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去南疆（一）
顾荷是南疆女王流落在外十八年的女儿？
这道声音如汹涌澎湃的巨浪，席卷全场，振聋发聩。
所有人心中不约而同盘旋着两个字:“荒唐”。
其次是不可能。
谁都知道顾荷出身安平县一小村庄，爹娘乃东岩村顾氏，是土生土长的陈国人。
如果她当真是南疆王室，那医官署的职位算什么？夫君苏太傅又算什么？
要知道南疆以女子为尊，从古自今就没有一个外嫁的女子。何况陈国禁巫蛊之术由来已久，亦不允许两国通婚。十几年前，还因此事闹过一场变故。
现场众人，只有楚王泰然自若地笑了笑，仿佛意料之中。太师蔺麓闵若有所思，当初赵氏告顾荷不敬爹娘，是他亲自审出的顾荷非顾家亲生。除此之外，人群中另有一位老者皱着眉头打量着顾荷，总觉得她有些熟悉。
而作为暴风眼中心的主人公，顾荷自己完全处于状况之外。当初在这具身子醒来时，原主已经去世，系统告诉她拥有三年使用期。她以为自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村女，后来又被蔺麓闵审出非亲生，这具身子的身世便成了无关紧要的谜题。
毕竟原主已经去世，这具身子也日益溃败，养育之恩、生育之恩早就偿还清楚。
如今黎绾忽然指出她是南疆王室之女，顾荷除了最开始惊讶后，便只剩下沉默的烦恼。
她担心原主的身份，会打断她的计划，阻拦她治疗陛下和寻找最后一件宗师案例。
似乎察觉到她心中的不安，苏案瑾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动作安抚，让她稍显浮躁的心逐渐平静。
韩柳垣质疑道:“圣女既说顾大人乃南疆女王之女，不知有何凭证？”
他也是不相信顾荷身世的那一类人。
尽管不想承认，黎绾还是不得不道:“陛下的病症就是实证。”
韩柳垣:“还请圣女明示。”
黎绾撇了撇嘴，“你们真当她能治好陛下病症，是因为医术比我高明？才不是呢。不过是因为瞎猫碰上死耗子，陛下体内的命蛊恰好是她的罢了。”
这就是为何陛下对别人摸脉毫无反应，一到顾荷，脉象就躁动不止的原因。
命蛊取用女婴出生第一滴血喂养认主，原本应该陪着顾荷长大，可惜她命不好，十八年前走丢了。
黎绾自诩为南疆圣女，蛊毒第一绝，自小被人捧着长大，无人能出其右。是以当她得知顾荷身份时，大老远跑到陈国参加医师大赛，并处处针对顾荷。为的就是向南疆、向顾荷证明，哪怕她是女王之女，血统高贵，她的医术、毒术、蛊术仍在她之上。
“原来是这样！”
众人豁然顿悟，倒不是质疑顾荷医术，而是别人都治不好陛下，就她看了一遍就懂，不是另有渊源是什么？
“所以顾大人与圣女是姐妹？那她真实姓名是什么？”
“谁跟她是姐妹？”黎绾撇了撇嘴，她这个圣女是自己实打实争取的，可不是靠血脉、家世，“她的真实名字是黎曦。”
曦，初升的太阳，南疆的希望。
可知当初在取这名之时，女王对顾荷寄予众望。
“圣女这么说老朽倒想起来了，”一直打量着顾荷的老者，终于点了点头，“你们瞧，顾大人是否与年轻时候的南安侯长相相似？”
“南安侯？”得到他的提点，朝中为数不多的老大人，纷纷朝着顾荷看去，个个点头附和，“大人这般说，还真是。”
“你们瞧那眉毛，可不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吗？”
“还有那下巴，活脱脱的另一个南安侯。”
“瞧瞧这通身气派，就不是村户人家该有的。”
顾荷一阵无语，若真这么像，怎么她初到京城没人认出来？再说她是女王之女，又与南安侯有什么关系？
要知南安侯是汴京唯一黎姓人家，独生儿子在十几年前因病去逝。南安侯中年丧子，自此神志不清，常常出逃汴京，假扮各种江湖人士，流连各处地界。
苏案瑾注意到她无奈的表情，忍着笑轻声道，“南安侯世子就是你爹爹。十几年前，女王云游四海，与你爹爹一见钟情。”
顾荷:“”
“经此一事，只怕南安侯管家就要上将军府堵人了。”
京里人谁不知那老管家天生一副老妈子的心，为侯府鞠躬尽瘁，忠心耿耿。
顾荷不得不提醒他:“现在的问题是，黎绾要我去南疆。”
你妻子就要被人抢走了。
“咳咳，”她话音刚落就听楚王提醒，“诸位！言归正传，咱们现在应当讨论的是陛下的病症和望秋水的去处。”
他对着顾荷道，“至于顾大人，你当然可以不去南疆，如此陛下苏醒与否，自然与你无关。”
“这怎么可能，”有人不满意，“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尚且年幼，还需陛下亲自教导。”
”那就是让顾大人去南疆咯？”楚王摊开双手，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了笑，“女王许久没见到自己的亲生女儿，放不放人另说。就是可怜咱们苏太傅，究竟是上门呢还是上门呢？”
众人看苏案瑾的眼神尤其同情。
一下失去两位能臣，陈国损失重大，当然只要陛下能够清醒，这些牺牲微不足道。
怕只怕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楚王盯着苏案瑾不怀好意道，“咱们抓住罪魁祸首，让他为陛下解蛊，如此不仅能除掉两国心腹大患，还能令有情人终成眷属。”
“不行，”黎绾坚持不肯退让，“顾大人必须随本殿回南疆。”
“这是为何？”楚王冷冷挑眉，“莫非你南疆出了什么乱子，非用到顾大人不可？”
“让本王猜猜，不惜揭开顾大人身世，危及你的地位，不会是女王出事了吧？”
黎绾骤然哽住，一双漂亮的眼睛杀气腾腾。
“看来本王猜对了，不过是开个玩笑，圣女不必当真。”楚王摊了摊手，乏味说道:“本王累了，先告退一步，诸位慢聊。”
他走后不久，小太子也宣布散会，留下苏案瑾谈话。
日头高照，出了勤政殿，顾荷忽略掉那些若有若无的目光，一个人走在青石板地面。
枯黄树叶随风而起，在空中打了个转，落在她的头顶。她轻轻取下，看清上面的纹路后，惆怅道，“已经入秋了吗？”
入秋了，她是否也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