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看，我跟你是一样的人
“这”几人愣住了，他们都是外地人不清楚这里的习俗。
“我祖父曾去过南疆，说那里有些小族群的人，会以喝生血为祭，陈国这边倒没听说过。”薛绛思索道，“阿姐认为虫疫由血液感染人体？”
顾荷颔首，这至少是一个传播途径，具体的得等沈越禾把死亡名单清理出来，再做定论。
“站在这里想，得不出结果，”岑溪风道，“找个人问问就是了。”
一行人便分成几组，往城里询问当地人情况。
此时城中百姓人心惶惶，家门紧闭，顾荷跟岑溪风一路敲了七八个门，才有一家打开。这还是看在岑溪风穿着甲胄的面子上。
“这位军爷，你们想问什么赶紧问，医官署下令我们不得开门迎客。”
顾荷道了声谢，连忙直入主题，“我们想知道时疫什么时候起的？刚开始有什么异常，还有你周围人如何染上时疫等问题。”
户主将房门掩了掩，怀疑地看向两人，“这些问题你们官府不是早就问过了吗，为何还要重新询问？你们到底是不是官府的人？”
说着退后一步，作势关门。
岑溪风一脸卡住门扉，顾荷趁机连忙道，“我们都是奉旨前来治疫的大夫，跟医官署不是一个部门。这位是京中的大将军。”
“原来是汴京来的将军？”户主半信半疑。
顾荷颔首，从怀里掏出一两碎银，递给他道，“还请老爷为我们细细讲解一下，这两碎银就给你了。”
“现在有钱也没什么用，”那户主摇头接过她手中银子，无奈道，“卖菜的不卖菜了，买菜的也不敢出门。倒不是怕死，只是想到那么多虫子在身上爬来爬去，就恶心得吃不下饭。所以现在城中许多人都闭门谢客，甚至许多人只要得了这病，就选择自尽。”
顾荷见他灰心丧气，逐渐失去斗志，连忙安慰两声，然后继续追问:“我们昨日才来湘阴，许多事不熟悉，还请老爷给我们讲讲这病前后怎么发生的。”
户主长叹一口气，“进来坐着说罢，这病出现得稀奇，那日名安堂忽然来了位妇人，说她浑身疼得厉害，名安堂肖大夫正为她把脉呢，她忽然就吐了他一身。”
户主打了个寒颤，“后来没一会儿功夫，那妇人就死了。紧跟着肖大夫也没了。”
“你当时在医馆内？”
顾荷惊喜，没想到自己找到了第一目击证人。
谁知户主一拍大腿，心有余悸，“我哪敢呀，我当时在对面的楼里吃饭，刚好看见了。幸好没去，当时医馆的人，一个也没逃脱。”
原来如此，顾荷紧跟着问:“什么时候发生的？”
“二月初一，离现在不到一个月。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是灶神节后第四天。”
“灶神节？”
“是啊，我们湘阴信奉灶神跟你们信奉财神一个样。到了那日，挨家挨户烧火做饭，将燃尽的柴火灰撒在身上，或者装一包做成香囊，祈祷一年到头，吃穿不愁，年年有余。”
“你们祭祀的时候会喝生血吗？”顾荷忽然问。
“不会，生血腥味重，只有没开化完的野蛮人才会喝那个。”
没有？顾荷眉头紧锁，也就是说最初不是通过血液感染？
“当然我说的也不全面，”户主见她神色不对，又补充，“城里那么多人，有一些人爱喝生血也说不准。就比如城东那个粱大壮，就是个喝鹿血和猪血的好手。我昨日出门买菜，还看见他了。”
“如此，”顾荷又问了几个问题，得不到有效回答后，才与岑溪风出门。
出门左走几十步，恰好与薛绛殷陈南三人遇见。
顾荷于是问道:“你们那边问出了什么？”
殷陈南摇了摇头，“都是一些不打紧的内容，估摸着与你们问到的一个样。真正的消息被医官署和衙门控制着。”
衙门与医官署紧密合作，顾荷去衙门倒是可以问出些东西，但必然得费一番功夫。
她放弃这条路，将自己这边的情况说与众人听，无意间看见薛绛精神萎靡，怏怏不快，:”他怎么了？
殷陈南:“他在途中遇到个五岁小女孩儿，家里人都死绝了，她趴地上扒泥土吃。”
