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恶灵
忘忧草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体验了一把征服的快感,殊不知骑到正主头上,被咸鱼咬牙在小本本上记下一笔。
“并没觉得快乐,她好怪。”声音依旧清冷,如果没手贱地又啪啪拍两下鱼尾就好了。
滕幼可我忍
个屁
咸鱼白眼一翻,嗷一口咬住忘忧草的叶子手,锋利的尖牙恨不得给它咬掉一块肉来。
忘忧草愕然,它怎么也没想到都咸成这样了,这鱼居然还会咬人,一片叶子手不能动没关系,另一片照着鱼尾啪啪啪就是一顿狂拍。
不让我拍,我偏要拍
一草一鱼在屋檐下凌空打起来,你咬我,我拍你,谁也不肯先低头,直到天空爬满裂纹,一片片开始脱落,整个幻境迅速崩塌,它们才被迫停手。
忘忧草只当咸鱼是这幻境的一部分,会随之一起消失,不再理会它快步离开。
咸鱼等附近安全了,蹦蹦跳跳地去找家人,跳着跳着,身体逐渐直立、四肢伸出、恢复为身体正常行走的模样。
幻境摇摇欲坠,蚁后受阵法反噬身死,所有被卷入的修士都清醒过来,驾驭法宝争先恐后从上空逃离。
自下而上的人群中,滕家人婉拒了侍卫用飞舟先送他们离开的建议,逆流而下,四处寻找滕幼可。
直到最后一片天空也将塌陷,再不走就要陷入空间乱流,滕屠夫、阎神婆终于忍不住催促彼此。
“阿萝,我定会把二丫找回来,你们娘儿仨去外面等。”你们走了,我好飞着找,走着太慢了。
“夫君,我可以操控纸人帮忙,还是我留下,你带着孩子走。”只剩我一个,我直接召唤鬼军出来踏平这片宫墙,就不信找不到小女儿。
“爹,娘,还是让我去吧,师父神识强大,能帮我一起找。”滕云淡急得两眼发红,自告奋勇。
“云淡,你就别跟着添乱了。”滕风轻一个头两个大,真想吼他们一个两个都那么厉害,你们倒是分头去找啊
“各位别急,在这里稍后片刻,我去带她回来。”忘忧得知滕家人不肯走,说是小女儿不见了,立刻赶来援手。
他是个信守承诺之人,答应此行会庇护这一家子就绝不会食言。
幸运的是,他没用多久就和骑着大白鹅的滕幼可相遇,双方一个在天上疾飞,一个在地上狂奔,速度竟然相差无几。
大白鹅扑棱着翅膀健步如飞嘿嘿,比逃命的速度,本鹅可是从滕幼可手底下练出来的,战无不胜
滕幼可没理会它这点扭曲的攀比小心思,摊开左掌心,划到404999页,幽幽道“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不然送你回去窝里蹲。”
大白鹅一个激灵,脚蹼子差点崴了,“我又咋了,我是想变成天上那人趴地上跑,这不是还没变吗”
滕幼可翻个白眼,“别打岔,我问你,现在明白征服的快感了吗”
“啥”大白鹅一脸懵,“那玩意儿有什么可明白的,我当初征服了整个世界,一点都不快乐,我还是比较喜欢下面的体位。”
滕幼可“”好了,闭嘴吧,不是这混蛋鹅干的。
她抬头望天,那就是那棵混蛋草了,敢拍她鱼尾,还足足拍了888下,讨个吉利是吧狗胆包天,几百辈子都没人这么打过她屁股
大白鹅颠颠儿地跑,颠得她屁股隐隐作痛,但咸鱼也有尊严,她就不说
“唔。”“嘶”“呃呃呃”你大爷啊,跑那么快干嘛
一家人顺利团聚,爹娘长姐二哥一番嘘寒问暖,都以为滕幼可是迷路了,对带她回来的忘忧千恩万谢。
时空乱流汹涌袭来,幻境彻底绞碎,忘忧带着滕家五口和大白鹅乘飞舟向天空疾冲,一路几次被追上都有惊无险地逃脱。
