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看到我?
僵一鸣用爪子在地上忐忑的画着圈圈,“您同意吗”
晋戚负手而立,淡淡说“不必了,想必孤生前的峥嵘岁月早就被写进史书典册中供后人敬仰学习了。”
僵一鸣失落,“这样啊。”
霉菌毛和无头僵也围了过来,霉菌毛灵机一动说“您死后成为僵尸老祖宗的事,后人肯定不知道。”
僵一鸣眼睛一亮“那奴才写死后”
无头僵甩着被霉菌毛含的湿淋淋的爪子,上面的口水在甩动中滚成露珠,甩的到处都是。
晋戚不动声色的离它们远了点,淡淡说“人死如灯灭,有何好写。”
僵一鸣赶紧说“好写的地方太多了。”
晋戚淡淡看着它。
僵一鸣圆溜溜的眼睛也看着老祖宗。
霉菌毛在一旁数数“1,2,3,4,5,6”
晋戚等着下文,僵一鸣不明所以。
霉菌毛激动“7,8,9,10你们有什么感觉吗”
僵一鸣茫然“什么感觉”
霉菌毛说“活人说,只要对视十秒就会爱上对方,怎么样怎么样,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
晋戚猛地别开头,长袖一挥,近乎逃一般离开了原地。
僵一鸣脸通红,手足无措。
霉菌毛暧昧的说“哎呀呀。”
无头僵暧昧的说“哎呀呀。”
晋戚听到身后若有若无的哎呀呀,感觉拳头邦邦硬,邦邦硬
到底是谁把他的身体放到这里的
是谁让他死而化僵的
是谁让他守着这座大墓永生永世都不能转世的
是谁
是谁
是谁
晋戚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另一只手撑着伞,在活人的挖掘现场大步流星的走着。
他一定要找到那个人,然后把对方和霉菌毛还有无头僵两只僵尸关在一起,关一百年不,一千年不一万年
晋戚真想一拳头把那两只傻缺僵尸捏爆,他真的想,太想了。
可是他的内心深处知道他不能那样做,因为一旦捏爆那两只僵尸的话,他连傻缺都没有的说话了。
“哎哎你好你好”
晋戚大步走着,反正活人也不是叫他的,这么多年,终于来了一只正常的僵尸,可是却神神叨叨的想写他。
可笑
他晋戚需要一个无名僵尸来写
他的传奇故事,他的彪炳千古,他的丰功伟绩,他的慷慨就义,他的自我牺牲想必早就写在大虞朝的史册中,被后世子子孙孙敬仰膜拜,被百代史学家叹为观止。
死后的岁月有什么好写的,无人知,无人识,甚至无人能看见他。
“你好,老师,你好这位教授等等”
晋戚箭步如飞,黑袍在身后翻滚如墨色浪花。
“喂呃帅哥”图非晚追了半天,从帐篷办公室一路追到大门口,她叫了半天都没得到回应,估计人家根本不是老师,也不是教授,所以才对这种称呼没反应。
图非晚气喘吁吁的站住脚步,灵光一闪,叫到“长头发的大帅哥”
长头发大帅哥
那必须是他啊。
但是活人怎么会看到他
晋戚脚步一顿,猛地转身,墨发随着他的动作迎风扬起,漆黑的双眸一凛,盯着五步之外喘气的活人女孩。
女孩见他转身,眉眼染上笑意,“我”
“小图,怎么了,站在这里干什么”
图非晚刚说一个字,眼睁睁看着张朔和一个工作人员从长头发帅哥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图非晚的眼睛瞬间睁圆,想说的话顿时梗在了喉咙里。
他们浑然不觉,走到图非晚面前,张朔抬手在图非晚面前扇了扇,“站这儿干什么呢。”
图非晚用力的倒吸一口凉气,眼睛全是震惊和惊悚。
“小图咋啦”张朔说。
图非晚憋了一口气,憋的她脸红胸胀却不敢呼出去,仿佛这是死到临头的最后一口气了。
“哎”张朔用硬纸板轻拍她的肩膀。
晋戚眯起眼睛,漆黑的眸子突然闪过一丝危险,他一手撑伞一手背负,沉声缓缓说“你能看到我”
图非晚涨红的脸颊瞬间褪去血色,吓得白白嫩嫩。
她心跳如鼓,脑子里疯狂重复这句话你能看到我你能看到我你能看到我什么意思
别、别人都看不到他吗
别人怎么会看不到他呢
他他他他他不就是站在那儿吗
她的目光僵硬的和长头发帅哥对视,对方视线冰凉,殷红的嘴唇微启,“你能看到我是吗”
呜图非晚想哭了,现在哭还来得及吗
张朔说“咋回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图非晚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图非晚直直的把目光移到张朔身上,声音微颤的说“没、没事,不、不、有事,我我我低血糖,头有点蒙。”
