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贺绛盯紧了商景, 仿佛一眨眼这小东西就会跑。只是想让蒋闻从朋友角度接近商景,让他卸下心防接受治疗,没想到竟然炸出了惊天秘密。
可不是会跑么, 商景根本不是有计划地出现在他面前,而是阴差阳错, 但凡出一点意外,商小狗就不知道带着他失忆的脑子去哪了。
贺绛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后怕,在这风呼呼的大冷天里, 像握紧了稻草一样握着商景的手腕。
商小景失忆了。
难怪性格捉摸不透, 一会儿粘人地叫老公, 一会儿颐指气使作天作地, 原来是把握不好在自己面前的人设,发挥程度有高有低。
他以为商景叫他老公, 是阴阳怪气,或者廉价地认为这两个字能从他这儿换到什么东西。
竟然, 是真的把他当老公了。
商景竟然把他备注成“老公”,明明以前怎么哄都没松口。
他该庆幸自己没换手机号。
林琳抓到助理卖私人信息给粉丝,建议他换手机号时,贺绛迟疑了,冒着被骚扰轰炸的风险,在不切实际地期望商景未来某一天会联系他。
商景真的联系他了,在一个月前,失忆了傻傻把自己送上门。
幸好商小狗还懂得发图片, 他那天去了,若是没去……后果不堪设想。
商景小脸煞白地看了看贺绛, 又看了看蒋闻, 突然明白过来:“好啊!贺绛你找心理医生套我的话?!”
贺绛:“不是——”
商景觉得完蛋了, 他的秘密被发现了,贺绛一定不跟他上综艺了,脑子治不好了,爸爸的房子也买不回来了。
他又是孤孤单单,没有记忆没有亲人也没有家,连碍眼的老公都没了,白白给人家当这么久作精和娇妻。
眼眶瞬间发红,商景抬手狠狠抹了把泪,推开贺绛,一下子冲出了绿化带。
“商景!”
贺绛觉得好像有只野猫从自己怀里蹿了出去,快得都抓不住,他迈开长腿,立刻追上去。
顾不得声音会不会被人认出了,贺绛边追边道:“商景!我没套你话。”
仗着腿长几公分的优势,贺绛在转角逮住了眼眶红红的商景,“你跑什么!”
前面几步就是停车场,公共场合不好解释,贺绛半拖半抱地把商景塞进副驾:“不想引来围观就安静点!”
贺绛快步绕过车前,开门坐上主驾驶。商景抿着唇扭过头揣着手,就是不看他,逃避沟通。
这幅样子真是既可怜又好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当初是自己甩的他。
贺绛自嘲,以为商景搞这些暗示性明显的小动作是想复合,结果并不是。商景只是误把他当老公,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夫夫,分手也三年了,心底的陌生感做不了假。
所以商景一方面赖着他,一方面又不信任他,不信任到不敢把失忆告诉他,宁愿告诉给街上随便遇到的陌生人。
贺绛想了想自己过去的表现,确实也谈不上有任何给予商景安全感的行为。
甚至商景出车祸第一天,他还吼了商景。
懊悔和自责涌上喉头,贺绛按了按发涨的鼻梁,放缓声音解释道:“我之前问过你愿不愿意进行心理治疗,你回避了,我以为你抗拒诊疗室,就想请心理医生,以朋友的身份来疏导你。”
商景耳朵一动,微微施舍给贺绛一点余光:“是吗?”
贺绛:“不然呢?我又不知道你失忆,为什么要套话?”
商景冷静下来,一想也是:“你没套我话?”
“当然。”贺绛看着商景,目光沉了一下,“但是老实说,你失忆了却不告诉我,我很生气。”
“身为你的……老公,我感到伤心。”
在追商景的那几秒里,贺绛的大脑前所未有地清晰,清晰地做好决定——让商景继续误会着。
以商景的脸皮,如果他知道连“老公”都是一场乌龙,他作天作地欺负的老公,是自己前男友,一定会连夜买好站票离开s市。
可是商景现在还失忆着,在国内也没有其他亲人,谁敢把这小笨蛋放出去给别人欺负?
自己欺负欺负就算了……况且,贺绛深吸了口气。
他想给自己和商景再一个机会。有没有可能,他们这次就重新开始了呢?
等商景治好了,恢复记忆了,他愿意接受……审判。
贺绛踩下油门:“系好安全带。”
商景看了看,发现不是回家的路线,顿时揪紧了心:“这是去民政局?你是不是想跟我离婚?!”
