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玩办家家酒吧
beock幼稚园门口,当家人洁世一神色肃穆,穿着印有卡通图案的围裙,双手环胸,顶天立地之姿,如临大敌。他向身后招招手,“七星老师,把盐递给我。”
“是”七星虹郎早有准备,呈上木匣子,兴奋地竖起大拇指,“放心,咱已经准备好扫帚了”
这俩人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栏杆外,米歇尔凯撒蹙眉,他这趟来东京事出有因,故而低调行事,口罩墨镜棒球帽一应俱全,鬼鬼祟祟像个欲行不轨的极端分子。
“还是老样子,到哪里都喜欢养狗啊世一。”为防止洁世一认不出自己,早在刚打照面时他便拉下口罩验明正身。
“听不懂,”洁世一义正言辞,抓起一把盐洒向门口,“去,去。邪祟退散”
“喂,”开什么玩笑,明明戴了耳机。凯撒反应迅速退后一步,避免皮鞋遭殃,他摘下棒球帽,脸色愈发不愉,“是我世一,快点开门。”
“哇不得了,居然是新时代是我是我诈骗呗”七星虹郎从洁世一身后探头,“洁老师,要不咱还是报警吧。”
“你说的对七星老师,安全起见必须报警。”洁世一煞有介事,掏出手机作势拨号。
“凯撒前辈,咱一定会联系经纪人捞你的,请放心进去吧,”七星虹郎双手合十,为表诚意,他补了句,“汪汪。”
怪不得觉得眼熟,法甲联赛的秋田犬。
“多特蒙德的16号新星影锋,皇家马德里的前超级巨星,曼彻斯特城的10号种子边后卫,然后是”凯撒翘起嘴角,食指点了点嘴唇,“巴黎圣日耳曼的丧家之犬中场,下赛季甚至有望俯冲法乙,风烛残年的伏枥老骥,充其量也就是个二流跑龙套,”他嗤笑,“世一真是喜欢捡垃圾呢。”
“哈哈,这么说也没错啦,”七星虹郎没心没肺地乐呵,“至少比争王落败,在拜仁慕尼黑苟且偷生的家伙要好过呗,不是有句话说吗沉默的看门犬自有生存之道,啊抱歉,忘记了凯撒前辈不是日本人听不懂北海道方言,咱给您解释一下”他把脸贴在洁世一腰间,开朗道,“意思是,咱站在门里,可凯撒前辈好像进不来耶。”
“不错嘛,这个表情”凯撒咧开恶劣的笑容,“卖队长后分崩离析的落魄豪门要怎么维持生计,我拭目以待。”
“说到夏窗,前辈才是,不赶紧离开拜仁慕尼黑的话,下赛季就只能给传球了呗,”七星虹郎感慨,“诶难道凯撒前辈有意向转型成中场吗好厉害,不愧是前新时代十一杰,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啊这句也是北海道方言,咱一高兴的时候就控制不住,请前辈谅解咱吧。为了心爱的足球甘于屈居人下,太伟大了,真不愧是凯撒前辈果然咱要多多向前辈学习”
“你主人没带你打狂犬疫苗还待在大巴黎是想留下吃散伙饭吗”
“凯撒前辈没有主人所以无家可归呗,有点可怜啊,不转会是因为没有俱乐部要你吗”
“闭嘴闭嘴闭嘴”
脆生生的童音让三人齐齐一愣,七星虹郎慌慌张张看向身后,以为是在教室里画画的小朋友跑出来了。洁世一一言难尽地上前,隔着铁栏杆,与凯撒腿边的矮冬瓜对视。
瑰红色的自来卷,皮肤苍白,像个精致陶瓷娃娃的德国小孩,此刻正眼巴巴瞪着他,大眼睛雾霭沉沉,好像蒙受天大的冤屈,“不许对凯撒大人无理”
对峙三人诡异地安静几秒,局面僵持不下。
洁世一目光难以言喻地望向凯撒,讷讷道“你的私生子”他单知道凯撒私生活玩得花,没成想这家伙在外面搞出这么大个花活,这要是捅出去,下半年足坛花边新闻或由拜仁慕尼黑一力承包,凯撒苦心经营的痴情浪子同性恋人设也将毁于一旦。
“这也是北海道笑话”凯撒继承优良的德国正三色旗血统,幽默绝缘体,他笑不出来,不耐烦地揪住小孩领子推到身前,“内斯,过去打个招呼。”
