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包子铺的母女
天蒙蒙亮的时候，悠悠醒来的言修没有立即起床，而是怔怔的望着床顶，回想昨夜梦里的所见。
在无数个梦中，他仿佛置身于一片虚无当中，前方不远处躺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鬼，看不清对方的容颜。
目光所至，再无他物，他就这么悬空的立着，整个空间就只有他与面前的这只白衣女鬼，想不注意都难。
在好奇心的驱动下，他向前踏出步子，脚下生出朵朵涟漪，好似走在清澈平静的水面。
而当他靠近女鬼的时候，那女鬼突然跳起，将他扑倒在地，紧接着一口印在他的唇上，贪婪的吮吸他的力量，让他瞬间昏厥。
自打两年前，同样的梦每隔三五天就会出现一次，而且十分的真实，仿若真实发生的事情。
言修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深吸口气，驱散这个令他恼火的噩梦。
生活还得继续，有父亲还需要他的照顾，有咕咕叫的肚子需要他去填喂。
悄然翻身下床，回头看了眼熟睡的父亲，帮他盖好被子以后，言修捏脚走到瘸了腿的桌子旁，拿起桌上的白纱帷帽，便出了门。
在小院中，使用冷水，经过一番简单的洗漱以后，言修戴上帷帽，背起近半人高的竹篓，匆匆的走出院门，往街道的晨市方向快步走去。
他需要尽快赶到晨市，用竹篓里的小竹篮和纺绣品去换些钱财，以便去买些吃食。
乱石城的晨市还算热闹，叫卖声不绝于耳，各种吃食早点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尤其是那冒出滚滚热浪的包子铺传来的味道最令言修馋的直咽口水。
在这家包子铺的一角，他娴熟的摆出竹篓里的编织品，然后抱着膝坐在小摊后面，眼巴巴的看着人来人往，祈祷今日能幸运些换到点钱财。
银两铜钱，这等黄白之物对于修士来说，就是一堆废铁罢了，根本不值得稀罕。
但是对于他这种凡人来说，却是必不可少。
若是银两足够多，就算请不了灵医，他也能请来个凡人郎中去给父亲瞧病，实在不济也能换些吃食填饱肚子。
包子铺的老板是个微胖高大的女人。
因为言修常常在她的铺子旁卖各色手工小物件，所以相互之间已经比较熟悉。
在招呼完几名客人以后，眼瞅着晨市就要结束了，她看向一旁呆坐着的言修，高声问道：“小修，你吃过早饭了没？”
听到问话，言修扭头透过白纱望着女人，强作淡然的笑答道：“吃过了，孙大娘。”
这是他最后的倔强，也算是他最后的骨气，是他为自己立的最后一道尊严。
孙大娘走到他的小摊旁，看了看他面前摆着的小竹篮和纺绣品，然后蹲下身子认真的挑挑拣拣。
过了会儿，她掂着一个小竹篮，朝少年大剌剌的说道：“这些做的都挺不错的呀。正好我这就缺少这些东西，都怎么卖的？”
言修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微微抬头，看向孙大娘肥嘟嘟的和善脸颊。
他看得出孙大娘是可怜自己，想要帮自己一把。
但是他不想要这样的帮助，准确的说是不想要这样的施舍。
知道他有这样的顾虑，孙大娘嗨了一声，继续说道：“我真的缺少这些，你这么做买卖可是要吃亏的。上门的生意哪有不做的？……快点说个价。”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推脱就显得很刻意了，言修淡笑道：“一个竹篮十文钱，绣帕贵些，针脚有些复杂，一块绣帕……十五文。”
孙大娘大笑着说道：“好。我全要了，多少钱？”
“竹篮有十五个，绣帕有十只。刚巧一共三百文。”
“好，你帮我把这些一并拿到铺子里面吧。”
说着话，孙大娘抱着小竹篮回了铺子，言修背上大竹篓，拿起绣帕赶紧跟上。
在放好小竹篮和绣帕以后，孙大娘拿出半贯钱塞到言修的手里，“多出两百文，是我预定竹篮子的钱。”
言修也没推辞，小心的收好那五百文钱，道了声谢后便要离开，却被孙大娘叫住。
只见孙大娘包了一笼包子，放到言修的竹篓里面，说道：“这是今天没卖完的包子，放到明天就吃不成了，你带回去吃吧。”
“谢谢孙大娘。”言修礼貌的躬身作揖。
即便在这里生活这么些年，他还是没办法适应双手下压微微低头的欠身行礼方式。
对此，孙大娘也并不在意。
她就是个卖包子的粗人，自然不会在乎这点虚头巴脑的礼仪。
她摆摆手说道：“不客气……你一个男孩子回家会不会不太安全，我让薇薇送你回家吧。”
没等言修说话，她已经朝着里屋喊道：“薇薇，出来，送小修回家。”
话音一落，立刻从里屋走出一个相貌甚是清秀的高个头少女。
在看见少年的刹那，她的眉眼迅速闪躲，两颊泛起丝丝的羞意。
她喜欢言修，非常非常喜欢，从第一眼看到言修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那时候的她才十二岁，看到弱小懂事的言修在街道一角摆着小摊，只是一眼，她就心疼得紧。
但是她很自卑，因为她没有灵根，无法修炼，不能带给少年更好的生活，配不上这么美好的人儿。
所以一直以来，她只是偷偷的关注，不敢靠近半分。
哪想到有一天，这样美好的少年会把小摊支到她家包子铺的一旁。
害得她早晨都不敢出门，只能躲在自己的房里。
知女莫若母，孙大娘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所以才弄出这么个机会，有心撮合她们两人。
言修之前就见过这个薇薇，所以有些印象，也从孙大娘的口里得知薇薇也是个没灵根的凡人。
其实，他对薇薇挺有好感的，也明白孙大娘这么安排的用意。
在他看来，如果能和薇薇结成连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对于薇薇的相送，他没有任何的反感，只是礼貌的朝薇薇作揖，说道：“劳烦孙姑娘。”
“不…不麻烦。”孙薇薇显得很紧张，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
孙大娘拍了下孙薇薇的胳膊，催促道：“愣着干嘛，赶紧送人家回去呀。”
“哦，哦。”
孙薇薇猛然反应过来一般，低着头就往外走，到了门口才回头朝言修说道：“那个…我们…走吧。”
言修轻轻一笑，顿觉这个高自己半个头的清秀姑娘更是可爱。
他朝孙大娘告了别以后，将要背起竹篓。
这个时候，眼疾手快的孙薇薇从门口倏尔折返回来，先一步将竹篓抢了过来，背在自己的身上，然后又低着头走出门去。
孙大娘露出会心的微笑，朝言修慈声道：“薇薇这孩子害羞，其实人很好，也会照顾人，你别往心里去。”
“嗯。”言修点头，“那孙大娘，我走了。”
孙大娘摆摆手，“去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