贺绛被噎了一下,也不知道商景这么关心婚姻,该高兴还是该烦恼:“离什么?综艺合同都签了。”
“是哦,我已经签了合同了!”商景顿时满血复活,白纸黑字,官宣完毕,这钱相当于在口袋里了,就算是贺绛也不能违约。
他舒适地靠在真皮椅背上,觉得贺绛这个司机不错,开车很稳:“那要去哪?”
贺绛:“去给你看看脑子。”
贺绛之前没有认真关注过商景的伤,他说什么信什么,以为就是普通外伤,到底得多严重才会全盘失忆?
不把商景抓到医院从头到脚检查一遍,他今晚都睡不着。
想来上次在脑科医院看见商景,他就是去求医的,自己居然信了商景跟踪自己的鬼话!
三年前自己也正当红,商景却从没因此向他要求什么,甚至干脆地分手,品行不可能因为失忆就变了。
商景想要钱,可能是因为没钱治病,华悦是私人医院,有一定门槛费用。
他上次去医院探望姑妈,哪知道自己老婆也一个人凄凄惨惨在医院看病。
代入商景想了一下,贺绛心脏蓦地抽疼。
“哦。”商景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啊,我买的零食还在凉亭里!”
贺绛把手机递给他:“打开微信,那个叫蒋闻的,发消息让他拿。”
“好。”商景低头编辑好短信。
目送矛盾源离开现场的蒋闻,看了看自己买的一袋沉甸甸的“道具”,再看了看商景的两大袋东西,“我为什么不在办公室吹暖气当心理医生,而要来当苦力呢?”
……
车一路行驶到华悦医院,贺绛解开安全带,倾身按住准备下车的商景。
“等会儿见了医生,不许藏着掖着,问什么答什么。”
“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去医院还得哄,我上次还自己一个人来了呢,你还在医院里追我!”
贺绛举手投降:“行行行,我的错,以后我都陪你来。”
商景心里像揣了个暖炉,热烘烘的,他嘴角扬了扬,又克制地放下来:“你自己说的哦。”
他其实可羡慕姑妈了,贺绛来探病来接出院,都是脑子不好,他怎么就没这个待遇呢?
“这么晚了,医生都下班了吧?”
贺绛:“收费贵自然有贵的服务。”
商景被带到脑科主任办公室,各种检查开了个长长的单子。
贺绛拿着单子,送商景到各个仪器室检查,前后折腾了两小时,又回到主任办公室。
张主任问道:“可以看看你上次的检查结果吗?”
他记得这个小年轻的病历,但是对方要求保密,想要调出来,得问问他的意见。
商景:“可以。”
于是张主任当着贺绛的面,把一叠文件里抽出一份病历,正是商景的。
他认真对比了半个小时,皱眉道:“对比起来,确实有个部位在发生细微的变化。”
贺绛神色一变。
张主任安抚道:“以我的经验,这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你最近有没有想起什么?”
商景捏了捏耳朵:“想起了一些小时候关于我父母的事,就是一些对话。”
张主任:“是无意义的对话,还是对你很重要的对话?”
商景顿了下:“重要吧,搬家的时候我爸对我说的话,我很开心。我爸去世之后,妈妈把房子卖了,我很难过。”
贺绛闻言揉了揉商景脑袋。
张主任:“有触发场景吗?”
商景:“我坐错站看见了以前的房子。”
张主任唰唰记下,“还有吗?”
商景支吾了一下,薄薄的面皮微微涨红。
贺绛垂眸,淡淡提醒:“不是答应我都说出来吗?”
张主任看了看他两,想起最近的新闻,淡定地道:“夫夫那方面的事可以不说。”
贺绛:“……”
商景脸颊红成了番茄,恨不得缩到贺绛背后去,他都还没想起来那方面的事呢。
“不、不是,有、一些小片段。”
“什么片段?”
商景把头低下去,不好意思道:“我打游戏他骂我笨蛋。”
张主任:“……”
贺绛:“……”
张主任根据上两个片段的重要程度,推测:“骂得很凶?”
商景:“嗯。”
张主任:“经常骂你?”
商景:“嗯。”
张主任看贺绛的眼神都变了。
贺绛有心想替自己辩解两句,顿了顿,还是闭上了嘴。
张主任问贺绛:“你们以前经常一起打游戏?”