国王的命令是绝对的,纵使内里心不甘情不愿,内斯仍乖乖从凯撒裤腿后边走出来,一招眼看便是受过严格的专业训练,言行举止都规矩得不符合学龄前儿童。他右手置于胸口,礼貌地欠身,吐字流利甚至一句话带的敬语九曲十八弯,充分结合了东京的风土人情,“初次见面,beock的两位老师。鄙人是亚历克西斯内斯,未来将在贵校求学三年,请多多指教。”
早先绘心甚八确实捎过信,知会他们引换生的各项注意事宜,但洁世一横竖没把这事儿跟米歇尔凯撒联系起来,刚见面以为是贱不嗖的千里迢迢追到东京来给他添堵了,这不盐罐子和大豆全备齐,只差一通报警电话把人送走。没成想竟是新生入学,倒是自己先入为主错怪好人了。洁世一捏着下巴,瞧瞧文质彬彬像个小绅士的内斯,抬头打量面无表情像斗战胜孔雀的凯撒,反复几次,言之凿凿道“确实不是你的种。”
就凯撒那个德行,生不出这么根正苗红的好孩子。
“世一是什么意思”凯撒垮起个批脸。
“夸你洁身自好啊,裸身国王,”洁世一拔起门闩,弯下腰,笑得和蔼可亲,“你好内斯,老师叫你亚厉克,好吗”说的是标准德语。
“no”内斯板起脸,矜持地扬下巴,像猫和老鼠里健身俱乐部的黑猫,“我是凯撒大人最忠诚的门徒,我允许你尊称我为骑士内斯而你,先生,我注意到你和你的走狗刚刚胆敢对凯撒大人不敬,请立刻收回那些话,至于你”他严肃地转向七星虹郎,压低嗓音,抑扬顿挫道,“可以请你不要再诋毁凯撒大人吗凯撒大人是绝对、至高无上、不可侵犯的竟敢亵渎凯撒大人的权威,罚你一张黄牌”说罢他从小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沓扑克,费劲巴拉撕开封口,花了十几秒才从一堆令人眼花缭乱的牌面里挑出joker,正儿八经举起示意。
“喔,谢谢你,骑士内斯,”七星虹郎认认真真接过扑克牌,从围裙内袋里掏出名片双手递上,“咱是骑士七星,本赛季效力于巴黎圣日耳曼,请多多指教呗。”
“原来如此,骑士七星,你的封号是什么”内斯点点头,优雅地单手接过名片。表示他很上道,孺子可教也。
“咱是可丽饼骑士,”七星虹郎蹲下,和他开开心心握手,“敢问阁下的称号”
“魔术师”说起自己的称号,内斯洋洋得意,嘴角上扬又被他克制地压下去。他的一言一行可都代表着凯撒的脸面,咋咋呼呼成何体统,谦逊是骑士珍贵的品德,“你记好了,叫我魔术师内斯”
明明才说过要叫“骑士内斯”,小孩子真善变。
“了不起”七星虹郎很给面子地鼓掌。
洁世一看凯撒的眼神更加不对劲,“你教孩子这个”自己当凯撒大帝,甚至忽悠小孩子当十二门徒,居心叵测啊。
凯撒表情漠然,洁世一不是第一个这么问的家伙,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他看了我所有的比赛录像。”而国王的陪衬戏瘾多发于球场,一来二去的,便叫孩子无师自通,技术一点没长进,戏剧腔倒是越说越溜。
“扑克牌呢”
“埃里克给他买的,”凯撒神色一言难尽,“俱乐部那帮老家伙给他塞了一行李箱玩具。”当然那些儿童资产都远在德国,自己带内斯来东京是踢球的,带什么玩具,全部被凯撒收缴了。
“他爸爸妈妈怎么放心把孩子交给你带的,”洁世一无语,侧身让开路,“先进来,第一天不着急训练,熟悉新环境很重要,还要观察他有没有水土不服的现象。”
内斯背着手像领导巡视般不紧不慢进门,凯撒抬脚想跟进去。洁世一眼疾手快合上铁门,插闩,堵人,一气呵成。
“啧,”早说让世一当门将了,扑救肯定行,“不让进”
“让你进了”
“呵,”凯撒轻蔑一笑,“谁问你了世一。”
