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回陈国（三）
什么真相？众人看着顾荷，为何她一个陈国人，知道他们所不知道的反叛军隐秘？
顾荷气沉丹田，用她平生最大的声音向众人解释:“望秋水所说的方法并不稀奇，就是换血。这点想必许多蛊师都曾想到过，但却都放弃实践了，为何？”
台下，许多蛊师们认同的点头，因为，“太残忍了，换血往往需要另一条生命作为代价。而且往往并不成功。”
“望秋云的方法更是残忍，成功率低得微乎其微！平均一百人，才有可能存活下来一人！而这一人，并不一定就能满足换血的要求，还得经过重重筛选，最终能成功的概率只有不到千分之一。”
明晃晃的具体数字，砸在人的脑海中，让他们惊骇又眩晕。
原来真的能做到改变血统，只是要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然而还没完，顾荷提气又道，“哪怕付出这样大的代价，它的效果也只是短暂的，只能维持一个月罢了。一个月之后，身体归位，重回原点。”
“那他们？”
有人指着那几个一鸣惊人，弯道超车的贵族子弟，明显不信。
他们可是当了天才好几年了。
“他们在一个月后，又再次换了血。”顾荷神情冷漠，带着深深的厌恶、愤怒，“这样带着数不清的罪恶和他人性命的东西，你们还心动吗？”
那些原本心动的人们，不由低头沉默起来。
望秋水志得意满地叉手听着顾荷狡辩，哈哈哈哈，她说了这么多，不过是证明了自己的方法确实可以改变血统，令人重获新生罢了。
她太天真了，完全不懂得人性。
如果有一种方法，能让你实力突飞猛进，带着全家飞黄腾达，哪怕九死一生，你会尝试吗？
会的，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许多人终其一生也不过刚好填饱肚子，如果能过上贵人的日子，哪怕是死，他们也愿意尝试。何况，不是千分之一吗？
万一他是一千人中的那个幸运儿呢？
至于一个月？呵，如果能当上一个月的贵族，就是死也不会后悔。
但顾荷接下来的话，打破了他们心中的那丝庆幸，“你们是否还在幻想成为那千分之一呢？如果我是你们，现在已经害怕惶恐的睡不着觉！”
为何？许多人不解。
顾荷对着众人冷笑道:“你们怎能确定自己活下来，就一定能成为人上人，而不是被抓去当有钱人的血包呢？”
“一千个人才能有一个人存活，有钱人自是不会冒这样的险，他们会去买卖血液。再不济，圈养一个成功的人总可以了吧？”
许多人贵族子弟们坦然自若，是的，这正是他们心中所想。傻瓜才会去赌那千分之一，吃现成的不好吗？
顾荷恶意的笑了，“所以你们历经磨难，九死一生，最终的结局，不过是成为他人餐桌上的一道菜罢了。”
聪明的百姓隐隐明白了什么，这才后知后觉的害怕、防备。
顾荷乘胜追击，“你们为何恨望秋云？不正是因为你们的亲朋好友、父母妻儿死在他手里吗。你们仔细看看那些落在他手里的人，有几个是贵族子弟？”
她残酷理智的话，狠狠扯下了这片裹着糖层的谎言，罪恶暴露于众，昭然若揭！
那些蠢蠢欲动的百姓们，心底的最后一丝庆幸消失了，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不安。
他们感觉项上的人头不保，摇摇欲坠。
正好一群不知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的人，仿佛溪流入海般进入人群。他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向所有人诉说着地下城的所见所闻。
“那里就是地狱，无数人被剥光了衣裳放入滚烫药水中沐浴，起来皮都掉完了！”
“王姬说的话是真的！望秋云他不是人！他把几岁大的孩子扔进瘟疫堆里，看着他一点点染病而死！”
“他给我们喂蛊！喂各种毒药！好多人喝下去后七窍流血，当场死亡！”
