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迟暮之年
知道她连日奔波疲累，覃连笙长话短说。
“你先好好休息两天，资料我后天发给你，到时有问题再联系。”
“好，”沈沉鱼回答得很干脆，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挂断电话。
她也不知道在等什么，就是潜意识里，想让这通话维持久些。
奇怪的是，对方也没有挂断，听筒里传来窸窣声，好像是在换衣服，或是重新躺回床上？
让她没想到的是，沉默许久之后，听筒里又传来他的声音，似乎带着点笑意，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他竟然还守在电话边？沈沉鱼在惊吓之下，心好像漏跳了半拍，她立即说道:“没事。”
但说完这句话后，她又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这不明摆着告诉他，她也守在电话边？
不等他再说话，沈沉鱼立即挂断电话，抬起头却看到陈丽萍，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笑容里也满是打趣。
她是过来人，自然看得出刚才的暧昧，以及沈沉鱼脸上的窘迫。
“谁啊？”陈丽萍仔细回忆，总觉得那声音很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是谁。
沈沉鱼整理好情绪，随口搪塞道:“就是个同事，舅妈，我先上楼放行李。”
行李箱里鼓鼓囊囊，多半是给他们的礼物。
其中几瓶香水，都是给徐寒枝带的，可惜回来的太匆忙，还没来得及给她。
陈丽萍急忙拦住她，说道:“我帮你提上去吧，你先歇歇，原来那房间太久没住，我就没收拾出来，你先住到我们隔壁，被褥我都换好了。”
她说这段话的时候，表情极其不自然，像是担心被发现的秘密，把它捂得结结实实。
陈丽萍是个勤快的人，家里从来都是干净整洁，她这么极力掩饰的，无非是和徐栩有关。
沈沉鱼安抚地拍拍她，浅笑道：“没事的，舅妈，我自己上去，换个房间住也挺好。”
“那你收拾完，就赶紧下来吃饭，你大舅应该快回来了，”陈丽萍这才放下心，不再和她争着提行李，然后又高兴地去忙活，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那只名叫多多的小狗，亦趋亦步地跟着她离开，半点也看不出刚才的凶狠。
这次回到久违的家，明明还是记忆里的地方，却多了些陌生的感觉。
沈沉鱼信步走到楼上，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那个她住了许多年，充满无数回忆的房间，像被关闭的潘多拉魔盒，打开就会有灾难发生。
有些事最终还是回不去，有些回忆只能是回忆。
沈沉鱼走到隔壁房间，把准备的礼物收拾出来。
这时，楼下传来石卫国的声音，她急忙跑到阳台上，叫了声：“大舅。”
石卫国抬头往楼上看，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连声说道：“好好好，回来就好。”
他比四年前要苍老些，两鬓夹杂着许多白发，不经意间已是满脸沧桑。
也不再穿笔挺的中山装，而是换上宽松的对襟衫，左手提着几个塑料袋，右手拿着把半新的蒲扇。
沈沉鱼忍不住潸然泪目，她这才真切的感受到，曾经像座山那样深沉，无所不能的大舅，真正进入迟暮之年。
石卫国看到她的眼泪，心疼地说道：“傻孩子，哭什么？快下来看，今天买的螃蜞很肥，等下让你舅妈腌上，过几天就可以吃上了。”
这时，陈丽萍也走到院子里，接过他手里的塑料袋，颇为吃味地说道：“这孩子自小就跟你亲，好不容易看到大舅，掉几个雨点子，那不是正常的事？”
沈沉鱼知道，她其实是在安慰她，没忍住破涕而笑，说道：“舅妈，我跟你亲，我还给你带了礼物。”
任何关系分开久了，都会产生距离感，任何地方离开久了，都会产生陌生感，但只要隐藏在记忆深处，那些浓厚的感情不变，家人总能在三言两语中，又找回熟悉的相处模式。
而历经了四年的时间，当初的那些龃龉，仿佛也随风而去。
吃过午饭后，陈丽萍切了三个柚子，这种叫“文旦柚”的品种，果形只有三拳大小，柚子皮却奇厚无比，剥出来只有拳头大，但胜在果肉细腻。
据说是p市特产，石文涛特意寄回来，正好让沈沉鱼赶上了。
他们一人吃一个，倒也不占肚子。
“小沉鱼，你早上那个同事，”陈丽萍看似不经意，实则认真地问道：“他是哪里人？也是留学生吗？他家住哪里？家庭条件怎么样？”
这一连串问号下来，吓得沈沉鱼差点被呛到，她无奈地解释道：“舅妈，就是普通同事。”
陈丽萍却没那么好打发，她边收拾柚子皮，边碎碎念道：“你这个年纪也不小，如果真只是普通同事，舅妈要给你张罗对象了。”
她这几年心心念念的，只有石文涛还没孩子，和沈沉鱼尚未结婚，这两件大事放不下。
特别是徐栩那个孩子，执着得让人脑袋发疼，偏偏徐家又是那种态度，这件事还是早尘埃落定好，免得后续不知要闹出什么。
石卫国在旁边听不下去，蹙眉说道：“孩子才刚回到家，你让她消停两天，再说，什么叫年纪也不小？满打满算也才23岁，有什么好急的？”
谁知这句话，就像捅了马蜂窝，陈丽萍没能抱上孙子，这些年都不敢回乡下住，就怕左邻右舍说闲话。
偏偏石卫国像没事人，半点也不着急，只有她天天煎熬着。
于是她怒气突然爆发，把柚子皮往桌上丢，埋怨道:“你倒是会说风凉话，两手一摊，什么事都不操心，家里只有两个孩子，一个打死也不生，另一个你又不让找。”
陈丽萍脾气素来温和，在家从不爱大声说话，偏偏这件事压在心里，憋屈得她喘不过气，这半年来没少发火。
但沈沉鱼从未见过，她发这么大的脾气。
她急忙丢下柚子，硬着头皮站起来，拉着她说道:“舅妈，舅妈，不是普通同事，他就是我男朋友，不过在国外回不来，我是怕你们不同意，所以才没敢说真话。”
反正覃连笙听不到，也不会回到国内，借他的名头先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