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红尘说书人
瑞云阁是残虹集市里开门最晚的地方，每天酉时才开门，且只开放两个时辰，但这丝毫不影响人们的热情。
两个时辰，够听柳大书袋说上三回书。
柳大书袋的说书现场，是残虹集市最卖座的演出，没有之一。想看演出的人，排起队来可以绕残虹集市七八十圈，而瑞云阁就那么大点的地方，每天的演出票刚放出来，就被抢购一空了。
谁要是能抢到瑞云阁的票，准会被身边人羡慕许久。
但今天抢到瑞云阁演出票的人却有些倒霉，因为他们刚入场，就被人请了出来。
为首的人穿一身伙计的装扮，那张脸看着还算有些周正，不过人靠衣装，穿着伙计的衣服，就算长得再好看，也会让人觉得气质不行。
那人病恹恹地卧在一张乳白色的方塌上，四头凶兽乖巧地为他抬榻，一头像牛一样的凶兽发出阵阵雷鸣，为他开路。还有一头长得像老虎又像狮子的小兽，翕动鼻子左闻闻右闻闻，好像在寻找什么。
六头仙兽围绕在那人身边，即便他穿着一身伙计的衣服，也没有人敢小觑了他。
虽然他提的要求实在有些过分，什么叫他愿意花比票价多十倍的钱补偿大家，请大家都出去，他今天要包场。有钱了不起啊！那柳大书袋的说书演出，是花钱就能买到的吗？
不过，人们看了看站在他左边的男子，又看了看站在他右边的女子，早有人认出来，那男子是浮光灵兽宗的弟子楚寒，那女子是幽冥鬼仙宗的长老林默瑜。
柳大书袋的说书现场再珍贵，也犯不着为了这个和十二仙宗里的两大仙宗正面起冲突。
好不容易抢到票的观众们，只能不情不愿地被“请”了出去。
有心怀愤懑的人，看见洛易的脸，想到了残虹集市门口张贴的禁令，“禁止踏入残虹集市”的名单里头，似乎有这号人物。于是，刚出瑞云阁，就有几个人偷偷跑去找元景公子报信。
洛易还不知道危险正在向他靠近，此刻他刚刚清完场，想和这位传说中的柳大书袋好好聊一聊。
柳大书袋见洛易赶走了所有观众，也不恼，只是笑盈盈地说道：“如果我没有看走眼，阁下穿的是明月楼伙计的衣服吧？真奇怪，明月楼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厉害的一位人物，居然能让仙兽抬榻，能让一位仙人和一位修仙者为他护航。”
洛易听出对方的调侃没有恶意，也不和他多争辩，而是径直切入主题，“听说你是残虹集市里知晓秘密最多的人，我想和你打听一个人。”
柳大书袋扯了扯花白的八字眉，“哦？你要打听谁？”
“白骨仙。”
“一个废物，你们打听他做什么？”柳大书袋用简单的“废物”二字概括了白骨仙，但他的脸上也没有表现出对白骨仙的反感。
说他仰慕的仙人时，他是这一副表情；说他不屑的废物时，他也是这一副表情。
好像世间万物在他的眼睛里，都是戏台上的一出戏，他是戏外的说书人，平静地讲述每一个人的鲜活生命。
“我妹妹失踪了，”洛易似乎也被柳大书袋的情绪感染，烦躁的心，也逐渐平静下来，“似乎和白骨仙有关。”
楚寒继续补充道：“我师弟中毒的事，似乎也和白骨仙有关。”
林默瑜没有开口，但柳大书袋已然知道她要说什么了，“原来如此，那仙子的来意我大概猜到了，是想问我，白骨仙和你们幽冥鬼仙宗究竟有什么样的渊源。”
几人看向眼前的柳大书袋，有点明白为何瑞云阁的场子总是场场爆满了，聪明而有见识的老头，谁会不喜欢呢？
柳大书袋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地说道：“几位来找我打听事情，就要遵守我这里的规矩。”
洛易大手一挥，“好说，你要多少钱，我付就是了。”
挥金如土的样子，惹来一旁的楚寒侧目相看，心想一个明月楼的伙计，能攒下多少钱？这人不会是疯了吧？
柳大书袋手捻胡须，轻轻一笑，“花钱，能来我这瑞云阁听书。但你要知道，说书人讲的故事，往往都是半真半假的。”
洛易知道自己大意了，对方的演出如此卖座，还每天只演出两个时辰，金银珠宝必然打动不了他。
想了想，洛易说道：“既然你是说书人，那书你总该感兴趣了吧？我用孤品书籍，换你的真消息如何？六界之中，你想要什么书，只要你说出名目，我都能给你找来。”
一旁的楚寒再一次侧目，觉得洛易的海口越夸越大，他一定是疯了！
柳大书袋微一沉吟，“孤品书籍，倒是有些意思。要是换做平时，我也就答应了。只是眼下，我需要人帮我办一件事，这件事，比孤品书籍更为重要。”
洛易问道：“你要我替你办什么事？”
柳大书袋气定神闲地往椅子后背一靠，慢悠悠地说道：“这事倒也不急，只要你答应，我可以先把白骨仙的底细告诉你，等你救完你妹妹，再来替我办事。”
洛易觉得这个老头有点麻烦，他要自己替他做事，却又不事先透露是什么事，那十有八九是个难事。
洛易想到先前他也是这样诓左攸之的，先干活再提条件，让人下不来台，最终诓来了六头仙兽，没想到转头就遇上了同样的套路。
报应啊！
但他敢这么诓左攸之，是因为看准了左攸之是一个道德感很强的仙人。而他洛易可不是，如果老头最后提的条件很过分，他完全有可能直接跑路。
想到这里，洛易也就没有那些个顾虑了，大不了跑呗，反正他不会吃亏。
开口答应之前，洛易又动了别的心思——要是这老头有什么把柄捏在自己手里，那不光是这次，以后说不定也大有用处。
他不动声色地朝夔牛勾了勾手指，让夔牛庞大的身躯和洪亮的声音为自己做掩护，轻声对林默瑜说道：“仙子，你不是能见前世因果吗？能不能感知一下，这老头是什么底细？咱们好对症下药。”
林默瑜看破了洛易的心思，无奈笑了笑，“我一进门便感知到了，只能告诉你，此人是连我都要给三分薄面的人，劝你不要动什么歪心思，好好按人家的规矩来。”
连林默瑜都要给面子的人，洛易当然不想惹是生非。
听人劝，吃饱饭。
洛易立刻打消了背刺老头的念头，在寒玉榻上行了个礼，朝老头微微颔首，恭敬地说道：“我答应替柳大先生做事，请柳大先生告诉我，白骨仙究竟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