“凯撒与狗不得入内,”为防止污染内斯纯净的心灵,这句话用的是日语,他知道凯撒能听懂,两人同队多年,抛开球场上的默契不谈,对彼此的憎恨绝对心有灵犀一点通。洁世一懒洋洋趴在栏杆上,摊手屈指招招,“叫两声汪听听,我听着不像狗就放你进来。”算是帮七星虹郎磋磨一下人,德甲没有隔夜仇,他们向来有怨是当天报。
凯撒揶揄地勾起唇角,抬起左手,宛如迈克尔杰克逊舞步的起手式,做作地打了个响指。
“内斯。”
“是,凯撒大人”内斯当即双手背后立正,神采奕奕地待命。
“开哭。”
内斯眨巴两下眼,漂亮的瑰红色宝石立时水波粼粼,眼圈可怜兮兮泛着红,一瘪嘴,鼻子抽抽,两泡泪蓄势待发。
要老命了。
洁世一暗道不好,哭这玩意是会传染的,这一个地雷炸了余波万一传到教室里,他们今儿一上午啥也别干,光忙着哄孩子去吧。
“行行行让你进让你进快进来吧”洁世一急忙拉开门,昂下巴示意,“那么大个人了还拿小孩子做威胁,羞羞脸。”
有用就行了。
“世一这么想请我进去喝茶可惜现在是工作的时间了,”凯撒摆摆手,转身离去,留下潇洒的背影,“预选赛见,可别让我失望啊世一,跟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待久了,别连技术都一块返老还童了。”
“要你管,戏精野玫瑰,被我吞噬殆尽后还能嘴硬,看来你已经做好觉悟了,”洁世一脸上写满势在必得,“下赛季的依旧会是我,好好磨练盘带技术,努力为我助攻吧,拜仁慕尼黑废太子。”
“伶牙俐齿,”凯撒回头,对彼此的想法了然于胸,“这次也以进球数决胜负,没意见吧世一”
这场赌局横跨两位世界级前锋的青春,从beock时期开始,直到同队博弈,二人针锋相对数载,似乎成了拜仁慕尼黑不成文的传统。不光是首发阵容同室操戈,二队乃至青训生都沿习至今,两派斗法几欲成为佳话。
“正合我意,”洁世一丝毫不惧四目相对,双方皆从深邃的蓝色中窥见如出一辙的野心,“我会让拜仁慕尼黑继续蝉联德甲冠军,在你被大黄蜂蛰死之前,一定是我先把你拆吞入腹啊凯撒。”
“唔诶,真激烈啊”七星虹郎唏嘘,他早已从竞争最激烈锋线退居二流,转型中场和后卫。曾几何时他也向往令人心潮澎湃的武斗宣言,事到如今他满足自己身处的位置,并由衷认为担任中场的自己比前锋更能发挥价值,倒也不觉多落寞。很快收拾好心情,低头阳光开朗道,“好咯骑士内斯,咱去和凯撒前辈道个别吧。”
小不点内斯紧咬下唇,眼眶比刚刚还红,表情狰狞,目眦欲裂,“凯撒大人他,竟然对我以外的人这么地,这么地可恶世一”
“不可以哦骑士内斯,”七星虹郎晃晃食指,纠正他,“要叫洁老师。”
内斯无理取闹,“败犬世一坏东西世一小老鼠世一大灰狼世一”
洁前辈到底是什么物种啊
“都说了要叫洁老师呗。”七星虹郎扶额,再三嘱咐内斯进去以后可不要乱说话。
诋毁嘲弄之言万一叫屋里那帮孩子听见,保准儿让内斯入寮第一天感受下幼稚园霸凌。如此想来,交换生想融入beock和原住民打成一片,教师们任重而道远。
介于beock班里孩子不少,为防止班里乱成一锅粥,做游戏必须分小组,每个老师负责一个组别,游戏内容按人头投票决定。千切豹马因外表出众,转校前常常被班里女生聚众扮家家酒拉入伙,上头又有个酷爱捯饬他的姐姐,自认对过家家颇有心得,摩拳擦掌要在这次小组自由活动展示里大显身手。
“那就开始分配角色。”千切豹马把手伸进抽签箱里搅和,周遭围坐一圈人,所有人都炯炯有神望着他。准确地说,是凝望他身边被迫参与游戏的洁世一。
抓出一枚纸结,千切豹马展开纸条瞅一眼,宣读结果“二子演妈妈。”
为什么要他演女孩子。二子一挥想抗议,但他本性内向,支支吾吾一会儿,垂头丧气低下头,认命了。
“洁老师演爸爸。”
