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脆骨症
顾荷朝着那群人走近，发现不是所有人都闭嘴不言。中间一个年轻的大夫捂着嘴对旁边的中年男子道，“这都进去七八个人了，不知道轮不轮得到咱们。”
中年男子平静回，“连孟大医官都无可奈何，咱们这些小医馆肯定也没办法。韩大人也是走投无路，才想组织咱们这些小医馆的大夫，寻求一线生机。”
“哎，七大医馆都治不好的病人，如果被咱们治好，也算一举成名。”年轻人神色憧憬，“不管怎么说，咱们平时想见这些个贵人一面都难，今日不管能不能帮上忙，起码长了见识。”
听到他们说话的内容，顾荷才明白，原来韩家并不单请了她，还请了汴京城内所有医馆的大夫。
还以为这三个月在路上闯出了些名堂，顾荷轻轻按了按额头，笑话自己太过自恋。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棵树也没有，只离厢房远的地方，有些灌木花丛，因着是冬日，灌木丛叶子掉尽，只剩下一地枯败。
又陆陆续续进出七八个人后，后面的大夫进入速度明显加快，往往一盏茶功夫就出来。最后方才说话的两位大夫，更是一盏茶功夫没到，就各自摇头出门，满脸惋惜无力。
“只剩最后一个人了，是不知名医馆的女大夫，”屋内，小丫鬟轻声告诉贴身婢女，生怕吵醒轮椅上昏昏欲睡的身影，“大公子已经睡着了，咱们还要不要请那位大夫进来？”
贴身婢女回头看了一眼，神色担忧绝望，“公子乏了，让她走吧。”
“好，我这就给她点银子，让她离开。”
“她一大早受邀来这里，咱们不能让她白跑一趟。”小丫鬟正要离去时，突然一道年轻的男声阻止了她，“去叫她进来吧，今日已经耽误了这么些时辰，也不差这一个。”
男子声音疲倦乏力，却格外好听。
很快，顾荷在一个小丫鬟的引领下来到屋内。里面窗户紧闭，暖阁生香，火盆子不要钱般燃烧，却没有一丝炭火味儿。
“这是我们家大少爷，”年长些的丫鬟笑着对顾荷介绍。
韩大少爷缓缓转过头，勉强勾了勾唇算是与顾荷打过招呼。他面色苍白，身体羸弱，有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瞳孔周围泛着奇异的蓝色光圈，让他多了几分异域特色。
只一眼，顾荷就发现他全身呈现一种不正常的浅灰色，越往里颜色越深，到全身骨头则几近变黑。
“脆骨病？”顾荷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昨日听木记医馆伙计提起韩公子病情，她就猜到是脆骨病，只是没想到这么严重。
脆骨病又叫成骨不全症，是一种少见的先天性骨骼发育障碍性疾病。根据第一次骨折时间，一般分为先天型和迟发型，先天严重型一般在胎儿时期就会出现骨折现象。而蓝巩膜是它最明显的特征。
“这位大夫知道咱们少爷的病症？”韩公子身边穿着浅绿色衣裳的婢女高兴问。
今天来的所有大夫中，眼前女子是唯一一个认出公子病症的。先前大多大夫都说胎记带来的病，除了调理，无药可治。
韩公子看了婢女数息，问顾荷:“姑娘贵姓？”
相比较婢女，作为病人的他格外淡定，一方面从小失望过多，不抱希望；另一方面，医官署的大人已经确诊他为脆骨症，但试了许多药都没治好。就连最擅长骨科的孟神医也无可奈何。
“姓顾，”顾荷语气淡淡，直接进入正题，“你听力还剩多少？”
屋里两个丫鬟眼神茫然，不知她为何忽然问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韩公子死寂般的眼神出现明显波动，仿佛一颗大石掉进湖水，掀起层层波浪。
“你如何知道？”他盯着她的嘴唇，尝试读懂她的语言。
听力减弱是在半年前，他从未对外说过，连身边婢女和医官署大夫都不知道。
“除了瞳孔显著变化，脆骨症一般还伴随着听力丧失。”顾荷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你第一次骨折是在什么时候？”
这次不等韩公子答，浅绿色婢女就激动回:“五岁时，大少爷被二少爷推倒在地，骨折生病了几个月，自此家里一直好生看着，从未骨折。”
这应当算外力引起的。
“直到十五岁时，大少爷出外游玩，一颗树被风吹倒发出巨响，大少爷再次骨折。当时那棵树离了大少爷两丈远，并未伤到大少爷。”
“从那之后，大少爷身子每况愈下。最近一次是半年前，两个丫鬟在院里打闹，大少爷从旁边经过，再次骨折。”
这也是他们院里人少，只留两下人伺候的原因。
“顾大夫，你能治疗咱们少爷的病吗？”绿衣丫鬟说完，期待看向顾荷。
剩下两人亦是如此。
被三双眼睛死死盯着，顾荷忍不住摸了摸鼻子，“你家少爷病拖太久，已经很严重，可能得费些时间。”
几人原本听她说拖太久，病情很严重时，以为没了希望，谁知她忽然说“得费些时间”？
“没关系，”年纪小的婢女带着哭腔急切道，“咱们少爷有的是时间。”
绿衣丫鬟红着眼眶，背过身抹泪。韩大公子无奈摇头，“这是喜事，你两怎的哭了？”
两人不好意思冲顾荷微笑，又背过身去擦泪。
老爷说得不错，汴京人才辈出，卧虎藏龙，民间果然藏有名医高手。
顾荷没理会两人想什么，皱着眉头看向韩公子，“你最好不要再轻易摇头，你的颈椎骨是你全身上下第二严重的骨头。一旦骨折，治疗起来比四肢痛苦得多。”
两名丫鬟紧紧盯着韩公子，后者无奈笑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犯错。”
“为了以防万一，你们还是给他弄个围脖把脖子保护起来吧，”顾荷并不相信他的话，一丝不苟交代两位丫鬟。
既然她已经打算接了这个病人，就要全心全意负责，谨防任何意外发生打断她治疗节奏。
见几人治疗意愿强烈，配合态度良好，顾荷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心提醒一句:“我给你治病的事，你们暂时不要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