直到双脚站在地宫的大殿里,所有经历过刚刚那一场追逃的人都还觉得腿软脚软,心神激荡,就连滕屠夫和阎神婆,在玄奥难言的时空面前也心生渺小之感。
也正是这样,他们才更下定决心,务必要保护好平凡的家人,陪着夫君妻子走完他她这短暂的一生。
“按照约定,我们只负责带路到这里,诸位道友请便。”忘忧看了眼迟迟没动的几队人马,眉间神色愈冷,“还有事吗”
几个队伍你看我我看你,医修张纯看不上他们这畏缩样,上前一步拱手,“经过刚刚一役,忘道友一行的实力毋庸置疑,我们有意随行,不知道友可否开个价”
她高估了自己的本事,也低估了这个小秘境暗藏的危机,为了大小姐的绝对安全,依附强队不失为眼下最好的选择。
有她挑头道明来意,其他几个队伍也不再别别扭扭,纷纷送上一番溢美之词,然后说到重点大佬,求带。
忘忧对他们给出的诚意毫无兴趣,“抱歉,不方便。”
张纯身后的秦如珠缓步而出,娇俏道“忘前辈不若再考虑一下,我们一行五人四个筑基修士,我也是炼气大圆满修为,绝不会和其他人一样拖你们后腿。”
她看向滕幼可一家子,其中两个炼气三层,一个炼气二层,剩下俩甚至是凡人,意思再明显不过连他们都可以继续跟着你们,我们为何不行
之前逃离幻境时,她在天上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就是那家的小女儿不懂事乱跑,一家人也不顾大局非要返回头找她,害得这位忘前辈亲身涉险救人。
相比之下,她这支队伍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任谁看都是同行的首选。
忘忧没义务跟外人解释他们和滕家的交易,转头看了侍卫一眼,“灵甲,你来。”
灵甲就是最初找到少年,敲门和滕幼可搭话的人,他冲秦如珠客气一点头,“好教秦小姐知道,本来我家大少爷带路,咱们可以避开蚁后的幻阵,是你们一行中有人不听规劝,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这才触发阵法引来蚁后,招致一场无妄之灾。”
众人闻言意外,再回想方才的惊险,那些被时空乱流吞噬绞碎的亭台楼阁、天空大地历历在目,不由怒从心生。
“是谁干的,差点连累了我们这么多人”
“这种蠢货就该死在里头,现在还连累我们不能继续跟着忘道友组队,简直可恨”
“蚁穴里不过是一些下品灵石,几件低阶法宝,哪个眼皮子这么浅,没见过好东西吗”
滕幼可之前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此时目光一扫,很快就注意到,站在张纯身后的男修目光闪躲,似乎有意减少存在感。
是他啊,断了三条腿不够他长记性是吗
最后逃命那会儿,天知道她长姐面色有多沉重,眼看着爹娘几度试图出手,长姐几乎要暴露自己的秘密阻止他们,她不得不一次次假哭,顺便偷踹二哥一脚,靠他的痛呼声捣乱。
长姐不担心一家人的死活,因为谁死他们都不会死,她担心爹娘装不下去,这个家会散
这可是滕幼可用999辈子血汗打拼出来的私人高级定制家庭,哪怕天塌了,这个家都得给她好好的,她要躺平养老
“啊”
所有人愤怒地想要揪出那个坏事者时,张纯身后的男修惨叫一声瘫倒在地,这次是三条腿一齐断掉。
地宫大殿里忽然一静,大家似乎明白了什么,表情不善地看向男修。
秦如珠接收到几道讥讽的目光,想到自己刚刚还在大言不惭地说“绝不会拖人后腿”,脸上火辣辣,羞恼地低声呵斥男修几句。