贺绛:“嗯,异地连麦打,可以算是游戏认识的。”
听到贺绛提及过去,商景竖起耳朵,原来是打游戏认识的,嚯,难怪他一个普通粉丝能认识大明星,一定是他卓绝的技术成功引起了贺绛的注意。
张主任:“想起这个片段,有触发场景吗?”
商景:“上次差点追尾的时候想到的。”
张主任问完话,道:“总体情况还是乐观的,有触发场景,他就能陆陆续续想起过去。贺先生,如果你对他的过去比较了解,可以经常跟他说说。”
贺绛:“好。”
张主任顿了顿,眼神闪过一丝精明,意味深长对贺绛道:“注意不要过分美化,影响效果。”
贺绛:“……”
他承认刚认识商景的时候脾气是不太好,谁让商小狗打游戏气人。
见识过辅导孩子作业被气疯的家长吗?他就是。
驱车离开医院时,已经晚上九点,不远处就是琴行。贺绛想起商景曾经跟他要钢琴,被他冷言冷语地堵回去,便在琴行前面泊车,“进去挑一台。”
商景搓搓手,这他可就不客气了,实不相瞒,他上次其实看中了一台。
导购还是上次那个,记性极好,看见商景来买钢琴,便替他开心:“你离婚了?”
商景:“还没呢,不离了。”
但是某个人可能对他失忆这件事负有愧疚,要送他钢琴呢。
商景有个大胆的猜测,他那天是不是为了出去买菜给贺绛做饭,才出的车祸?
导购说完,才发现这次跟商景过来的人不是上次的助理,好像就是商景老公。
对方戴着口罩和帽子,看着有点眼熟。
导购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有些尴尬,生怕这单生意做不成了。
贺绛压低声音:“定好了?就这台?”
商景:“嗯。”
“行。”
一百多万,贺绛眼也不眨地签单,留下地址让工作人员明天送过去。
导购接了单,心花怒放,觉得这小两口怎么这么甜,明明就是漂亮艺术家和他的霸总老公。
商景爬上车,失忆的事被挑破之后,他有很多事想问,“我车祸那天是出去干嘛的?是去买菜还是找工作?”
醒来时,他兜里有当天日期的兼职传单。
这个问题把贺绛问住了,他上哪知道去。
做饭买菜是不可能的,商景刚回国,大概率要找工作。
“不知道,你没告诉我。”
商景眯了眯眼,果然,他是私下偷偷找兼职,不敢告诉贺绛的。
“那我……”
贺绛打断他:“轮到我问你了,你手机里我的备注是老公?”
回国换了新的手机号,还存了自己号码,还备注老公。
这简直是今天最大的好消息,做梦都能美醒。
被当面拆穿是舔狗,明明不让叫老公,还偷偷备注,商景脸上挂不住,凶巴巴道:“不行吗!”
贺绛笑了:“行。”
商景:“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呀?”
贺绛:“在美国学音乐,毕业了。”
商景哼了一声,好好的音乐高材生,竟然给贺绛当隐婚小媳妇洗衣做饭,以前的思想境界就这样?
手指粗糙了弹钢琴多丑?
他心里逼逼赖赖,但没又把对贺绛的不满说出来,还指着他上综艺呢。
贺绛:“除了手机备注,你还记得其他我是你老公的证据吗?”
商景:“没有!”
他答得太快了,贺绛反而不信,笑容越来越明显:“你说谎。”
商景:“我都失忆了!”
贺绛诈他:“手机都有密码的吧,你的密码是我生日。”
他和商景以前把密码改成过对方的生日。
商景像被按在皮垫子上揉肚皮的猫咪,怎么挣扎哈气都不好使,板着脸硬邦邦道:“原来是你生日啊,我凭手感按出来的。”
笑得这么可恶,绝对不能让他看见舔狗卑微日记。
贺绛:“还装不知道,你看见我就认出来了,说明你醒来搜索过我,百科上有我生日吧?换句话说,你不止备注了老公,你还在其他地方备注了老公是我。”
贺绛几乎是笑得猖狂了:“商小景,你是怎么知道的?嗯?”
商景被欺负得狠了,脸颊都红炸了,眼神忽闪地捏紧了手机。
狗男人究竟在猖狂什么呀!
去他的娇妻,看他怎么在全国人民面前雪舔狗之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