二子一挥掩盖在厚实刘海的猫眼,噌得亮了。
洁世一尴尬得坐立难安,黑名兰世死死抱住他的左胳膊,冰织羊软软依偎在他右侧。乌旅人跟个大爷似的四仰八叉躺在他膝头,胸前贴着张练习本纸,用蜡笔歪歪扭扭写着头疼,需要躺下,落款是乙夜医生,字还写错了。雪宫剑优没抢到最近的地方,佯装不以为然刻意坐到了夹角处,眼神飘忽不定往别处跑,洁世一若是回看他,当事人便立刻欲盖弥彰地转过头,开始哼哼体育节目的结束曲。
“凪演弟弟。”
“我演哥哥。”
“冰织是邻居,玲王是卖鱼店的老板,黑名演宠物鲨鱼,”千切豹马握拳抵在嘴巴,咳哼哼清嗓子,“就这样,有谁没领到角色吗”
“那个,我还没有分配角色,”雪宫剑优乖乖举手,“以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乌君也没有拿到角色。”
“嘁。”这家伙怎么这么死正经啊,想偷个懒都不成。乌旅人撩开眼皮瞥他,“是我头疼,病人需要休息。”
千切豹马双手抱臂,“喔,那你们就是路人甲一号和路人甲二号吧。”
雪宫剑优再度举手发言,“提问,为什么我是路人甲呢我想出演有名有姓的角色,玩游戏最重要的就是公平性吧”
“好啰嗦啊你,”千切豹马露出死鱼眼,“那你叫路人雪,他叫路人乌,满意了吗”
“抱歉,对这个结果我可不能接受啊。”雪宫剑优据理力争。
“喂,差不多可以了庸人眼镜,”乌旅人龇牙笑,“你这样的性格到了社会上可是会吃大亏的哦。”
“不劳你费心,”雪宫剑优推推眼镜,“我不想被一个装病还写错字的人这么说。”
“你们两个,不要吵架。”洁世一无奈,打圆场。
“既然如此,我可以提几个意见吗”二子一挥鼓起勇气举手,“我觉得这种传统剧本的扮家家酒毫无新意,恕我不能认同。”他好歹看过几年子供向动画,如果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蜡笔小新是这么说的。
“吼说说看。”千切豹马神气地昂昂下巴。
“那就”二子一挥站了起来,一只手背后,直抒胸臆,“我是家里背负了三十二年房屋贷款,从轻井泽远嫁到琦玉,婚后自愿辞职无法融入社会,膝下育有两个不省心孩子的家庭煮妇,”他顿了顿,指向洁世一,“洁老师是普通工薪阶层的上班族,就职于beock集团,只是一介小小的股长,每个月的工资赡养双方父母就很吃紧,夏天扣除伙食费和孩子的学杂费,甚至交不起空调电费,一家人节衣缩食过着拮据的生活,总而言之是个很没有用的丈夫。”
“啊,诶,抱歉。”洁世一摸着后脑勺,下意识道歉,完了后知后觉这个剧本对小孩子来说,会不会太早了
“然后凪君是沉迷游戏,升学堪忧的阿宅。千切君是自小在足球领域展现出惊人天赋,却因伤病迫不得已急流勇退郁郁不得志的哥哥,现在在一家中学里当体育老师,目标是带领本校进军全国大赛。冰织君是喜欢嚼舌根,每次来递传阅本都要在玄关门口聊两个小时的邻居大婶。玲王君是beock集团的黑心董事长,喜欢欣赏穷人挣扎求生,背地里经营地下钱庄放高利贷的万恶资本家。三股辫是鲨鱼,雪宫君是一直不温不火,面临潜规则进退两难陷入道德难题的模特,乌君是身残志坚的绝症患者,同时是雪宫君难以割舍的亲弟弟,你为了给他赚取医药费不得不选择黑暗的道路,从此成为失足男”
“等等,给我等一下”洁世一惊慌失措地打断他,“二子,这些词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凯撒带出来的内斯也不过是有一点表演型人格,二子一挥的剧本完全是社会性问题了。怎么会这样,难道他才是那个不称职的监护人。
