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婚变（五）
“自然因为他有把柄在北穹王手里，”苏案瑾声音毫无起伏，眼底的冷意几乎要将人冻成冰人。
“太傅！”小太子骤然起身，被皇后死死按在原地。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不知从来交好的苏、秦两家演的哪一出。
秦将军由着太医处理着受伤的手掌，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失望与悲伤，“贤侄这是何意？”
他叹了口气，“年轻人，你若不肯与佩榕成亲，与我明说就是，怎能因此生恨拒婚呢？”
众人看着苏案瑾一身白色孝服，与婚礼格格不入的打扮，隐约觉得秦将军所言甚是有理。
“本官不是叶奇，不会被你三言两语糊弄，乃至当众灭口，死不瞑目。”
苏案瑾从容应对，他双目直视着秦遇之的眼睛，露出只有两人才能看懂的眼神。
楚王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不嫌事大提醒，“方才太傅说，秦将军有把柄在北穹王手里，不知有何凭证？”
“快下雨了，”苏案瑾抬头看天，声音悠长，“据说那日也是这样的天气。”
这样的天气？不就是雷雨天吗，有何值得注意的？楚王眯起眼睛，疑惑不解。
但秦遇之却明白苏案瑾说的什么，垂手伫立身侧，好整以暇听着轰轰雷声。
“不知秦大将军可还记得十年前的北伐之战？”倏而苏案瑾转过头，定定看着他，双目如有实质。
“自然记得，当时为救你爹，我冒雷雨奔波数十里，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倒在前北穹王刀下。事后我虽然为他报了仇，但到底痛恨自己未能提前抵达。”
“到底是我爹救你，还是你杀了我爹？”苏案瑾出言打断，愤怒阴沉，宛若换了个人。
他从来理性平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在场众人没见过他愤怒的样子，不由踯躅不前，内心忐忑。
莫非当年之事另有隐情？
莫非北穹出兵有假？
“所以你今日迟到，就是故意让我秦家颜面扫地？”秦将军不答反问。
“我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迎娶仇人之女，”苏案瑾挥了挥手，便有两名壮年男子抬着一木架子进入众人眼帘。
那木架上躺着一瘫痪中风的男人，男人歪嘴斜眼，直流口水。
“这不是裴副将吗？”
有人认出那张熟悉的脸，尽管那张脸因为中风已经瘦得面目全非。
裴副将是谁？镇国苏将军的亲信守卫！与秦遇之并称战场双雄的男人。
可惜十年前那场北伐战争中，裴副将身负重伤，不久后便死在了回京途中。
此消息由当年的秦遇之禀告朝廷，这么多年过去，如今裴副将死而复生，说明了什么呢？
原先靠近秦遇之的那些人纷纷挪动脚步，不动声色往后退去。
“裴副将，你竟然还活着？”秦遇之恍若未闻，大喜上前，被人迎面拦住。
“秦将军莫非要让我爹爹向叶奇那样死于非命吗？”木架左边的男子恶狠狠说。
“你爹？”秦遇之狐疑，“我记得裴副将不曾娶妻，哪里来的儿子？”
说罢，看向苏案瑾，目光谴责:瞧你，为了退婚，竟然联合外人，编出这样的谎言。
“我是爹爹收养的孤儿，”男子道，“一直养在边境外，只有苏将军知晓我的存在。”
“竟是如此，”秦遇之道，“幸好他有个后，让裴家香火得以延续，如此也算不枉此生。”
“我呸，由不得你猫哭耗子假慈悲。”男子从胸脯掏出一本书，“我爹中风之前，也有清醒的时候，他留下了这份笔记，告诉我无论如何都要亲自交给苏二将军，说这里记载了当年发生的真相。”
什么真相？当年北伐战争果然另有隐情？
就听男子朗声道:“当年我军大胜北穹主力，北穹王带着残存部下，逃进望风崖。此崖地势险要，出了名的易守难攻，崖顶两边都是滚石，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我爹等一干部下劝将军趁此机会，一鼓作气击杀北穹王，还陈国二十年太平。但将军说穷寇莫追，万一有诈，先前的胜利就都白费了。”
“大家虽觉惋惜，却都不敢违背将命，偏偏这时有人在苏将军耳边低语了一番。大将军听后心急如焚，毫不犹豫孤身追击。”
“我爹等亲信见状，立刻紧跟其后。然将军拥有世上最迅捷的马匹和最精湛的骑术，很快将他们甩至身后。等我爹他们赶到时，只看见北穹王将刀身插入苏将军胸口，而秦将军就在苏将军身后，一手放于将军后背。”
事后秦遇之的说法是他听到军营风声，领先众人一步追赶苏将军。正好看见将军葬身刀下，努力拯救根本来不及。
于是他一怒之下劈死北穹王，为义兄报仇。适时，北穹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的新北穹王，从望风崖率敌而下，合围歼灭陈国追兵。
此战最后以亲卫军半死半逃，秦遇之平步青云为落幕。
然而这并不是事情的终点，那些幸存的亲卫军们，在之后的日子里，以各种各样奇怪的原因接二连三离世。
裴副将察觉事情不对，联系事情发生的前后顺序，很快将两者联系到一起。然后他就发现一个重要的疑点:
当时秦将军的手竖直向上，掌心面向苏将军，仔细想来分明是一个推的姿势。与秦将军所说的拉有很大出入。
再加上将军临行前忽然接到的那个消息
疑窦丛生，裴副将忍不住向秦遇之套话，被早有准备的秦遇之察觉。打斗中他一步摔下悬崖，成了世人口中的“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