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抉择
萧辰指了指对面的两个凳子，示意他二人坐下。杨修和车钱子互相做了请的姿势后分别坐下。
萧辰正欲给两人倒茶，车钱子脸色突变，边说着“使不得，使不得”，边接过萧辰手中的茶壶给杨修和自己倒茶水。
杨修扶杯点头致谢，而后正经地问萧辰:“如今达贝形势严峻，大战一触即发，公子作何打算？”
“达贝那边不用过于操心，暗卫和木将军还能再拖些时日，直到木家派兵援助。”
车钱子急切地问道:“那公子是打算这几日回汤丹，还是等达贝战局稳定再回？”
喉结滑动，茶水浸润肺腑，萧辰吐出一口香气，漫不经心答:“等今日见过木索再作决定。”
“若木索信得过，我们可在东川停留些时日，等达贝形势稳定再回去，就怕”
后半句话杨修没说出口，大家心知肚明。虽然双方已经签订契约，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在利益面前，契约不一定能束缚住人的野心。
苏英跑到楼道尽头的窗户看天空。只要想到陆怀安，她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往上涌，只有仰头才能让眼泪憋回去。
她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男人全都一副德性，没一个好东西，以后绝对不能轻易被骗。
整理好心情，她又把想说的事回忆一遍，这才重新回去找萧辰，门口的暗卫拦住她，直到杨修和车钱子出来才放她进去。
杨修将穿女装的苏英上下打量一番，环顾四周后笑道:
“苏将军，许久未见，您这身女儿装扮俏丽得让杨某都快认不出来了。”
车钱子不合时宜地来了句:“要我说，姑娘就要有姑娘的样子，苏将军，这身衣服比盔甲更适合你。”
“哎。”杨修的胳膊肘捅了捅车钱子，给他使了一个眼神。
苏英笑笑，她不想跟迂腐的人多作解释。要知道，说服排斥自己思想的人认同自己，比在战场上让敌人投降还难。
“我有事要问公子，二位一起吗？”
“不了，不了，我和车兄回去收拾收拾，苏将军，回见。”
苏英点头送走杨修和车钱子，转过身发现萧辰已经站在她身后，悠闲地摇着他的白玉骨扇。
“进来吧。”
苏英跟着萧辰走进房内，门口的暗卫将门合上。得到萧辰暗示的苏英优雅地坐在圆桌另一侧。
萧辰给他倒了杯茶，她低头致谢后接过茶抿了一小口，身上一阵舒适。
南夷的茶与大梁的茶不同，南夷的茶味淡，茶香多为糯米香和焦香，不似大梁的茶味酽，香气多以兰香、桂香为主。
“你喜欢？”萧辰定睛看她，“若喜欢，我让人带些回军营。”
苏英本能地拒绝:“不劳烦公子，我让秋菊准备就好。”
她不喜欢欠别人人情，除非不得已。这不，她又得求人了。
“我有一事想征得公子应允。”
“何事？”
“阿春现在很脆弱，不能再受刺激，所以我想与公子一道回汤丹，望公子成全。”
乱世兴盗匪，苏英没有能力保护两个小丫头平安回到大梁，她怕路上再有个万一让她悔恨终生，便只好低头依附强者，寻求庇护。
“从汤丹出来时我曾与姑娘有过同车之谊，区区小事，姑娘不必求我。”
“谢萧公子。”
苏英不知道萧辰为何答应得如此爽快，在旁人看来，她们三个无疑是萧辰最大的累赘，也因此，她真心感激萧辰施以援手。
“萧公子，有一事我心中尚有疑惑，公子为何帮我救出阿春？”
苏英昨夜仔细推算了时间，阿春被救出来有七八天了，是在木家解救被拐卖妇女之前，说明萧辰一早便安排人找阿春。
阿春与他无亲无故，她的死活似乎与他无关，他为什么愿意耗费人力、物力救她？
“身为大梁太子，本王做不到对受苦受难的百姓坐视不理。”
“哪怕她只是一个奴婢？”
“奴婢也是大梁的百姓，本王有责任保护她们的安全。”
萧辰回答坦坦荡荡，苏英眼中流露出欣慰、崇敬的光芒，她给萧辰倒了杯茶，又端起自己的茶杯行礼:
“大梁有殿下是百姓之福，我祝殿下一生平安顺遂。”
两人以茶代酒举杯共饮。
王宫后院，百花齐放，百鸟争鸣，蒙洛命人在飞瀑前摆酒设宴，他安坐台上，十余朝臣和三个回纥使臣坐于台下花丛中。
酒足饭饱，宫人撤去饭菜，端来甜点和水果，蒙洛招呼回纥使臣用饭后点心，回纥使臣挺了挺圆鼓鼓的肚子，问道:
“回纥与南夷的拜面定于五日后，大王今日突邀我等入宫不只是喝酒赏花这么简单吧？有事还请大王明说，若无事，我等还想回去睡个午觉呢。”
知道南夷内乱，回纥使臣气焰越发嚣张，蒙洛心里十分不快，但碍于有求于人，只能赔笑脸:
