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是天灾，还是人祸
两人约好时间就回房，各自修整。
申正（16点）
季临舟敲响廖止戈的书房。
用完午膳后，他浅浅的睡了一觉。
醒来后一看时间也差不多，遂来寻廖止戈了。
“进”，廖止戈头也不抬的说道，手下的笔飞快的批改公务。
季临舟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某人，没有出声打扰。
兀自坐在一旁，悠闲的给自己倒着茶水。
廖止戈半晌听不到声，等不及了，抬眸一看，嘿嘿嘿，原来是自家大外甥。
“怎么来的这么早撒，不多休息一会儿？”廖止戈扫了一眼摆在书桌一角的沙漏。
“醒了，便来了。”季临舟呷了一口茶，语气淡淡。
天气炎热，元英知道自家主子耐不住热茶，遂备了些凉茶在小桌上。
巧的是廖止戈刚把元英派出去，所以这会儿季临舟只能自给自足了。
茶水静置在冰鉴里，时间太久，细碎的冰粒都化开了。
太过清苦，季临舟暗暗想道，可执杯的手却不见放下。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廖止戈才放下手中的朱笔。
边走边说：“走吧，我们先去角房，看看那对兄妹。”
“先？”季临舟疑惑。
“哦，我忘了和你说，我们稍后还要去城外一趟，去检查一下各处的水源是否有问题。”
廖止戈得知自家大外甥略通医理，可高兴坏了。
这都城的大夫，他用着总归不放心，谁知道他们有没有隐瞒什么。
北戎也有不少医者，可此次跟来的都是军医，木业有专攻，廖止戈正愁呢。
季临舟垂眸，他此来北境不单单是为解除疫病之危，主要还是为了……。
廖止戈没有叫上元英，自个儿带着季临舟径直往角房走去。
他想得是那对兄妹再如何也是染病的人，少一个人就少一份危险。
角房偏僻，离照水阁有一段距离，就算他们两个大男人脚程快，也要走上一柱香的时间。
趁着这时段，廖止戈娓娓道来：
“已过了十月了，城中的粮食越来越缺乏，人们裹腹都成问题。
几处粮仓我也都派人一一清点和查验过了。”
“哼，你猜我发现了什么？”说到这廖止戈就气愤：
“这么大一个都城，五大粮仓有三处都是空的，三处啊！！！
廖止戈比了个大大的三。
另两处倒是有些，可加起来才堪堪三万石粮，且都是陈年老米。”
“他季临川可真是好本事啊。
我看他是根本就没想过给这一城的百姓留活路。”
相比于廖止戈的暴躁，季临舟就显得比较冷静：
“舅舅可查出那些米粮有问题吗？”
季临舟摇头：
“虽是陈米，可保存的还算良好。
发霉腐烂的不过十之一二，
我已命人挑检清除，且换了一个地方放着。”
大夫也检验过，于入口无碍。”
季临舟补充道：
“所以病源首先可以排除是米粮上出现的问题。”
廖止戈不置可否，断眉一耸，
“所以你必须要和我城外走一趟了。”
季临舟：“我现在说不还来得及吗？”
廖止戈哈哈一笑，道：“晚了。”
“你来的路上想必也看到了吧；
由于干旱，城内外的水井大多干枯；
我虽命大夫检查过，水井没有问题，水质也不曾出现异变。
而只有护城河的尽头，无定河还未派人去检验一番。
哦，城外还有许多小井，它们的水源都是地下暗河。”
季临舟侧耳，仔细的听着廖止戈查探到的消息。
“疫病不会是无缘无故出现的，它肯定有源头；
既然我们找不到第一个染上疫病的人，那不妨，纠其根由。”
尾音落下，廖止戈眼底的狠厉，不自觉溢出。
如此大的伤亡，是天灾最好，不要让他查到是人祸！
——
角房是一处背阳的房间，四四方方的。
且只开了一小扇窗户，还没人的手臂长。
廖止戈向季临舟解释道：“这是前城主用来关下人禁闭的地方。”
又指了指那扇很小的窗户：
“看见了没，那就是供他们送饭，交物的小口。”
“据说这里曾经吓死过人。
别看这儿现在这么安静，可一到晚上，天黑下来，
呦吼，那可热闹了，各种蛇虫鼠蚁全都出动。
那野猫的叫春简直了，真真叫得你抓耳挠腮。心慌不止。”
季临舟怪异的看一下某人，眼中之意很明显，我没想到你还有如此癖好。
廖止戈一瞪眼，薅了一把垂到他前额的槐树叶子：
“我哪有时间来关注这种无聊小事，我都是听元英和我说的。”
元英（点头如捣蒜）：“啊…对对对，是是是…。”
廖止戈把人关入此处时，就让人清理了一下这个院子；
草木花树拔的一干二净，只留下一棵高大的老槐树。
元英：拔不完，根本拔不完。
老槐树：哈哈，拔不动我吧！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两人没有惊动房中的人，透过半开的窗口细细观察着里面的一切。
狭窄的房间里，一男子躺在床上幽幽呻吟。
大大小小的红疮嵌在他的脸上，面色泛着不正常的艳红，眼皮高高肿起。
遮掩了他的五官，模糊了他的轮廓。
季临舟扫过他的身形，大概看出此人是个十五六七八岁的少年。
受疫病的影响，少年消瘦的厉害，细长的手指骨头凸起，整个人就是个皮包骨。
再一看旁边的妹妹，虽也是清瘦，可整个人的精神气肉眼可见的好。
不知是哪寻来的衣裙，穿在她的身上尤为不搭。
且不说这花花绿绿的颜色，就是那挽了又挽了的袖口；
再配上那不算圆润，却尽显可爱的包子脸，瘦小的身形，怎么看都，啧。
廖止戈不知道的是，季临川在的时候，府中的适龄少女全被霍霍光了。
而在他们入城的时候，府中死了一大批人，季临川又把精壮年轻的侍卫带走。
所以现在府里除去廖止戈带来的人，就只有中看不中用的侍卫和上了年纪的大妈。
怎么说呢，年纪上来了就爱整点花的。
这给少女的衣裙，还是他们的心头好呢。
对于窗外的打量，少女一无所知。
少女跪坐在床踏上，不合身的衣袖状若无意的拂过哥哥的唇角。
然后起身，走到木架处，在水盆里撩拨两下，拧干了帕子。
哥哥身上烧的都快冒烟了，有些红疮还流了脓，少女仔仔细细的用湿帕擦拭干净，而后再换过一方帕子，轻柔的覆在哥哥头上。
少女虽然懂得不多，却也知道体温过高是会烧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