“还有的人全身都腐烂了，有的人被蛊吃完了。我们每日睁眼都是这样的地狱生活，恨不得当场死去。”
“可望秋云控制住了我们，将我们关在笼子里，便是寻死也找不到门路。”
“便是运气好真的死了也不得解脱，尸体全都扔进蛊池里喂蛊，完全尸骨无存。”
百姓“唰”的一下脸白了，后怕已经不能用来形容他们现在的心情。愤怒、仇恨、剥皮抽筋、让他当场去世才是他们目前的诉求！
民愤难平，那些参与了换血逆袭的贵族们，那些方才为望秋云作证的“天才”们，纷纷惨白着脸，两股战战！
反观望秋水，仍是稳坐钓鱼台，甚至还冲着顾荷微微一笑。
心中的打算被顾荷猜到了又如何？他从来没把这群手无缚鸡之力，愚蠢又廉价的百姓放在眼里！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只对准那群拥有兵力、财力和权利的贵族罢了。
只有他们，才是他登基路上的真实拥护者。
果然，许多贵族们表面上与百姓一样愤慨，心中却各自打起了算盘。在真正的利益面前，他们只想拥有更多！
只有女王、黎绾等人拥有于百姓一样的仇恨。
顾荷冷眼旁观这群自私自利、目光短浅的贵族们，冷笑一声，“你们是否还在庆幸呢？庆幸自己才是望秋水的主要目标？”
“可你们的命运只会比这些百姓更惨呢。望秋水何许人也？草菅人命，暴戾残忍，无情无义，这样的人真的能遵守约定，与你们互利互惠吗？”
望秋水正色，缓缓眯起眼睛:“顾荷！”
“望医师，你在怕什么呢？”顾荷扬起笑脸。
“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
说完，她对着台下的贵族们，口若悬河，慷慨陈词，“一群永远无法断血的瘾君子，他望秋水登基之日，就是你们成为傀儡之时！你们活着没有贵族的尊严，反抗只会被他用蛊虫控制起来，做一具永远听话忠诚的奴仆！”
“你们南疆不过几百万人，我给你算一千万吧。一千万人里，真正能存活下来的有几个？届时没有百姓为你们托底，下一个成为蛊人的焉知不会是你们？”
无数被利益冲昏头脑的贵族们，纷纷悬崖勒马，如获新生！
他们也想一飞冲天，可他们更不想被人控制！更不想朝不保夕，成为他人的傀儡！
耳边是顾荷理智不断的话语:“所以你们也会睡不着觉，你们要时刻提醒自己进步，时刻提防着被他弄来当蛊人。最重要的是，你们耐以生存的一切，都将掌握在一个人手里，你们从一个高高在上的贵族，变成了一个无法反抗的奴隶。”
是了，他们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唇亡齿寒，现在受到迫害的是底层人民，等南疆真的无人可用时，望秋云就会对他们下手了。
百姓才是贵族们的盔甲，是纳税的关键！
所有人起了一身冷汗，他们被望秋云骗了，被他三言两语迷惑了心智，还好有顾荷提醒。
从贵族到平民，无数人均幡然醒悟，看望秋水的眼神，宛如看待一个毒瘤！
而那些换过血的人，全都被孤立排挤到角落，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望秋水终于坐不住了，“我怎会控制你们呢？我会将自己的方法和这些年的成果，全部公之于众，任由你们拿取。无论贵族还是平民，都将拥有同等学识。”
此话一出，平民反抗更为激动，这不是把他们的命直接交给贵族吗？
“杀了望秋云！”
“要我看，这样的东西就不该存在！”
“杀了他，替死去的百姓报仇，让这残害人的东西永远消失。”
“”
如果将这些方法公之于众一些贵族在心里盘算了起来。
这群自私自利的奴隶主，顾荷摇头，“如果一项技术的诞生，是无数底层人的生命为代价，那么它一定是失败的。”
“其实，在我被望秋云俘虏的这段日子里，发现了一个秘密:所谓的蛊，与血统无关。其本质就是毒:培养蛊虫的毒和蛊虫本身自带的毒。也就是说，你将毒和碾碎的蛊虫尸体混合在一起，输送到具体部位，就能达到大部分蛊毒的作用。所以你们与其换血，不如研究蛊虫本身。”