“洁老师太大惊小怪了,”二子一挥沉稳地与他对视,推了推镜框他专门借来了剑城斩铁的聪明人眼镜冲门面滔滔不绝,“市场啊,这个年代合家欢喜剧是卖不出去的,我们过家家酒要与时俱进。”
是偷看了周末晨间剧啊。洁世一冷酷地想,看来要加强对孩子们tv节目单的把控强度才行了。
“这个剧本太沉重了,不如我们换回刚才的”
盯
所有人目光聚焦于他,顶着日本足坛稚嫩幼芽们灼热的视线,洁世一难以启齿。
“那么,赞成演新剧本的人,举手”二子一挥带头骄傲地高举起拳头。
这一刻,日本人深入骨髓的民主制昭然若揭
这是孤僻宅宅的一小步,却是幼稚园儿童的一大步。
哗然间一圈人都举起了手,洁世一错觉,他们简直像举着火把要揭竿而起,干翻自己这个odfashion的旧时代残党。
好无悬念的票数差,洁世一败下阵后,兀自怀疑人生。
莫非真是他太守旧派了,即使是幼稚园小孩也要跟上时代潮流
“别在意,别在意。”黑名兰世拼命往他怀里蹭,竭尽所能安慰,把自己当做人形抱枕。
乌旅人笑嘻嘻道“哟三股辫,鲨鱼不能说人话吧。”
黑名兰世怒视他,玫红色的猫瞳竖成一线。
冰织羊当场掏出手帕捂住乌旅人的脸,语气温和,“该怎么办才好呢,绝症患者应该要插呼吸机吧。”
洁世一立即掀开乌旅人脸上的手帕,苦口婆心劝诫,“冰织,不能用手帕捂别人的脸哦,那样太危险了。”
“咦不可以吗”冰织羊软绵绵的,像朵弱不禁风的水仙花。
“下次不能这样,知道吗”洁世一把绘有小绵羊图案的手帕叠好装进口袋,“这个就由老师暂时保管。”
“嗯,”冰织羊不知想到什么,抿嘴甜甜地浅笑,“老师要保护好它哦。”
“切,”乌旅人意味不明地哼声,揭下身上贴的“诊断书”揉成一团塞进洁世一的围裙兜,“凡人,这个也给你,做完游戏再还我。”
“是,是。”洁世一两头兼顾,长吁一口气。
照顾小孩子可真累人啊。
那厢二子一挥、千切豹马共演完一出“吾儿叛逆,伤透母心”的戏码,剧情推进到长子不堪受辱夺门而出誓要自立门户闯出一番天地,二子一挥垂泪涕泣。凪诚士郎耷拉着眼皮,缩成一团,陷入婴儿般的睡眠。
“就是洁君平时不好好管孩子,遇到什么事都是我出面,洁君倒是做好人了,”二子一挥抹去不存在的眼泪,有刘海挡着,也很难看出他钻研演技的表情管理,“都怪我,千切怨我,凪也不把我的话当回事,洁君这个当家的整天就是工作工作,家庭和工作哪一个更重要你说”
嘶来这套啊。
洁世一冥思苦想,假如现实中碰到这个问题,他的答案毫无疑问是足球排第一。但陪小孩子玩嘛,不必太较真。
他张口就来“当然是你和孩子更重要。”
版本答案总不会错吧
“呵,我重要,洁君真有脸说啊,”二子一挥冷笑一声,“别藏了,让她出来吧。”
啊洁世一左右看看。
让谁出来,这里也没有能藏人的地方啊,为了做游戏课桌都搬到教室后面了。
难道说,是座敷童子
却见冰织羊默默起身,右手抓住左胳膊,楚楚可怜地站着,像朵不堪重负的菟丝花。
居然是领居家的大婶洁世一讶然。
原来旁边坐着的人不是默认隐形吗那他怀里躺着的绝症患者和鲨鱼不是更加引人注目
“你应该知道洁君是有家室的人吧,冰织太太,”二子一挥大刀阔斧坐下,一条腿屈膝,用力拍了下地面,“好痛。”
“没事吧二子,”洁世一顿时紧张,“小心点,不要那么用力。”
二子一挥盯着拍红的掌心,愣神。
洁世一当他疼懵了,焦急道“不哭,老师给你吹吹。”应该没伤到骨头啊,但小孩子脆皮,也说不准。
“洁君,看起来你似乎还没有决定要选择哪边呢,”二子一挥避开他的手,“可我已经不想再当陪衬了。”
“令人不快呢,我一直觉得,自己是被爱着的,”冰织羊颔首,眼神落寞,“洁君,我到底,算什么。”
什么洁世一反应慢半拍,不明白他们俩是唱哪出。
“幸福要靠自己抢到手,这是我从洁君身上学到的啊。”