“说,是不是你干的”
“我秦家断了你的供奉吗真是丢脸死了”
见男修假装疼晕过去,没为自己辩解,张纯紧紧拧眉,心知事已至此,她之前的打算彻底落了空。
不过,他们秦家的人就算有错该罚,也不能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动手,若人人都如此,岂不是谁都能轻易欺负到他们头上来
何况这是在秘境里,看周围某些人的眼神便知,她一旦表现得软弱三分,之后指不定会有多少麻烦。
“是谁动的手可有证据证明是他干的如果没有,只凭猜测便伤了我的同伴,可是欺我秦家无人”
她此言一出,便摆明了立场,其他几个队伍默默后退几步,远离他们一行。
是谁动的手,在场的人都没看清,但大家不瞎,滕家那个小女儿正一脸崇拜地看着忘忧,小孩子家家的,心思最单纯了,是谁动的手还用问吗
灵甲下意识看向自家大少爷。
大少爷平素心冷却不凶残,一定是刚才太危险,他气急之下才下此狠手吧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忘忧身上,有心惊他实力的,有畏惧他狠辣的,也有偷骂他缺德的。
“断两条腿就可以了,怎么连那里也”
“所以说男人要是恶毒起来,女人也没得比啊”
“不过他真的好厉害,看起来就像一动未动。”
何止看着像,明明就一动未动的忘忧“”
自从忘忧“显露那一手”,另外几个队伍知难而退,客客气气告辞离开。
他们可没忘了此行的最终目的,没走几步就气势全开,彼此间相互防备,你追我赶地往里冲。
仙城小比最终评定前十名的标准,看的是每个队伍寻获修炼资源的多寡,秘境里出现这么一座神秘的地宫,里头肯定有不少好东西。
更甚者,三块晋级的大比令牌之一就藏在这里
“哪个王八蛋居然往地上扔钉子,臭不要脸”
“挤什么挤,别逼我出剑啊”
“快看,前面有宝光飞过去了”
混乱的声音逐渐远去,不久后激烈的斗法声传来,忘忧往声音来处扫了眼,冲滕屠夫一家道“咱们走另一边,随我来。”
滕集体划水家自然没异议,一家人迅速站好位,依旧是滕屠夫在前,阎神婆殿后,滕风轻、滕云淡两姐弟护在滕幼可两边。
滕幼可骑着大白鹅,连路都不用自己走,专心致志欣赏地宫里沿路华美的构造摆设,美滋滋。
“这盏星月琉璃灯真漂亮呀,挂在我的小院里,晚上和星星月亮相互辉映,一定很美。”
滕屠夫见女儿喜欢,立刻提着剁骨刀一砍,力大惊人,竟将一看就相当结实的灯柱从石壁上砍断。
“那丛蓝色迷迭香开得真好,可惜在地宫里不见日光,不然肯定更香更迷人。”
阎神婆笑着丢出几个纸人,蓝色迷迭香立即被采摘一空,悉数捧到滕幼可面前。
滕幼可眼神晶晶亮,没错就是这样,这才是养老模式下正确的秘境打开方式
“小可,你看这方龙凤石雕,喜欢吗”
“喜欢,摆在院门口可以辟邪。”
“妹妹妹妹,你猜二哥捡到了什么好东西一块中品灵石哈哈哈,快藏起来,给你当私房钱。”
“二哥真好,谢谢二哥”
眼睁睁看着这一家四口无脑宠滕幼可的忘忧几人“”
回头看,这一路走来竟如蝗虫过境,一点好东西没落下,关键他们还没耽误进度,别鹤城连凡人都这么卷的吗
“几位滕道友,孩子还小,还是要适当教会她克制欲望的。”
不然会宠得无法无天,要星星要月亮,不给就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来,类似的例子他见过太多。