“几位使臣若是乏了，孤立刻命人去后宫找几间僻静、凉快的房间让你们休息，只是孤今日要与诸位商议之事关乎两国大局，拖延不得。”
“请大王明说。”回纥使臣连礼都懒得行，直接发号施令。
“木家叛乱一事想必诸位早已听闻。”蒙洛边说便观察那几个回纥人的反应。
“木家与大梁联手，看似只有南夷和本王受到威胁，实则关系六国安稳。正所谓唇亡齿寒，若南夷被木家侵占，大梁没了后顾之忧，下一步定会剑指西燕。”
“以大梁目前的实力，想拿下西燕并非不可能，西燕战败，回纥也岌岌可危。诸位皆是回纥选派而来的智者，想必能明白孤话中的意思。孤希望回纥与南夷联手一同兼并大梁。”
回纥使臣聚拢在一起，嘀嘀咕咕小半天，其中一人走到中间行礼:
“既然大王表明心意，我也将我国国君的意思转告大王。此番我等入王城是受国君与燕皇所托，想与大王联手兼并大梁，只是有几个条件。”
话说到节骨眼上回纥使臣却止住了话头。故弄玄虚，哼!蒙洛压下心中燥欲，问道:“什么条件？”
“回大王，我国大王子游历南夷时曾邂逅一姑娘，从此情根深种，至今仍未娶妻，我王从随从口中得知让大王子魂牵梦萦的南夷姑娘乃是大王您的小公主，我王希望大王将小公主嫁与大王子，这便是条件之一。”
蒙洛心里冷笑，回纥使臣话说得再好听，故事编得多精彩都掩盖不了他们的大王子是个废物的事实。
众所周知，纳诺小时候从马背上摔下来摔断了腿，吃饭上厕所都要专人伺候。
一个半身不遂的人怎么可能来万里之外的南夷游历，又怎么可能邂逅他的小女儿妤初。
但是如果能用女儿换得南夷太平，即使自己再不情愿也只能答应对方。
“还有呢？”
“第二，兼并大梁后西燕占五，回纥占三，南夷占二。”
蒙洛暗骂了句无耻，西燕好大的脸，竟然独占五，回纥那么小点能耐竟然也要分三。
见蒙洛沉默，回纥使臣继续道:“第三，三国兼并大梁后南夷每年要向西燕进贡白银五万两，向回纥进贡白银一万两；第四，边境小城要允许三国商人贸易往来；第五，南夷每任君主需派一名王室稚子前往西燕交流学识。”
回纥和西燕的条件越来越离谱，蒙洛皱起眉头强忍怒意听完。
“以上便是我王与燕皇提的条件，大王可否应允？”
多国博弈向来弱肉强食，若蒙洛不同意，只怕对方转头联合其它国家灭了他，若他同意，这些苛刻的条件实在欺人太甚。
“临近正午，天气越发炎热，方才使臣不是说想睡午觉吗，孤已命人为三位准备了上好的厢房，三位先歇上一歇，这事咱们午后再议，如何？”
回纥使臣面面相觑，犹豫再三后跟着宫人去了后宫厢房。厢房布置非常精美，房中还有歌姬、舞姬供三人玩乐。
蒙洛带着众人前往书房议事，大臣提醒蒙洛不可亲信回纥使臣的话，只怕有些条件是回纥胡诌出来，燕皇根本没提过。
众人将五个条件罗列出来商议如何与使臣讨价还价，直到申时才赶往后宫厢房。
经过长达一个多时辰的斡旋，南夷朝臣说服回纥使臣删减条件，双方签订契约书，蒙洛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脸上恢复了些往日的霸气。
最终商定的条件，其一为小公主妤初嫁与回纥大王子，六公主依朵嫁给燕皇为妃；其二，兼并大梁后西燕占五，南夷占三，回纥占二；其三，三国兼并大梁后南夷每年要向西燕进贡白银五万两；其四，三国互通贸易；其五，南夷每任君主派一名王室稚子前往西燕。
众人散去，蒙洛颓然坐于台阶，脸上徒增沧桑，李全默默陪伴在侧。
许久，蒙洛由李全搀扶起身回寝宫，行至几位公主寝殿，他吩咐道:“明日让礼部抓紧时间给两位公主准备出阁事宜。”
李全于心不忍，再过三日两位公主便要同回纥使臣一起离开南夷，此生她们再无回家的可能。
大王平时虽然忙于政务很少来安乐宫，可心里还是惦记几位公主，这一别恐怕此生再难相见。
“大王要不要进去见见公主？”
“孤有何颜面再见她们。”
蒙洛叹了口气，迈着步子往寝宫方向走。若非万不得已，哪个父亲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残废和老头？
“达贝那边战事如何？”
“前些日子收到蒙将军的信，他说他有十足的把握阻挡木克吉和大梁军队，这几日暂时没有收到消息。”
“嗯，没有消息便是无事。”
毓庆宫里蒙易提心吊胆，紧闭房门，生怕蒙洛来找他。昨天，下人告诉他蒙柏已经写信回王城告知大王他参与拐卖少女一事。
这几天父王本来心情就不好，要是知道他背地里干了这些事，一定会大发雷霆，说不定还会像对待母后一样对他。
可他等了一天也没等来蒙洛的责问，这更让他心神不安，倍受煎熬，倒不如让他早死早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