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风起云涌1
南征部队即将凯旋归来的消息传入皇宫，随之而来的还有将士的建功名册。
顺德皇帝将名册上的名字一一过目，又让内侍将名册抄录几份，分别送往兵部、礼部和户部。
兵部会按军功大小给名册上的将士确定他们应得的官位和奖赏，户部会根据兵部定的名单准备宅院、赏金、宝物，礼部负责筹办好加封祭典。
京城的夏天白日里热得人心烦意乱，晚上却十分凉快，顺德皇帝携同珍妃漫步后花园。
珍妃梳了典雅的牡丹髻，上下两髻用金色云纹簪点缀，左右各有凤凰流苏簪一支，她身穿齐胸石榴裙，露出的脖颈因一条红玛瑙珍珠璎珞显得格外白嫩。
在华贵的衣饰妆点下，年近四十的珍妃比花圃里新开的牡丹花更要艳丽些。
听说萧辰班师回朝，珍妃高兴得几天合不了眼，她十五岁入宫，十六岁承宠被封为嫔，十七岁诞下萧辰后位至贵妃。
她的丈夫是大梁最有权势、最尊贵的人，他的儿子是大梁国的太子，她拥有普通人难以企及的荣华富贵，按理说此生也算圆满。
可这些年她总是在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进宫，而是嫁给一个普通人，日子会不会过得更有意思些，是不是就能知道被人宠爱是什么滋味？
顺德皇帝对后宫的女人向来冷淡，也可以说是公平，他从来没专宠过谁，也没冷落过谁，去每位妃嫔房中的次数大致相同。
在大梁人眼中他是一个痴情的好男人，一生只爱一个人，可她们却恨他恨得要死，他让她们入了冰冷的宫门，却没有给予她们一丁点温暖；但她们又疯狂地想获得他的恩宠，大概是女人都渴望得到强者的青睐吧。
自叶瑶死后，大梁国的后位便一直空着，后宫六个贵妃和十几个美人无人不觊觎此位，为了坐上后位成为大梁最尊贵的女人，她们拉拢朝臣，贿赂内侍，用天下苍生和朝堂安稳逼迫顺德立后。
然而顺德始终无动于衷，铁了心不再立后，任由她们争得头破血流，久而久之，后宫的女人看透了他的冷漠无情，也就不愿再争了。
顺德与珍妃走到一处水榭，宫人小跑过去清理干净桌凳，他二人才慢慢走过去坐下。
“再过半个月辰儿就回来了，他这次立了大功，朕想要奖赏他，可是又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你是他母妃，你了解他，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辰儿从小就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此番南下亲征也是想为陛下分忧，想让边境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陛下不必奖赏他什么。”珍妃顿了顿，抬眸浅笑:“若陛下真要给，请准许他告假几日，让他入宫来陪陪臣妾。”
“朕知道你们母子识大体，可该给的奖赏还得给，金银珠宝辰儿府上不缺，朕该给他点什么呢？”顺德双手杵着膝盖看向湖中央。
“陛下”内侍周明理躬身唤了声顺德，顺德转过身来看着他，他行礼后呵呵笑了两声，“奴才半年前去太子府宣读陛下圣旨，觉着殿下府里什么都不缺，就是有一点不好。”
顺德知道周明理在卖关子，他便顺着问:“哦，有什么不好？”
“奴才去其他几位王爷府上，府里府外都有人，几个世子爷和小公主也都可爱得紧，可去到殿下府上，只有殿下一个人带着府兵和婢女迎接奴才。奴才觉着殿下府里人少，太过冷清了。”
“你提醒得是，朕早该给他续娶王妃了。”顺德垂头沉思片刻，“朕记得司马炎的女儿好像今年开春刚加笄，还有丞相的小女儿今年十六，没定亲事。珍妃，等辰儿回来，你问问他中意哪一个，朕亲自拟旨为他赐婚。”
“辰儿脾气倔，柔儿走后臣妾也几次三番往他府里塞人，都是些相貌端正的女子，可他全给打发走了。上次他机缘巧合救了尚书府的二小姐，臣妾原想让他纳了那姑娘，可到底也没能顺了臣妾的意。”珍妃叹了口气。
“这件事朕略有耳闻，听说是那苏府二小姐不愿入太子府为妾，后来被苏尚书嫁到淮阳去了。”
……
珍妃回到寝宫，打发走了宫婢，在铜镜前呆坐了小半会工夫，直到烛台上滴满了蜡油才朝外殿唤了声:
“碧儿，过来给本宫卸下这些东西。”
“哎，来了。”碧儿迈着小步走进内殿，见珍妃面露愁容，便寻了话宽慰道:
“太子殿下还有十多天就回来了，指不定又给娘娘带了多少好东西呢，娘娘可得高高兴兴等着殿下回来，不然殿下该说我们没照顾好娘娘您了。”