“如今就算,没有被爱,但只要我继续守望,就能相安无事不必担心感情破裂。然后如果哪天,洁君能够为了我离婚的话,那我自身”
“等等”洁世一倒吸一口冷气。
剧本里原先就是这么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吗
二子一挥不满意道“洁老师,你出戏了。”
冰织羊手背轻抚面庞,“洁老师,其实我,想要试试全情投入地和老师演戏呢。”
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咳,剧本应该稍微修改一下,”洁世一斟酌着商量,“比如邻居家的大婶,不用非要和上班族爸爸扯上关系,上班族爸爸工作已经很累了,他没有那个心情乱搞邻里关系。”
“洁老师要出尔反尔吗”
“洁不想陪我们玩吗”
“洁君嫌弃我们吗”
“洁要丢下我们不管吗呜”
开始了,又开始了。
“不是那个意思,”洁世一硬着头皮,扯出微笑,“继续玩吧,接着刚才的剧本。”
发愁,这剧本照着演铁定不成。为了守护小朋友们岌岌可危的价值观,眼下只有凭借自己拙劣的演技力挽狂澜了。
外景公园长椅和路灯夜景
“这样拌嘴真少见呢,我和洁君,”冰织羊搂了搂不存在的风衣立领,两指夹着不存在的烟,低头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为什么沉默”
因为不知道怎么接。
洁世一绞尽脑汁,决定快刀斩乱麻,“冰织,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尚且心存侥幸,觉得可能是他成年人的思想太过肮脏了,或许剧本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比如说,其实他跟冰织在剧本里,只是互相送鳗鱼饭跟小点心的妈妈友关系
“啊啊很厉害的问题呢,洁君。是啊,毕竟是不被人承认的名不正言不顺的关系,”冰织羊低头抽了口不存在的烟,“话说差不多,不用装傻充愣了吧,洁君和我之间。”
他不是装傻,他是真的不明白啊。
洁世一咬咬牙,双手撑着大腿俯身鞠躬,“抱歉,我还是爱着我老婆,我们之间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吧”虽然他压根不清楚发生过什么。
“好啊,当做没发生过吧。”
咦这么简单就能掰正剧本走向吗
“洁君玩过gaga游戏吗我姑且算是个重度游戏爱好者。”
“攻略洁君,我想其难度和人生类似,我明明知道那么多道理,却还是没有过好我的生活啊。”
好沉重,冰织难道平日里一直都在压抑自己吗
洁世一于心不忍,有种捂住脸的冲动。
难不成这孩子在剧本里的奇怪走向其实是渴望爱的表现吗他一竿子打死会不会太武断了,该不会给冰织留下心理阴影。
“不过,洁君的套路我已经熟稔于心了哦。是呢,就像提线木偶一样,我只是被洁君利用又抛弃的蠢女人而已,不过在最后见到了洁君那么温柔的表情,我也没有遗憾了。因为洁君带我走出了原生家庭,我的存在才得以借此彰显,我觉得我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呢。现在应该用怎样的表情吸引洁君,自己现在可以使用哪个武器,我全部都一清二楚,即便如此洁君还是想回到那边去,回到那个家里,对吧。”
“已经结束了啊。”
“真是的,”冰织羊扯出一抹支离破碎的苦笑,“是大白痴呢。”
“我啊,在最后都没有成为洁君欣赏的聪明的女人,抱歉。”
“我能说的只有,祝你们幸福了。”
心头升起的罪恶感几乎压得洁世一喘不过气,他把头压得更低,中气十足道“真的非常对不起”