忘忧不是多管闲事之人,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小姑娘和少年的关系,他难得破例,主动开口当这个坏人。
滕幼可气得鼓起两腮坏人,我屁股还疼着呢,你还有脸说话
她心思一动,一脸痴迷地看向忘忧,“前辈也好好看呀,自从我花圃里空了一块,心里就空空的,总觉得每天提不起精神”
说话间,病弱的她神色更憔悴了些。
其实她更属意栽种温润如玉的少年,当哥的一身刺,一不小心就扎手,但少年的存在显然是个秘密,现在指不定在哪个空间法宝里沉睡呢。
她有什么办法,弟债兄偿,只好拿当哥的将就一下喽
察觉滕家人看自己的目光热切起来,忘忧抽了抽嘴角,“各位随意,当我没说。”
滕幼可哼。
继续前行,通路逐渐开阔,有潺潺水流声传来,忘忧神色逐渐凝重,滕屠夫等人亦停止了地毯式搜刮。
灵甲探路回来,摇摇头,“咱们是从侧面绕过来的,前面是一间空荡荡的寝殿,看不出有何异常。”
“这一路走来未免太安静,没问题才是大问题。”灵乙不放心,又去探了一遍,依然一无所获。
忘忧身边四个侍卫,灵甲灵乙主外,负责打探消息、迎来送往一类事务,灵丙灵丁主内,帮他处理名下的资产等。
甲乙都没发现任何异常,丙丁自然不用再去浪费时间。
包括滕家在家,一行十人越发提高警惕,放慢速度小心翼翼行走,一直到进入寝殿都没遇到突袭。
滕云淡轻轻松口气,“会不会真的没埋伏,这就是一间普通屋子咱们快别自己吓自己了,我半天气都不敢大喘一口。”
“这屋子不普通。”
“怎么不普通了,屋顶光秃秃的,墙皮剥落,我们家以前好歹还有套像样的家具呢,这寝殿一看就是呃,刚才那话谁说的”
他后知后觉所有人都在用古怪的眼神看他,好像他神神叨叨自言自语似的。
滕屠夫意识到不对,放出神识飞快地扫过整间寝殿每一个角落,没任何发现。
忘忧后退几步,示意四个侍卫分散开,将滕家人护住,“我们谁都没说话,除了你,也没听到别人的声音。”
那就是这里还藏着别的什么东西了
“啊啊啊,那声音又来了,你们听不到吗”滕云淡郁闷得要死,他真的不是发癔症啊。
阎神婆安抚地拍拍他肩膀,“你是当哥哥的,别吓到妹妹,他和你说了什么”
一提滕幼可,滕云淡果然冷静下来,就算心里惊惧,表面上至少勉为其难算得上镇定。
“他说,说咱们既然来了,那就一个都别想走。”
“还说他一个人在这里寂寞得很,总算有人来给他作伴了,哈哈哈”
“是他笑的不是我,他声音好诡异,忽男忽女。”
忘忧听到“诡异”二字,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这座地宫据说最初是用来镇压一个不祥之物,但千万年已过,那不祥之物早该消散了,不过当年地宫的建造者留下不少天财地宝,或许是其中之一生了灵。”
那便是恶灵了,对世间充满恶意,想要摧毁一切美好的那种。
滕屠夫、阎神婆和滕风轻心知他说得有道理,且他来自沧海界最神秘的灵族,手中不知掌握了多少不为外界所知的秘辛,能劳动他们不远万万里来此参赛,这地宫中极可能有灵族想要的东西。
敌人的身份有了眉目,众人却愈加戒备。
法宝生灵万中无一,但凡迈过这一步都是得了大机缘,如今他们在明对方在暗,一不留神就会着了它的道。
“长姐,你脸上什么时候画的黑色纹路”滕云淡忽然指着滕风轻大叫,“像好多灵蛇缠枝,好看归好看,但是你表情阴森森的,合起来看有点吓人啊”
滕风轻心里一咯噔,神识扫过自身,一张脸洁白如玉,根本没任何瑕疵。