张朔说“想晕吗你撑住啊”,他扭头对身旁的女同事说“你帮我扶她一下。”
“对对对,扶我一下,我我我脚软。”图非晚说完立刻装成一副随时要晕倒的样子。
女同事扶住图非晚,图非晚就立刻闭上了眼睛。
“带她去王医生那里。”张朔说。
图非晚闭着眼说“不用,我我我就去办公室休息一下就好了。”
图非晚闭着眼睛跟着他们往回走,走了一段距离,什么事都没发生,她骤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轻轻呼了口气。
呼。
她鬓角的碎发被风吹了起来。
女同事说“哪来的风。”
她口气这么大
图非晚睁开眼,一下子看到那个长头发的帅哥,不,男鬼,撑着伞,走在女同事的边上,看见她睁眼,又呼了一下。
图非晚鬓角的碎发一下飞到了她的脸上。
女同事整了整头发,嘀咕一声哪来的风。
图非晚“”
原来是鬼的口气。
希望那鬼没吃大蒜。
她都不想呼吸了。
长发男鬼冷冷说“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能看见我。”
图非晚立刻死死闭上眼。
不能回应,不能回应,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不能回应鬼。
三个人走进了帐篷办公室。
晋戚站在外面,他思考,他沉思,他仿徨。
认错了她看不见他
晋戚死了几千年,从来没有遇到过能看到他的活人。
他曾经也误会过,有人朝他打招呼,他回应,然后那人直接从他身体里穿过去和晋戚身后的活人抱在了一起。
这种自作多情让晋戚难以接受,遥想当年,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号令群雄,何人胆敢忽略他,何人胆敢轻视他。
晋戚撑着黑伞,负手而立,仰起头望着头顶的鹿骨伞。
记忆如浪潮扑面而来,恒久的痛苦在漩涡中撕扯着他,他微微闭了闭眼,一瞬间,伏在大墓上的三万六千道血咒与他同频共振,恸哭出来。
经年久远的符咒撕心裂肺凄厉尖叫。
考古现场人来人往风平浪静无人知晓。
日转星移,千年风雨,除了晋戚,谁还能为这嚎啕的血咒悲痛,谁还能为这浓重的仇恨拨云见日,除了晋戚,除了晋戚
“小图,你到底怎么了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身后的帐篷里,活人为卑不足道的小事大呼小叫。
“给你纸擦擦眼泪,学妹,怎么回事你是哪儿不舒服吗”
一个哽咽的声音说“我不知道啊,我哭了吗唉我为什么要哭我没想哭的。”
晋戚忽然睁开眼。
三万六千道血咒还在凄厉哀鸣。
晋戚不耐烦的挥挥手,“住嘴,孤想起来点事。”
三万六千道血咒顿时鸦雀无声。
晋戚皱眉,等等,他好像想起来什么。
“哎我没想哭,但是我的眼泪控制不住好了,我没事了,眼泪控制住啊”
图非晚正说着,眼前忽然一闪,那男鬼凭空出现,一张英俊却恐怖效果十足的脸庞出现在她眼前,离她就十公分
图非晚大叫一声,往后一倒,凳子的前两条腿被她压的翘了起来,然后往后晃了一下,又因为惯性把她送回原地。
图非晚想逃也逃不出去,只能僵硬的看着前面不敢动弹,任由面前的长发男鬼皱眉打量她。
男鬼眉目如画,目光凛凛,若有所思的说“你看起来很眼熟。”
张朔走到图非晚面前,也就是晋戚的身体里,说“好点没”
图非晚惊恐的看着重叠在一起的人,惊恐的点点头,惊恐的移开视线,说“我休息一会儿就就就好,麻烦你们了。”
张朔说“行,你自己坐一会儿喝点水,要是还是不舒服,我带你去看医生,看看是不是水土不服。”
图非晚僵硬的点点头。
张朔刷的一下从长发男鬼身体里走了出来。
男鬼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带果肉的果冻,把果肉叉出来的时候,果冻还会因为拉扯而晃一晃。
男鬼冷冷瞪一眼张朔,然后又把注意力放在图非晚的脸上,“孤为什么觉得你很眼熟”
图非晚不敢答话,心想,眼熟她很正常啊,她每天都在考古现场工作,别人看不见你,你能看见别人啊,兴许就是觉得她漂亮,多看了她几眼。
男鬼思忖“因为是大众脸吗”
图非晚“”
她虽然不太在意容貌,但被这只男鬼这样吐槽,还是怪不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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