“噗哈,放松下来了呢我,”冰织羊掩嘴笑,“一直以来总觉得和洁君在一起就冷静不下来了,像这样心平气和地聊天,什么都不做,对我来讲很新鲜呢。”
剧本里的自己真是个活畜牲啊。洁世一慢慢羞愧地捂住脸。
奇怪,他们不是在玩扮家家酒吗为什么气氛这么沉重诶
说到底他干嘛要对一个幼稚园小孩感到愧疚啊。
“太天真了啊洁君,轻而易举仅靠几句谎言就钓住了你,冰织羊所构造的狡猾陷阱,手段高明,”二子一挥有一下没一下地鼓掌,漫步入画,“不小心打扰你们真是抱歉,偷腥猫女士,以及”
“我信任有加的丈夫。”
“真是的,很碍事啊你,”冰织羊单手托腮,双腿交叠,任一缕刘海颤巍巍翘着,“不用那么重戾气也可以啊,我和洁君什么也没有做哦。”
诶怎么话锋一转
洁世一还没从负罪感中抽离出来,一脸搞不清楚状况。
“如果只是普普通通的友邻社交,我确实阻止不了呢,”二子一挥比了个ok对准右眼,“我看得一清二楚,虽说构不成威胁,但你的存在宛如苍蝇。”
“真自信啊,洁君就是跟你这种女人结婚啊,”冰织羊俏皮地歪了下头,“对洁君来讲应该就像是营养午餐里吃剩下的胡萝卜,虽然周围人看来是一口气发生的,不过对本人而言却只是日积月累的结果,嗯所谓厌倦婚姻或许就是这种感觉吧,胡萝卜真的很难吃。”
“冰织,不可以挑食哦,”洁世一认真叮嘱,“胡萝卜对眼睛好,如果不想吃胡萝卜就要多吃蓝莓。”
“洁老师,可以吃蓝莓吗”雪宫剑优举手提问。
“雪宫想吃蓝莓吗我知道了,今天的饭后水果就吃蓝莓好吗”洁世一向来好说话,beock的资金充裕,足够他偶尔任性一把。
“洁老师”
“啊,抱歉。”洁世一不好意思地摸后颈,意识到自己又打岔了。
“就是说顺其自然就好了吧,”冰织羊温温柔柔倚着洁世一的腰,小手抓住他围裙的布料,“到此为止吧,玩游戏好累,可以和洁老师一起睡午觉吗”
“啊冰织好狡猾,我也要和洁一起午睡”
“幼稚,我一个人睡就可以洁硬要陪我睡的话,我勉为其难答应也不是不可以。”
“大家请听我说,老师已经很辛苦了,大家今天都自己睡吧。”
“雪宫明明是昨天刚和洁一起午睡过,羞羞脸,坏孩子你这家伙想独占洁吗”
“sharkshark”
“唔哇鲨鱼从鱼缸里跳出来了,鲨鱼要咬人了。”
“喂,不做游戏了吗”御影玲王手腕上套着皮筋,挥挥手示意洁世一看自己,“我可没有参演,你们都玩得很开心,这样不公平吧。”
洁世一合掌,笑语殷殷,“那干脆就按原来的剧本”
“不行”异口同声。
可恶,只有这种时候出奇的团结。
“好吧,”洁世一叹气,妥协,“只能演一场。”
“好耶”
内景蜗居公寓客厅和洗手池里堆积如山的脏碗筷日景
因上次在公园开诚布公谈判后,二子一挥心灰意冷带着小儿子和全部身价沙耶香的布娃娃回了轻井泽的娘家,冰织羊想登门拜访给予陪伴,却被幡然醒悟决心重新回归家庭的洁世一拒之门外。大儿子千切豹马独立出户,在距离任教中学不远的老年公寓租了一间屋子,目前在上演麻辣教练剧本。洁世一则心心念念追回妻子,休息日宅家无所事事,躺在沙发上追悔莫及,一言以蔽之是个一无是处的中年男人,同在家中相依为命的只有鱼缸里的鲨鱼为什么一个上班族家里会养鲨鱼,存疑和不愿意挪窝的身患绝症的病人乌旅人。介于二子一挥没有想好怎么把绝症患者合理地安放在洁世一家里,姑且设定为冰织羊白天在医院当护工。
真的变成羊驼护士了。
洁世一感觉自己像棵圣诞树,身边簇拥着乱七八糟的装饰品,繁复的星星吊饰快把他的腰压弯了。
瞧瞧,多久没踢球了,身上都长小孩了,多新鲜呐。
“叮咚。”御影玲王大摇大摆走到洁世一跟前,即使两人中间并不存在门,极为遵守游戏规则的御影玲王还是装模作样敲了两下空气。