但只有她知道,滕云淡不是在说胡话,这个形容恰好是她上辈子入魔后的模样,如果没亲眼看到,就凭这个二百五不可能编得出来
她迅速回复镇定,一脸关心地看向滕云淡,“二弟莫不是被那恶灵摄了心神”
随便你怎么说,左右都是上辈子的事了,我就是不承认,谁又能奈我何
然而下一瞬,她眼中的滕云淡不再是个十四岁的少年,而是变成了青年模样,戴着一张无相面具,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滕风轻瞳孔一缩,心口隐隐作痛。
即使伤口是上辈子的,那剧烈的疼痛却如影随形,被家人背叛的愤怒更不曾释怀。
离两人最近的滕幼可最先发现长姐的异样,这是她想刀了二哥的眼神,她可太熟悉了。
左右一看,忘忧和爹娘都盯着这边,不好做什么,她干脆猛然揪掉大白鹅屁股上一根羽毛,疼得它“嘎”一声哀嚎,在空荡荡的寝殿里撒丫子狂奔。
“卧槽卧槽卧槽,好疼好疼好疼”
滕幼可趁机观察周围地形,眼尖地认出了一个乱人心神的幻阵,阵法布置相当巧妙,阵纹竟是地板上的裂缝和墙壁上的一处处斑驳。
也不知道金银对付这种玩阴招的行不行
她埋头抱住大白鹅脖子,快速从左掌心翻到222999页,小声呼唤,“金银,出来干活啦,小心别被人发现”
“好嘞哈尼,我来啦”
在大白鹅跑过众人视线死角时,阵笔精嗖一下飞出卡牌,鬼鬼祟祟贴着墙壁移动,一点点摸查阵眼所在。
“咦,这次的对手有两下子,给我一炷香的时间。”
金银说完便专心做事,滕幼可不打扰它,骑着大白鹅冲回长姐和二哥中间,以防两人让姐弟相残的悲剧再次上演。
偌大的寝殿内蔓延着古怪的气息。
不止滕风轻、滕云淡姐弟意外看到这一世并不存在的画面,滕屠夫和阎神婆足够小心,依然中了招。
滕屠夫莫名被拽进一间书房,书房里堆满了诸如生死簿、在逃恶鬼抓捕名录、地狱十八层建设计划等文书。
让一个佛子处理鬼界的繁琐事务,这是什么别出心裁的恶毒手段不愧是恶灵,好狠的心
与此同时,阎神婆也发出同款咆哮奶奶个熊的,这变态的恶灵居然让老娘对着佛祖念经,这他妈是人干的事吗
她是阎君啊,鬼头子知不知道念经就不可能,送佛祖一程还差不多
一家四口均受到古怪气息的影响,滕幼可察觉忘忧看向她的目光带着审视,暗中磨牙,身子软趴趴往大白鹅脖子上一歪,目光逐渐涣散。
既然太正常了遭人怀疑,那就意思意思补个觉叭
滕幼可来这边后很少做梦,上一次还是看到全家沦为对照组,下场惨烈那天。
这是第二次,她梦到了一株忘忧草。
起初,它不过是靠着顽强的生命力,艰难地从石峰里钻出来,见到了初升的朝阳。
它应该会像很多野草一样,历经风吹雨打,数个春夏秋冬,一次次草木枯荣。
然而有一天,它淋了一场化神飞升的灵雨,雨水浇灌了它的枝叶,流入土壤中,继续温养它的根茎。
仿佛受到了命运的眷顾,这株草无意识地开始修炼,呼吸吐纳日月精华,靠那一场灵雨的馈赠,一点点从野草变成灵植。
这处绝壁人迹罕至,此后百年、千年、万年,它一直独自在此修炼,见证人世间沧海桑田。
一千万年后,它终于开了智,被灵族发现,带回到族中精心供养。
看起来是个野草逆袭的励志故事,可是那之后,滕幼可看到了让她揪心愤懑的一幕幕。
无数身着黑袍遮掩身份的修士,一个接一个来到这株忘忧草前,虔诚地膜拜它,恳求它助他们铲除心魔。
忘忧草只是个才有一点意识的、懵懵懂懂的草灵,指望它能懂什么呢
懂得拒绝的灵族族长被这些人联手打伤,几个幼小的灵族成员被捉住当人质,没人敢反抗。
