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南疆遗恨二
冯子材命令亲兵传唤十多名将领进帐,议论先锋营长官的人选。
经过笔试,辩论,较量,王雁超然胜出。
午夜。
“为了节省弹药,一直也没让神枪大炮队操练。明日拂晓看他们演练,并选出五百人入先锋营。头一仗一定要胜,打出威风来就好办了。”
冯子材郑重地对王雁等人宣布。
天亮后。
神枪大炮队出场。
经过一番类似舞蹈的排场后。
众枪手或伏地,或半蹲,或直立向远处标靶射击。
砰砰砰!
枪声大作之后,靶心弹痕颇少,倒有十数个半蹲的枪手被火枪的后座力撞得坐在地上。
直立的也有人东倒西歪。
“这是什么?”
冯子材气得拍桌而起,上场夺下一把火枪,大叫:“这是小姐的手绢还是公子哥的折扇哪?这是杀人的武器!是用来打仗的!你们练的是什么?我的大爷们哪?啊?我大清铁骑入关雄霸天下的威风都到哪里去了?你们拿着大刀长矛的时候,说洋人火器犀利。给你配上了火器,你们的犀利在哪里?这是误国!是要亡国的!”
“冯帅,你别发火嘛。气大伤身啊,慢慢来吧。”
左赫奇上前劝说。
“我还能活几天?天大的罪,我也受得起!我是怕亡国亡种,大清国就此被荡平了呀!左赫奇大人!”
说到这里,冯子材老泪纵横:“我毕生喜武,研究打仗,却一生担任文职,不想出山把刀剑指向同胞侪辈。而今圣上给我隆恩,手下的人却不给我争气。”
“冯大帅放心!就是凭着大刀长矛,我们也要把洋鬼子打回老家去!”
王雁带头保证。
当日。
先锋营拔寨出发。
冯子材分兵三路,互为呼应。
在福建境内。
王雁率兵与几股法军队伍作战,大获全胜。
王雁派人所获火器物具及俘虏,送到后营。
冯子材和左赫奇大喜。
左赫奇忙着写表奏报朝庭。
表方发出,王雁的先锋营与大队法国陆军相遇。
法军的枪炮声震动四野。
冯子材所在的后营也遭到炮击。
冯子材下令后营疏散入山丘中。
敌人的枪炮声御夜末绝。
黎明,冯子材派人佯击法国后方,再派人救出王雁的先锋营。
先锋营中所余已不足百人
王雁进帐请罪。
“敌人全用火器,势力强大。我们硬拼也不是办法。以后与敌相持,斗智不斗力,斗勇不斗狠。”
冯子材安慰王雁。
未几,寻回王国良尸首。
其身被炸开一个大洞,惨不忍睹。
王雁,王鸿大哭。
“天哪!”
冯子材亦大恸:“火药本是我华夏发明,却由鬼子弄去反过来祸害我华夏子民,这天理何在呀?”
以后的一个月中。
冯子材并不出战,只侦探法军的行动去向。
十一月,天气转冷,阴雨连绵。
冯子材派王雁等人乔装到法军后方,摧毁了敌人的弹药库。
然后,所有官兵全线出战,孤注决斗,将数千法军赶至镇南关。
经过三天的浴血奋战,歼敌千余人。并一举收复文渊州和谅山。
法国陆军仓皇逃回越南。
同时,刘永福在临洮也大败法军,令法军闻风丧胆。
镇南关中,左赫奇与关中大小官员弹冠相庆。
冯子材在关外营帐中察看受伤将士,安排饮食给他们。
“王雁。”
冯子材见到王雁,对他说:“收复文渊州,你功不可没。我已上表为你请功升职。”
“未将功劳是小,这么多将士伤亡,请大帅早作安排。”
王雁并不贪功。
“此事我与左监军相左,你选几个代表随我回关再与左监军
理论。”
冯子材叹气:“你弟弟……。”
“他……。”
王雁神色一暗:“他在谅山之战中失踪,只怕已阵亡于荒野了。”
“王雁……。”
冯子材欲言又止,待代表选出,又说:“你留在这里吧,莫与本帅回关啦。”
“伤亡将士的抚恤问题事关重大,我要亲自向左监军讨要。请大帅思准我同行。”
王雁坚持要进关。
“冯师,此事容后再议,这是你说的!”
左赫奇一听这事就炸了:“现在我们的请功表刚刚发出,若再发抚恤表,老佛爷一见伤亡数字,我们比法国人伤亡的还重,这还算打的什么胜仗?”
“难道有敌方伤亡无数,我方毫发无伤的战例吗?”
王雁不服。
“放肆!”
左赫寄大怒:“谁让你说话啦?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他转向冯子材:“冯帅,此事容后再议,可否?”
“我刚刚察看了士兵的伤亡情况,此事若再押后,只怕军心不稳。升职请功可以押后,此事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冯子材沉着脸。
左赫奇见冯子材神色严峻,王雁几个人更是怨气冲天。
他只好坐下来:“好吧,这个表,我给你们发。”
他大声叫:“来呀!笔墨侍候。”
两名亲兵奉上文房四宝。
王雁见其中一人竟是王鸿,不禁大为震惊:“王鸿?怎么在这里?”