洁世一只得搂着乌旅人,防止他从怀里蹭下去,费劲儿地伸手去够不存在的门。
意思意思就完了。
他坐回去,却见御影玲王微皱眉头,“喂喂,就算是把我当小孩子,身为老师也不能这么糊弄吧明明我按门铃点的是左边,你却旋的是右边,把手应该在左边,你是在敷衍我吗”
唉,现在的孩子。
洁世一无法,重复了一遍刚才的操作,这次记得旋的是左边把手,尽管实际上连门都不存在。
御影玲王孜孜不倦提出指导意见,“还要推一下。”
“好好。”推一下。
这样可以了吧洁世一无奈抬头,御影玲王仍不满意,“老师,我是很有家教的人,在主人不允许进门前我是不会进去的,你要说请进才行。”
“请进来吧”
御影玲王点点头,“打扰了。”他走进不存在的玄关,弯腰换掉鞋子,往上虚踩一个台阶,当然完全是在原地踏步,总之很有仪式感地进了不存在的客厅,来到洁世一面前,与他四目相对。
剧本里御影玲王好像是他上司吧。
洁世一回忆自己和俱乐部老板是怎么相处的,打起精神,“会长,请随便坐吧。”
“客人来家里,连杯水都不会倒吗”御影玲王啧啧称奇。
屁事真多。洁世一耐着性子,假装前边一团空气是洗手池,打开水龙头,拿杯子,倒水,上茶,笑意盈盈,“请用。”
“抱歉,我不喝陌生人给的东西,”御影玲王骄纵地昂起下巴,“你知道的吧,像我们这种阶级,总有社会底层的蛀虫妄图通过谋害权贵阶级获得精神上的满足。说起来我家小区前天逮到一个反社会人士想要诱拐我,洁老弟不妨猜猜他的下场好了”
洁老弟第一次听到这种称呼,印象里球场上喊他老弟的都被他击溃了。
洁世一不确定道,“是交给警察同志了吗”
“嘘,这件事我只告诉洁老弟哦,”御影玲王弯腰,食指抵着洁世一的唇峰,一字一顿道,“那个可怜虫,他不见了。”
“到底去哪里了呢,那样的坏人,洁老弟也不希望他到处乱跑威胁到其他人吧和我做对的结果,洁老弟认为那样可恶的家伙应该得到什么样的惩罚告诉我吧,你应该有想说的话吧。”
食指稍微移开了一点。
洁世一愣愣瞧着御影玲王,后者孩子气地绽开灿烂的笑容。
“洁老弟的妻子,是一个败家的女人,她啊为了补贴长子的生活,在我这里借了不少钱呢。怎么办,她现在逃到轻井泽去了,据说她的妈妈腿脚不太好,我去摘掉那个奶奶的两条腿怎么样晚年生活如此凄惨,与其和那种不守信用的女儿度过余生,不如由我来了结她的痛苦。洁老弟是怎么想的,你是我的员工,即使对方是恩爱多年为你生儿育女的妻子,你也一定是站在我这边的吧,在你心里,身为御影集团老总的我,和你下贱的妻子,哪一个比较重要呢说说看。”
玲王的爸爸妈妈,该不会讨论工作从来不避讳孩子吧,看来得找个时间打电话去做个家访。
洁世一叹气,“会长,你希望我怎么做”
话音刚落,御影玲王心满意足打了个响指,“我一直相信着你啊,洁老弟。那种满口谎话的女人配不上你,为了和她早日撇清关系,就请你现在打电话给她,告诉她只要你们离婚,她在我这里淤积的借款一笔勾销怎么样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吧”
“抱歉,只有这个我做不到,”洁世一沉声,“我和妻子相濡以沫,我愿意替她偿还债务,拜托了,请不要伤害她。”
因为钱抛家弃子这种价值观是万万不可取的
洁世一势必要纠正这个剧本,他要让御影玲王明白,即使是天价的债务夫妻同心总有还完的一天,构筑美好家庭才是正道啊。
“哼真是伉俪情深啊,看不出来洁老弟还是个痴情种,”御影玲王拍了拍手,不乏讥讽之意,“那么为了帮妻子偿还债务,洁老弟什么都愿意做,对吧毕竟是为了心爱的妻子,你一定会负起责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