这些黑袍修士已经开始自说自话感激它的大度,然后毫无保留地,将他们自身的心魔那些肮脏的丑陋的见不得人的一切,全都转移到它身上。
一千万年的忘忧草,生了灵,有了意识,这是多么难得一见的克制心魔的先天至宝啊所有受心魔困扰修为停滞的修士,谁能不为它疯狂
若非几方势力相互制衡,谁也无法独吞它,守护它的灵族必遭灭顶之灾
就这样,灵族一次次举族迁移,小心藏匿,又一次次被那些贪得无厌的人找到,被迫交出幼小的忘忧草,眼睁睁看它承受这剧痛和煎熬。
它是忘忧草,可它让别人忘了忧,自己却默默承受了一切。
“好惨啊。”滕幼可眼角有些湿润,她已经意识到自己最终还是着了恶灵的道,看到了另一个人深埋心底的隐秘。
这感觉让她心里发堵,闷闷的,可她还想看下去,生怕惊动恶灵被踢出这个梦境。
忘忧草,忘忧,会是他吗
无独有偶,就在滕幼可被拉入梦境的下一秒,忘忧的意识也进到一间小院子里。
院子布置得极为用心,进门左手边是一片漂亮的花圃,花圃里百花争艳,是真的在争,吵得还挺凶,感觉随时会互相扯头花。
中间一条鹅卵石铺就的蜿蜒小路,右手边是一片生机盎然的低阶聚灵草,它们正欢快吮吸着从井口里散逸的浓郁灵气。
前方的小木屋占地不大,却开了很大一扇窗,阳光洒满房间,看起来惬意舒适。
紫藤萝垂落屋檐,随风摇摆,刚刚似乎还冲他吹了声口哨
忘忧“”
这是什么安逸中又带着几分不正经的梦境
莫非是恶灵想麻痹他,打击他的斗志,故意用这种靡靡的生活引诱他又或者这美好不过是假象,实则脚下步步深渊,一步踏错性命难保
他一瞬间设想了很多种潜藏的危机,就是没想过,这其实是某条咸鱼日思夜想的养老生活,更是少年心心念念想要埋回去的地方。
和迫不及待想要往下看剧情的滕幼可不同,忘忧心生警惕,凝聚神识极力想要挣脱这种不受控的意识状态。
寝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耳边忽然想起噼啪一声,像烛火溅起蜡油,阵笔精破了阵眼,趁大家尚未清醒,飞也似地溜回滕幼可掌心。
片刻后,滕屠夫第一个苏醒,盖了无数印章的手微微颤抖。
不是他说,那些事务处理起来繁冗枯燥,比念经无聊一百倍,真不是人干的事啊
更气人的是,那些东西一看就拖了很久,一直堆积才会那么多,幻境做得这般逼真,一般都基于真实细节,所以他无比肯定,鬼界那位阎君是个超级大懒蛋,懒得没救了
难怪总听师弟说人间浩劫将至,那群恶鬼早晚要爬上来搞事,肯定是因为这一届的阎君忒不称职
阎神婆紧跟着回过神,摸了摸头发,心里疯狂飚脏话还好老娘跑得快,不然就要被按头剃度了,这是什么人间地狱,念经就算了,还要顿顿吃素,我宁愿回去盖公章
再之后,滕风轻和滕云淡双双苏醒,一个神色沉郁,一个泪流满面。
“长姐”
“滚。”
“呜呜呜”
“”
滕幼可心神和系统相连,阵笔精一成功破阵归来,她就知道留给自己看戏的时间不多,苦撑着不肯离开。
好不容易,她一路看到忘忧草长高,新生了一片叶子手,嗯,没看错的话就是差点被她一口咬掉那只。
伴随它修为飞涨,境界越来越高,敢来威逼灵族欺负它的修士所剩无几。
但还是有。
这些人几乎个个立于沧海界顶端,心魔亦非昔日那些修士可比,他们又一次联手施压,这次是忘忧草自己开口。
“族长,把我交出去吧,灵族是我的家,所有人都要活下去。”
只要家人安好,牺牲它一个又何妨
时光匆匆,眨眼又是数千万年,幼小的忘忧草终于要化形了,灵族举族欢庆,他们终于可以看到少族长了
