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酒香迷
这会儿其实也有些晚了，差不多大部分的店都关门了。
白天客人爆满的酒坊此刻也冷冷清清的，只余下两三个伙计在打扫着卫生。其中一位是白天在柜台管账的那个店小二，见到两人前来立马迎了上去：“二位客官来的正巧，先请里面坐吧，一会儿您的好酒就送上来。”
两人走到里面坐下，没一会儿店小二就提着两坛子酒上来了。其中一坛酒还开了封，里面放着一个竹制的酒勺子。
暮雪看着这场景愣了愣，后者则是轻车熟路的拿过酒碗和酒勺子给她舀酒：“喝吧，这可是好酒。”
青红酒是闽派黄酒，特点就是从酒坛里看是青色，倒在酒碗里时却是红色。
就像这酒坊，内有乾坤。
见经年喝了，她也跟着喝了一口。入口绵柔，清香漫漫。不得不说，这家酒坊的酒当真不错。
没过一会儿，店小二又来了：“客官若是不满意，后院还有好酒。”
“那就拜托小哥帮忙引路了。”经年起身示意对方带路，暮雪也赶紧跟了上去。
这里似乎也只是普通的酒坊后院，收拾的干净利落。只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酒香，闻多了也有些醉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一口酒的劲上来了，她只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的，连带着脚步也虚浮了些。
好神奇啊，酒香里还带着点点槐花香，就像幼时那般香甜。可是，现下明明还不到五月啊……
忽然手腕处一阵剧痛，就像是被人狠狠捏住了往后一扯，暮雪还没来得及叫出来就被人捂住了嘴巴。她痛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呜呜呜地挣扎着。
“别动。”清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那声音主人在忍着笑意：“是我。”
暮雪缓了缓，这才清醒过来。她连忙伸手去扒经年的手，声音闷闷地：“你搞什么……”
只是话还未说完，她就愣在了原地。
不知何时他们走到了一处阁楼中，静静的只有他们两个人。房间里照明用的是很老旧的油灯，上面繁复精致的花纹早就因为灯油的侵蚀而浑浊不堪。幽幽的灯光下，一面挂着符牌的墙显得格外诡异。
符牌被划为四个区域，从上到下依次是甲乙丙丁。甲等一千两，乙等七百五十两，丙等五百两，丁等二百五十两。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符牌旁边还放着置物架，每个区域都有相对应的银票。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暮雪刚刚还充满愤怒与疑惑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了呆滞，眸中闪出的光就好像擦亮的银子。
她还在愣神，经年扯了扯她的衣袖：“看看选哪个任务，咱们得赶紧离开了。”
毕竟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她小声地问道：“这些任务都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他耐心的解释着，“难度不同酬金不同，甲等难度最高危险最大，所以大部分人会选择乙等或者丙等。而且我们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因为这里有迷香。”
“？！”她懵了，“不是，你怎么没……”
少年有些心虚地看向一边：“我是喝了酒，但是路上偷偷吐掉了。”
“……”
她挥了挥手，试图让自己少一点怒意，毕竟这不重要。
正所谓高风险高回报，暮雪只犹豫了一下就随便在丁等里随便拿了一个符牌。
毕竟他们只是缺钱，还没到不要命的地步。
酒坊背靠天机阁，而天机阁是江湖上有名的任务组织。选择了符牌之后，就要完成相应的任务。任务完成之后，就可以去相应的店里提取酬金。
这是回去的路上，经年告诉她的。
暮雪默默地站的离他远了些，不过她又忍不住好奇的问道：“沧玉山的弟子也需要银子吗？”
“我们又不是只喝露水的仙人，”他的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毕竟还是要吃要穿的，只不过很少有弟子和我一样罢了。”
暮雪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符牌看上去和普通的祈福符牌没什么区别，用桃木制成的牌子下面挂着一个红色的穗子。
符牌上并没有写明任务，暮雪好奇的把玩着。她的手无意间触碰到了穗子，正准备扯一下，却听见了某人的惊呼。
“别……”
晚了。
她的动作还是快了一步，只听咔哒一声便从符牌中掉出一个小纸条。纸条就像一滴水落尽漆黑的墨汁里，在这没有灯火照明的小巷子里消失不见了。