为何是大部分？因为有的物质需要蛊虫活着，才能产生出来。
这是一条全新的理解，哪怕望秋水都没这样清晰的认识。
危险的目光锁定顾荷，她果然是能破解自己蛊毒的关键人！
望秋水此刻深深后悔，应该早点杀了她，不贪图她脑袋里的那点东西！也不贪图她体内的血液！
无数人不约而同琢磨着顾荷这句话，甚至忘记了捉拿望秋水的最初目的。
迷信高傲的南疆人啊，毕生都在追求所谓的血统和祖巫的青睐。到头来却发现这两样东西的作用微乎其微。
顾荷的话就犹如晨曦的光，照亮了他们前进的路，给他们带来无穷无尽的希望。
女王此刻深深自责，这样一颗好苗子，从小未经过蛊毒训练，却能悟出无数先辈领悟不到的真理。她是南疆的希望，然而却从小被她弄丢了。
她愧疚地闭上眼睛，说心里话她不后悔出走陈国，与世子结合，毕竟如果没有世子，就没有顾荷。她只是后悔自己的任性疏忽，后悔没有好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顾荷摇头，相对其他，其实她更想说的是:禁止巫蛊之术，还百姓安居乐业。
但这是南疆百姓根植于心的信仰，并不会因为她三言两语就弃之不用。
“大胆望秋水，你先残害百姓，草菅人命，后又妖言惑众，煽动人心，以求谋逆，罪不容诛。若留得你在，只怕南疆百姓将永无宁日。所有将士听令，杀望秋云首级者，封地三千，爵一等。”
在没有任何迟疑，将士们奋勇杀敌，无坚不摧。
没有人想要他活下去，所有人，哪怕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都恨不得咬下一块肉来。
毕竟他不死，他们就还可能被抓去当血包。
“至于这些勾结反贼，站出来替他诓骗百姓的人，全部关进大牢，等候发落。”
以黎纾为代表的人，全都腿软跌倒在地。他们的天才之名，是无数百姓的鲜血所搭救。
“南疆三十二部，一半的族部皆为我所控制，你们真以为还能反抗得了我吗？”望秋水鄙夷地看着这群道貌岸然的蝼蚁，歪头自得笑道，“此刻若你们缴械投降，说不得我还能留你们一条性命。否则，那些叛逃者的命运你们也看见了！”
事到如今，他还在恐吓他人。
可惜，所有的恐吓，都将变成他奔向死亡的催命符。
兵戈铁马，银光闪动，刀剑蜂鸣，外面一片厮杀声。姬赢忽然站起身:“你真的确定一半的族部都被你所控制住了吗？”
望秋会嗤笑，“不然呢？”
姬赢一拍手，便见外面的兵戈碰撞之声消失不见，宫门大开，一群穿着黑色铠甲的人打马而进。
与此同时，一群穿着普通百姓衣裳的人们从侍郎府奔涌而出。以哑奴为主的人通通走了出来，他们之中，顾荷还看见了好几个熟人。
还未押下去的黎纾眼里闪过一片惊恐。
“是这些叛徒！”望秋水咬牙切齿。
侍郎府中藏有望秋水最后一条通道，或者说，所有与他换过血的人，他们的府邸都是望秋水的后花园。
忽然，被侍卫押解着的黎纾猛的抽出匕首，架在黎绾脖子上，“放我出去，不然我杀了她！”
姬赢见状，目眦欲裂，“放开她！”
黎纾痴痴笑着，“不，我要带她一起去见祖巫。”
她不明白，明明同出一门，为何黎绾从小都要比自己优秀，为何她明明脾气很坏，却受到许多人喜欢！为何自己出卖良心与魔鬼做交易，还是改变不了众叛亲离的下场。
从前种种，如走马观花般浮现在眼前，她面目狰狞，越发癫狂起来。
匕首尖锐颤抖，姬赢怕她伤到黎绾，想也不想答应了她的请求，“好，所有守卫都退后，我放你离开。”
“哈哈哈，”黎纾忽然仰面大笑，“不，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要她死，要你一辈子寝食难安！让你们这对有情人阴阳相隔！”
凭什么她如过街老鼠，人见人打，她最恨的人却能登上帝位，美男入怀？
她不甘心，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