妈出门拜年，邻居和长辈都听说了自己立功和协助警察的事，让江山狠狠收获了一波溢美之词；年初二去姥姥家走亲戚，尽管自己已经成年，姥姥姥爷对自己的疼爱丝毫不减，还是像往年一样给自己包了600元的压岁钱；接下来几天都是白天各种走亲访友，晚上要么约几个村里的小伙打牌，要么就早早爬进被窝打游戏；放在以前上学的时候，江山是不爱参加这种琐碎的迎来送往，但是被关在军营里一整年，每天面对着冰冷残酷的自然环境训练，哪见过如此的花花世界；细心的江山甚至发现，连队里养的两只军犬都是公的，雌性动物在军营当中，几乎就是绝迹的，可能唯一跟雌性沾边的，也就是炊事班后院养的几只下蛋的老母鸡了。

    在农村，刚过完年这几天是集中走亲戚的时候，通常正月初二初三是出嫁的闺女到娘家，初四初五是兄弟姐妹互相往来，初六初七初八是朋友之间、生意伙伴之间的互相拜访。一直到了正月初九，江山才彻底清闲下来，早晨睡到日上三竿，这是一年来第一个名副其实的大懒觉，睡得那叫一个香甜。上午十一点多，江山终于在妈妈的催促下结束了死猪一样的状态，磨磨蹭蹭起来吃饭。

    吃罢早饭（也可以理解为午饭），闲来无事的江山决定联络联络自己的高中同学们，就在高中班级的微信群发了条信息：“老铁们，约吗？”江山高中班级群里最近还是比较活跃的，天天都有人发信息，有发祝福的，有显摆吃喝的，有凑人打牌的，大部分同学都是放寒假在家窝着的大学生，穷得只剩下时间了。

    很快就有人回消息说：“山哥，约什么啊？”回信息的江山高中的死党谢亭，高考发挥一般，考了个省内三流大学的专科，他们学校放寒假特别早，谢亭已经在家待了二十多天，天天闲的五脊六兽的，现在离开学还早着呢，他已经嚷嚷着想回去“好好学习”了。

    “我也不知约什么，在家待腻了。”江山真真是闲的没事干身上痒痒，想出去玩，自己却不知道怎么安排。

    “就咱这鬼地方，确实没啥可玩的，要不然去镇上打一杆？”江山家所在的范镇是山安市郊区比较偏僻的，经济发展比较靠后，没什么有实力的企业，更没有像样的可以消遣的地方，仅有的几个网吧和台球厅，都在镇上，去玩的话也要骑二十多分钟的电动车。江山想了想，一来是确实没什么好玩的，二来自己还真的很久没打过台球了，于是跟谢亭约好了，下午一点准时到镇山的听雨台球厅玩会。

    江山生长于农村，这里没什么兴趣班培训班，所以江山也没什么特长，除了学习，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台球打的还不错，在自己高中的班里是没有敌手的。谢亭跟江山连打了三把都输了，有点气急败坏，放狠话非要赢回来。打台球是个细致活，也是心急越打不好，接下来几局打得更是一塌糊涂，江山故意放水，勉强让他赢了一把。谢亭这才喜笑颜开，洋洋自得地吹起牛皮，说自己不是打不好，是故意让着江山等等。

    谢亭这一番自吹自擂，旁边其他打球的人就听不下去了，有个身上纹龙画虎的光头男走过来冲着谢亭说：“吆哥们，你这么牛逼，要不要比比？哥也不占你便宜，你赢了我给你50，我赢了你给我10块就行！”跟着光头男来的人纷纷哈哈大笑，笑声中的鄙视意味毫不掩饰。谢亭气得七窍生烟，但是他对自己的球技心知肚明，自己去比肯定讨不了好；只不过被人当众鄙视了，这口气怎么能咽下去呢，瞅了一眼旁边的江山，计上心头：

    “和我比算什么本事？有能耐跟我兄弟比，一局100，敢不敢？”谢亭不仅提高了赌注，还把江山平好一阵猛夸，把他的球技夸的天上少有，地上皆无，一副我吃定你了的样子。

    “吆喝，还来劲了，强哥，干他，我们挺你！”其他人原本只是在边上起哄看热闹，他们料定谢亭不敢跟光头男比，没想到还真遇到一个不服气的主，呼呼啦啦都围上来，撺掇着光头男迎战。光头男也很意外，自己挑衅的这孩子张口就说一局100，难不成跟他打球的这个大个子（江山身高接近一米八）还真是个高手？输钱赢钱倒是无所谓，丢面子可是大事，光头男有些吃不准江山的水平，为了小心起见，并未继续向江山挑衅，而江山作为军人，绝不会参与这种无聊的对赌，也默不作声，继续打自己的球。