顾荷眉头紧蹙，“官府不管吗？”
“已经通知了，说是从婶娘家偷跑出来的。对了，她爹娘就是第一批染病去世的人。”
顾荷点了点，安慰薛绛道，“像这样失去父母的小孩儿，城里还有许多。幸运的是她还有旁的亲戚，别的孩子不一定。你若心疼她，得赶紧研究出治疗之法才是。”
薛绛抬起头，愁眉不展，“阿姐，那女孩儿是被赶出来的。你没见那女孩儿，瘦骨嶙峋，全身上下没二两肉。”
“如果真是这样，岑将军？”顾荷冲岑溪风道，
“我这就去办，”不需她说全，岑溪风就明白她的意思。
这次时疫，让顾荷见到了他另外一面:严肃认真，雷厉风行，稳固大局。
薛绛这才眉开眼笑，只想起毫无进展的时疫，又沉下心来。
“你那虫子还需要血吗？”一直不说话的孟寒轩委婉提醒。
顾荷瞬间记起，这时候竹筒的血应该快干了！
立刻拿出虫子，滴入新鲜血液，忽然脑海中灵光一现，她将一只疫虫放在野猫的伤口。
那疫虫跟有眼睛似的，立刻放弃低落的血液，径直往伤口涌动。
“这”薛绛愕然，“孟大医官小心！”
孟寒轩后退一步，眼睛死死盯着顾荷。
“体内的血比体外的血吸引力大，说不得他们会通过伤口进入人体，”顾荷收回虫子，朝孟寒轩笑道:“看，我与你是一样的人。”
孟寒轩黑沉沉的眸子无声闪动，他忽然将受伤的猫爪按进竹筒，“我跟你不一样。”
他比她心狠多了。
顾荷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疫虫通过猫的伤口进入身体，很快消失在众人眼前。
几人找了个笼子将猫关起来，薛绛道，”姐，咱们要告诉李大医官吗？”
殷陈南冷笑:“他都不想让我们知道，你告诉他作甚？又为他人做嫁衣吗？”
薛绛道:“如果告诉他能研究出药方，拯救无数百姓生命，那为他人作嫁衣也没关系。”
当然这是几人一起发现的线索，他不能自己做主传扬。
“不用告诉他，”顾荷面色冷淡，“他已经知道了。”
所以才会采取薛绛的意见，穿厚重防护服；才会放心让自己的亲孙子，亲自参与这场时疫，走在最危险的顶端。
只是可惜了令大人。
“这狗东西知道竟然不告诉咱们，”薛绛怒不可遏，“如果他告诉大家，令大人也许就会多做防护。”
顾荷瞬间抬头，“令大人身上有伤口？”
“嗯，前几日有病人来医官署闹事，令大人与他们起了争执，手被抓出很大一条口子。”
也不知过去一晚，令大人情况如何。
顾荷眨了眨眼，“走吧，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医官署。”
时过晌午，医官署的人用完膳，又埋头苦干，研究起药方。
李大医官见几人回来，笑眯眯道，“苏夫人出去了，可查出了些什么？”
顾荷看向一旁支起耳朵的令大人，才一个晚上，他身上的虫子就比昨日大了一倍！
“我去看了焚尸，了解死者的不同死法，这样能对清点名单提供更多帮助。”
“原来如此，”李大医官暗自松了口气，和蔼笑道:“辛苦苏夫人了，苏夫人的功劳至高无上，等凯旋归京，我一定会向娘娘和楚王殿下禀告。”
这事他上午曾对自己说过一次，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重复
她环视一周，见许多大夫眼里浮现出不满与鄙夷，心中只剩冷笑。
“多谢大人，”顾荷扯了扯嘴角，满脸感激，“我只是做点边缘小事，何德何能值得面圣？该嘉奖的是这些夜以继日研究药方的大夫们，他们才是这次时疫的最大功臣大人不要因为我是你师侄，就对我多加照顾。”
一时间大家对顾荷所有的不满，都转移到李大医官身上:原来他们是师侄，李大夫因公徇私！对了，还有他那个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