“我哪需要什么好东西，他能平安归来便是我最大的礼物。”珍妃定睛看着镜中颓丧的自己，苦笑道。
“娘娘今儿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累了。”珍妃褪下手腕上的玉镯，将其放入妆匣。
哪有毫无缘由的悲伤，不过是没人可诉罢了。
她一直想不明白，自己的容貌、家世不比叶瑶差，为什么叶瑶让顺德记了一辈子，爱了一辈子，可她却始终分不到顺德一点爱。
即使叶瑶去世多年，即使皇宫已经没有她存在过的任何痕迹，可顺德却从未放下过她，也从未给过这后宫里的女人半点怜惜。
京城西边一栋豪华的楼里笙歌燕舞，顶楼房间里一位身着水蓝色广袖流仙裙的女子正拨弄怀里的琵琶。
她前方立着几扇精美的屏风，屏风后有一张紫檀桌，桌子左右两边各有一人席地而坐，两人边喝酒边谈事，直到夜深才先后离开。
大皇子和随从抄了小道回府，他们要做的事关乎性命，不能让任何人发觉，所以他和舅舅约定好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在铜雀阁见面。
现在他们已经攒了足够供养十万人的银两，也秘密打造了两万把兵器，等再过些时日，他们招齐了兵、买好了马，就可以逼顺德把皇位交给他。
北归的军队在洛南城外过夜，盛儿忙着和冯美娟培养感情，两人趁大家不注意偷偷钻进了小树林。
苏英带阿春和秋菊跑到旁边树林捉萤火虫，她们把捉来的萤火虫放进布袋系上口子，再把布袋挂在树枝上，一盏简约的灯就做好了。
她们把灯插进土里，在地上铺了一块垫子，三人躺在垫子上数星星、聊天。
郑瑶和红秀与陆怀安一个帐篷，两人争着抢着为陆怀安更衣，又因小事吵个没完没了，陆怀安不厌其烦，披上外衣跑出帐篷。
看到单纯美好的苏英，他心中的悔意更胜从前，为什么自己会放着尚书府的二小姐不珍惜，偏偏招惹了两个靠声色侍人的妓子？
他控制不住朝苏英她们走过去，却在半途被王东截住:“陆将军，今晚夜色撩人，为何不带二位夫人出来赏月？”
陆怀安无奈:“她们在里面抢地盘，哪里会有心思跟我出来赏月。”
“几位将军在殿下营里下棋，陆将军可要过去？”
“不了，我棋艺不佳，不敢扰了殿下的兴致，还是回去看看她们有没有分好地盘吧。”
现在军营人人都知道他休了尚书的女儿，娶了个妓子做妻子，又招惹了另一个妓子，两个妓子天天闹得鸡飞狗跳，人人见了他都要嘲讽几句，他是真没脸出去见人。
“陆将军艳福不浅，那我先回去了，陆将军请便。”王东转身往回走，萧辰也不情不愿地回了帐篷。
罗州城外，矿工借着月光干活，一个工人困得不行，上下眼皮频繁打架，但他还是努力背起石头往窑口走去。
到窑口，他把背上的石头扔进窑里，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突然，工友的一声惊叫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过来，可身边哪里还有工友，只有窑口传来令人作呕的焦臭。
反应过来的他俯身趴在窑口呼叫:“大牛!大牛!”
周围的工友被他的哭喊声吸引过来，问他怎么了，他颤抖的手指着窑口，不停叫着“大牛”这个名字。
因为大牛疲劳过度不小心栽进窑口丢了性命，所有矿工愤怒地扔掉背篓，跑回工棚睡觉去了。
安新王宫，蒙洛在书房来回踱步，李全恭敬地站在角落里候着。
蒙洛扛着脑袋转了几圈，忽然停住，朝殿外喊:“去传马大人、白大人进宫。”
李全望了眼殿外的夜空，想劝劝蒙洛等天亮再让两位大人入宫也不迟，但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没敢说出口。
马治在家中搂着貌美如花的小妾睡得正酣，突然被家仆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他两只鼻孔喷出热气，怒骂:
“天塌了还是地陷了？大半夜敲什么门，你的脑袋不想要了？”
“大人，大王让您速速入宫。”
这个时间点还早啊，也没到上朝时间，大王急着让自己进宫干什么？
马治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是蚊子他儿子吗，声音那么小，大声点说。”
“大王让大人您速速入宫，宫里护卫在厅里等着您呢。”
这回马治听得真真切切，他一刻不敢耽搁，迅速穿衣服下床，拿着外衣打开门往正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