劫雷轰鸣,黑云压顶,九九八十一道紫色惊雷接连劈下,忘忧草叶片残破、根系烧焦,却一次次扛了下来。
三个日夜后,一缕天光刺破黑云,洒在奄奄一息的忘忧草上,柔和的银光将它笼罩,而后,一个不着寸缕的美少年出现在其中。
呀
别看他年纪小,身材却相当有料,即使她见过那么多猪跑,这也是最顺眼一头。
“二丫没事吧”、“怕是又发病了”、“小可快醒醒”、“妹妹妹妹”,耳边,爹娘长姐二哥的关心声越来越清晰,眼前的美少年却飞快远去。
“呜呜呜”她光顾着欣赏人鱼线了,还没来得及看脸,所以这株草到底是不是忘忧啊
醒来的滕幼可打个哈欠,听着一家人的嘘寒问暖心中格外安定,她下意识扭头看了眼忘忧,脑子不受控地开始去掉衣服,自己吓一跳,惊恐地别开头。
忘忧“”
知道我面冷,但也不至于把小孩子吓成这样吧
当四个侍卫中的最后一个也找回意识,恶灵的招数彻底失效,一条白色人影从屋顶飘落,浮在半空审视众人。
“你们十个里,绝对有人压制了修为,否则不可能破了我的术,堂堂化神期修士跑来和一群小辈抢机缘,还要不要脸你是自己痛痛快快站出来,还是要我挨个试探”
此话一出,所有人面色皆是微微一变。
灵甲一把抓住忘忧的衣袖,冲他摇了摇头,传音苦劝,“你不能出头,虽然咱们避世已久,那些人该飞升的都飞升了,该死的也都死光了,却还是有人在暗中寻找你的下落,若是被人发现你的本体,只怕届时”
曾经的屈辱愤怒和无奈,会再一次让他和整个灵族喘不过气,他们不担心自己,只担心忘忧再也承受不住那样的滔天罪恶。
同样的,忘忧并不在乎自己如何,却无法忽视族人们为了护他所遭遇的一切苦难。
他不能这么自私,稍稍一迟疑,恶灵的目光便被滕家人吸引过去。
滕屠夫纠结如果任由对方出手,那可是试探化神期的术法,妻子和孩子们哪儿承受得了
都怪鬼界那阎君懒成狗,一点事实不办,害得他累死累活耗在里面出不来,气急之下动用了功德金光,被恶灵发现了端倪。
实在不行他干脆认了,就算被妻子嫌弃,总好过眼看着一家人身陷险境。
阎神婆苦笑就说遇到秃驴准没好事吧,她不过在梦里和他们打一回交道,马上身份就要被揭穿,真是倒了血霉。
可不承认又能怎么办呢这恶灵敢现身就是有恃无恐,想试探她的实力很简单,只要弄塌这间大殿,她就不得不救家人,既然早晚逃不过,何必让夫君和孩子们白受一回惊吓
滕风轻看看爹,看看娘,心中捉急。
要不还是她站出来吧,不然他们俩一块站出来,不用恶灵发难,夫妻俩自己就得打得昏天黑地,二弟无所谓,小可还小,不能没家啊
滕云淡小声问玉佩,“师父,化神期修士说的是你吗那咱俩在一起,要不我站出去”
自从收了徒莫名变得豪富又牛逼的玉佩“”
至于同样神魂强大的滕幼可,她就算站出去也没人信,所以就不费那个事了。
几个人内心天人交战时,恶灵等得不耐烦,下了最后通牒,“是化神期就给我站出来,别磨磨唧唧让人瞧不起否则,别怪我”
“行叭,藏得这么深都被你发现了,没错,这里唯一一个牛逼闪闪的化神期修士,就是你鹅大爷我”
大白鹅抖着翅膀,霸气出场。
“哈哈哈哈,没想到吧在我们那边,他们管我叫sss级诡异之主,像你这种小杂鱼顶多评个c。”
说完不理会恶灵难看的面色,回头冲它背上的滕幼可羞涩一笑,“一直没机会告诉你,我单身,未婚,除了干坏事没什么不良嗜好,天生天养接受入赘,比起父子关系,你爹娘那种其实更适合咱俩”
“滚。”
“嗯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