    当事人并不当个事，谢亭可不乐意了，光头男明显是露了怯，而自己对江山的球技可是信心满满，要是能赢个十局八局的，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意外之财。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谢亭继续高声说：“山哥，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让着哥们见识见识，看人不能太低了。”这明显是骂人狗眼看人低，光头男也被激起了好胜心，扬言：“比就比，谁怕谁啊！”周围起哄的人见一场比赛势在必行了，竟然互相打起赌来，三十五十地下注赌江山和光头男的比赛输赢。

    谢亭像个蚂蚱一样跳蹦到台球桌跟前，也不管江山答不答应，就要摆球开始比赛。江山赶忙拉住他，并对光头男说到：“哥们，别听他瞎说，我的水平很一般，而且我们打了一下午也累了，过不了多久就得黑天，该回家了。”听江山说不迎战，那些围观下注的人可不乐意了，立时就吵嚷起来，各种难听的奚落的话不绝于耳，江山听着气愤不已，极力压抑着情绪，准备去吧台结账走人。

    然而江山息事宁人的态度并没有换来善意的回报，这些在台球厅一待一天的社会青年没几个人是好相与的，江山越是退缩，他们越得寸进尺，三五个人围过来堵着吧台不让江山结账，那架势就是告诉江山，不比球就别想走。江山耐着性子好说歹说半天，最后许诺请他们每人喝一瓶饮料，这几个人才有了放行的意思。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江山这边正要付钱买饮料，谢亭可不乐意了，张口就骂出来：“他妈的，凭什么请客？老子喂狗也不请他们，山哥，咱们走，我倒要看看这群街溜子能玩出什么花样！”谢亭这一嗓子，可算是捅了马蜂窝，跟光头男一起来玩的人全部围上来，就要动手揍谢亭。江山见势不妙，赶紧上来劝阻：“哥几个，哥几个，有话好好说，大过年的别把事闹大了，我替我这朋友给你们道歉”谢亭也就是嘴上横，现在被人围住眼看就要挨揍了，整个人立马就怂了，也不再大言不惭地说狠话，完全寄希望于江山把人劝退了，赶紧开溜。

    理想分丰满，现实很骨感，这些人既然被称为街溜子，哪是那么好打发的？也不只是谁，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一颗台球滚进了人群里，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谢亭的脚踝骨头上。

    “我cnm的！”谢亭疼得张口就骂娘，江山连忙伸手去捂他的嘴，哪里还来得及！拳头、球杆，纷纷向谢亭身上招呼，直接就把他干趴下了。江山知道双拳难敌四手，也不敢跟这群人动手互殴，只能尽量护住谢亭的要害，拼命往角落躲避。

    台球厅的老板也怕事情闹大了，原本还希望江山的好言退让能把事平下去，谁曾想眼看就要息事宁人了，突然就上演了全武行。一群人揍两个人，要是不制止，万一把人打出个好歹，自己的这台球厅也就别开了。就在老板还在天人相斗，纠结要不要报警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警笛声传来，两辆警车已经停在了台球厅外面。

    原来，山安市公安局在过年期间向辖区内所有派出所都下达了维稳的任务，要求各驻地派出所对重点场所，尤其是容易聚集社会闲散人员的娱乐场所加强监控。范镇派出所的值班民警通过天网查看几个镇上仅有的几个网吧和台球厅监控时，早就看到了这群人围着两个人，有打架的趋势，重点是正在缓刑期间的“光头强”也在现场。绰号光头强的社会青年叫徐宗强，年前因为打架斗殴被依法逮捕，可能是走了门路被判了个判三缓二（判处三年有期徒刑，缓期两年执行）。这次如果再次把人打伤了，不仅光头强要被判实刑，范镇派出所也会因为未能监控好治安环境收到处分，所以一接到值班民警的汇报，所长范新民马上就命令民警赶到现场处置。

    台球厅里，谁也没想到，警察说来就来了，纷纷住宿，呆立在现场，眼巴巴地看着五六个警察走进来。此时的街溜子，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老老实实听候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