“我收他做了亲兵。怎么?不行吗?”
左赫奇没好气地瞪着王雁。
“王鸿!”
王雁气红了脸,大声质问王鸿:“爹是怎么死的?你忘了吗?你不去阵前杀放,反而临阵脱逃,你罪该问斩!“
“啊?”
王鸿吓得一抖,缩到左赫奇的身后。
“我以为你死了,为你伤心。你还不如死了,省着丢我的脸。”
王雁气得流泪,转向冯子材:“大帅,军中有例律,临阵脱逃者死。请大帅严惩不贷。”
“你不该死吗?你不是我哥哥!你是女人,怎么进军营里来啦?”
王鸿羞怒交集,然怪忽叫。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你是女孩子?”
冯子材讶然问王雁。
“我不是。”
王雁神色冰冷。
“来人!扒下她的衣服!看看就知道啦!”
左赫奇拍案大叫。
“你敢?”
王雁手按剑柄,目光凌厉:“我是女人,那又怎么样?你是男人,你敢扒下法国人的衣服看看吗?”
“大胆!你最顶撞上司。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犯了几条大清例律?每一条却可以把你车裂分尸,化骨沉江!”
左赫奇暴跳如雷。
“你们的大清例律只管欺压我们劳苦百姓,哪一条对洋鬼子有用了?”
王雁的身份被揭穿,自知难逃一死。
她在心神谢荡之下,口舌也没有了遮挡。
“王雁!”
冯子材厉喝。
“冯帅!此人不杀,天下人却会跟着反啦!”
左赫奇大叫。
“冯帅。”
王雁看向冯子材,缓缓跪下。
她扯去顶戴,解开辫子, 露出柔顺长发:“国难当头,王雁愿效仿术兰从军,杀敌报国,而今心愿已足,何惜一死?”
“来人!将王雁,王鸿关禁闭,容后处斩。”
冯子材沉声下令。
王鸿哭声大叫,向左赫奇求救。
左赫奇看冯子材铁青的脸,竟也没敢开口。
数日后。
左赫奇带着王鸿来见冯子材。
冯子材阴沉不语。
”冯帅。”
左赫奇笑呵呵的:“我放了他们姐弟。我不要求杀王雁啦。你也别处斩王鸿啦。”
“他们姐弟所犯的例律可都不轻呢。”
冯子材语气淡淡的。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左赫奇含笑清了靖嗓子:“冯子材接密旨。”
冯子材跪下。
左赫奇将密旨交给他。
冯子材展开秘旨,他看了一遍,眉张目大。
他又看了一遍,仿佛也没有看懂。
“老佛爷这一招真叫绝呀。让残兵败将和法国人在谅山再开一战,既给足了法国人脸面,又解决了抚恤的难题。”
左赫奇微笑着点头。
他见冯材神色变突,额角津津见汗,不禁问:“冯帅,你一向以道旨,而闻名宫朝庭,这次不会抗旨不遵吧?”
“我们败了,怕洋鬼子。我们胜了,为什么还怕洋子?”
冯子材愕然。
“国际争端,风云莫测。老佛爷和圣上的考量,不是你我所能理解的。圣意如天,谨遵就是。“
左赫奇故作高深的样子
“这……这是伤天害理,奇耻难容。”
冯子材气得身体发抖。
“冯帅,你也是老臣子啦,说话可别过头呀。”
左赫奇提醒冯子材。
“不是我说过了头,是上面做过了头!历史会写的!后人会骂的!”
冯子材愤怒。
“所以老佛爷才传密旨。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历史知道个屁?后人知道个球?他们只会知道康熙、乾隆、慈禧太后,哪会知道什么冯子材、左赫奇?恰哈哈……。”
左赫奇低声告诉冯子材,笑声却很大。
他笑过之后,见冯子材依然神色异样,忙又低声细我:“冯帅,发知你太仁慈。可是圣命难违啊,你的家小都在京城。违旨逆命的罪过,你可不是不知道呀,还是照办吧。”
他一回头,不见了王鸿:“这个混蛋东西,他别是去告密了吧。”
冯子材和左赫奇走出大帐,只见王雁、王鸿和一大群伤兵
在外面肃然静立着。
“冯帅,王雁请战。”
王雁对着冯子材抱拳。
“王雁……。”
冯子材眼中一热,觉得脸颊上有冰冷流下。
“本帅有令 !”
冯子材的声音提到最高。
伤兵们无言静听,只有旗帜招展的猎猎之声穿进耳朵。
“我军全体将士即日回师,不许再战!”
冯子材大喊。
左赫奇目光震惊地看着冯子材。
冯子材缓缓拔出宝剑,声震四方:“冯某老迈!国强民富的那一天,我是看不到啦!但身为军人,抗令者死!你们不许违抗本帅刚刚下达的命令!我身为统帅,已违抗了上命!我就做个榜样给大家看看吧!”
他将宝剑猛烈地一横,并迅速地划出。
众人只看见到白光一闪,接着血光如狂花怒放,大风吹雨。
冯子材的尸身栽倒了。
所有的人的心也为之下沉。
接着,痛哭声如山洪暴发,猛烈地席卷整座兵营,直欲震天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