两人面面相觑，暮雪小声地问：“咱俩要是没完成任务，会怎么样啊？”
经年深吸了一口气，血压却止不住地往上升：“咱们不仅拿不到这笔钱，还会上黑榜，以后再也不能接任务了。”
两个人就像是雨天的青蛙，一起趴在黑漆漆的巷子里去找那个小纸条。尽管费了些功夫，他俩还是在小巷子里找到了那个小纸条。
做错事的内疚充斥着女孩的内心，暮雪默默地将纸条和符牌塞给经年。不知是疲倦还是别的什么，微垂的眼睑看不出情绪：“抱歉。”
他默了默，接过符牌和纸条：“没事的。”
一时间气氛有些低落。
经年将纸条塞回符牌中，语气轻快地说：“你猜猜我第一次接的任务是什么？”
这个话题转的有些尴尬，女孩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眸子里的愧疚还未来得及敛去，人却很捧场的接了一句：“是什么？”
“唔……”他想了想，“那个任务并不是在天机阁接取的，而是在天机阁外受一个侍女所托。”
“那时候我还小，阁中认为我没有能力接取任务。从天机阁出来的时候，一个有钱人家的侍女误以为我是阁中人，就托我去给她家夫人抓外室……”
少年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个有些久远的故事，女孩乖乖地听着，偶尔插上一两句嘴。
故事的真假并不重要。
借着温柔的月光，经年看向身侧的女孩，她圆圆的脸上已经褪去了方才低落的情绪。
他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暮雪歪着脑袋看向经年。
“笑你。”干嘛这么相信我呢？
后半句的呢喃，散落在细碎的脚步声中。两人打打闹闹的，一路回了小院。
翌日。
这个任务的悬赏人是不远处安平镇的，说是最近的祭花节到了，镇上却不太平总是闹鬼。
两人面面相觑，暮雪看了看面色严肃的经年：“你相信有鬼吗？”
后者摩挲着下巴，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他很认真地回答：“说不定真的有鬼。毕竟能让悬赏人一下子出手二百五十两银子，这个‘鬼’说不定很难搞哦。”
安平镇离奕安城并不远，两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东西，第二日一早就赶了过去。
经年换了身青灰色袍子，穿着普通的黑色长靴，长发用墨色帛带束起。手执一把青竹折扇，看上去温润如玉。
暮雪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后，也穿着一身青灰色衣袍作书童打扮。她将经年的佩剑连带着自己的武器都放在背后的箱笼里。
从此刻起，他叫苏清，是悬赏人方褚的同窗好友；她是苏清的书童。
春日小雨纷纷，乡间小路多泥泞，路并不好走。所幸在晌午之前，两人及时赶到了安平镇。
两人到了朱门之前，上面的牌匾写着方府二字。暮雪连忙上前去敲了敲门，不多时里面走出来一个老者，他似乎是方府的管家。他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两人：“何事？”
“我家少爷与方公子乃是旧时同窗，路过此地特来一叙，烦请和方公子说一声。”暮雪按照事先串通好的话术说着。
管家打开门，示意两人进来：“原来是苏公子，少爷此前同老奴说过，二位快请进。”
方府的景致和寻常大户人家差不多，不过方老爷似乎很喜欢银杏，院子里种了许多银杏树。
两人一路被引到花厅，管家面带歉意地说道：“少爷出去了，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苏公子先在这里稍等片刻。”
过了一会儿，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人走了进来。他看上去有些吊儿郎当的，一身浅紫色衣袍上面带着暗色的绣纹，玉冠挽发，颈间还戴着一个做工精致的长命锁，看得出家里人对他很是宠爱。
他笑嘻嘻地走到经年身边，仿佛他们真的认识很多年一样：“还愣着干什么，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得带你出去好好玩玩。”
经年点了点头：“好啊，那就麻烦方大公子带我在安平镇好好转转了。”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就一起约着出门了。暮雪还背着箱笼，便先跟着老者去准备好的厢房收拾东西。
她跟着管家来到了西厢房，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叔，这里怎么只种了银杏啊？”
不会很单调吗？
管家笑吟吟地看着暮雪，像是在给小辈讲故事一样：“因为夫人独爱银杏，所以老爷就在这里种了许多银杏，听说老爷与夫人定情便是在银杏树下。”
她点了点头，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