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伙夫
黑夜过去了。烧焦的阵地上中躺着一具具死者的尸体。大黄狗在阵地上呜嗷的喊叫着发出悲凉的叹息。看到遍布弹坑的阵地,看到烧毁的尸体,使人心中无限凄怆。
新的一天开始了,战争很大方地准备着——而且大方到极点——为新的一天准备足够的硝烟、死人、钢铁以及肮脏而血腥的绷带。
过去的一天天也是这样。除了这弹片炸翻的大地和烈焰腾腾的天空,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了。
凡是进行过战斗的地方,阵地那愁苦的脸被炮弹打得像麻子一样。
泥土里那些钢铁碎片因为想念人血的美味,想得在地里生了锈。
“王叔!这枪咋搂不响啊?!”
家旺拿着一支三八步枪焦急地看喊道。
老王头拿过步枪一看,他也没搞明白怎么回事。
“诶呀,这咋打不响?!”
老王仔细研究着步枪,现在不光打不响了,连枪栓都拉不动了。
整支枪就像是锈死了一样。
“诶呀,狗日的,这枪也姓日嘛?真耽误事啊!”
一个受伤的士兵冲他俩爬了过来,他看着老王,一只手转着圈:“换枪!子弹都上错了,不是一个口径的!”
家旺一脸地懵逼:“口径?口径是啥?”
伤兵从尸体边扯过一支七九步枪。
“用这个!那把枪都卡壳了!子弹不通用的!”
家旺这才知道咋回事,接过七九步枪开始胡乱地向山下开枪。
现在小河岭上的两个排的战士中一个人带着两个伙夫分成小组着反扑的日军进行顽强的阻击。
“家旺!怕不怕!”
“不怕!鬼子上来了,我就抠他眼珠子!牙给他掰下来!”
家旺这小子天生大胆,什么都不怕,但是爱哭。
阵地目前已经完全都被炸塌了。
伙夫队把阵地上的尸体像麻袋一样搬过来摞在阵地上。
现在的老王一脸血,他身边都是被炸碎的尸体。
整个人就像是在血池里洗了一个澡。
阵地上弥漫着一股臭味。
老黄在阵地上穿梭着,只要哪里一上鬼子他就在哪里叫。
这帮伙夫队加老黄此时全都杀红了眼。
他们没打过仗是真的,但是之前经历了那么多的战场,很多事也见怪不怪了。
他们这帮战士一夜之间全部都成长起来了。
阵地上已经没有活着的军官,军衔最高的就是一个中士。
此时中士的脑袋被纱布包的严严实实,只有左眼露在外面。
但是因为头部受伤严重加上体力不够,左眼也有点看不清了。
他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把一箱箱的手榴弹的后盖拧开然后等别人过来拿。
家旺扔出去一个日军手雷。
“为啥不爆炸啊!”
一个士兵给他示范了一下:“拉了保险再磕一下!不磕不爆炸!”
“他妈的小鬼子的东西怎么都这么怪怪的?!”
日军的进攻似乎是根本不想停歇,现在他们急需要打通这个通道撤退。
可是他们不知道现在这个阵地上居然还有50个根本就不会打仗的伙夫兵。
而且这些伙夫兵有很多都是半大小伙子。
这帮小子打仗很不灵光,但是非常的勇敢。
他们一点也不惧怕死亡。
“家旺!你疯啦,你爹可嘱咐过我,让我保护好你!跟着班长走,不要乱跑!”
家旺现在哪里顾得上听他王叔的话,他已经死了两个发小了,现在正红着眼睛疯狂地扔手榴弹。
另一边,阵地上的三挺重机枪正在不间断地对日军输出着。
“水!水!”机枪手卸下机枪的水箱递给一个伙夫小子。
“水?水?”伙夫转身茫然着寻找。
“回来!别找了!尿!”
机枪手拿过水箱开始对着撒尿。
子弹呼啸而过,炮弹在身边炸开。
但是现在任何事都没有撒尿重要。
伙夫从一个鬼子尸体上摘下钢盔也开始尿了起来。
终于,一股味道浓重的机枪冷却水被接入到重机枪的水冷套筒上。
等机枪再次打响的时候,整个机枪四周都弥漫着一股尿骚味。
“太踏马的骚性了!你这是多大的火气啊!”机枪手边打边说道。
战壕里,受伤的通讯员用明语对58师喊道:“我们还在坚守,绝不后撤,我们绝不允许阵地丢失!请放心!”
张瘸子和苏扬和指挥部所有人听着小河岭传来的信息。
张瘸子接过话筒:“兄弟,我是张师长,一定要坚持住,援军马上就要到了,挺过最后一分钟。”
通讯员知道不能再用明语多说什么了,只说了几个字:“我们会坚持的!”
“王叔,老狗也死了!”家旺红着的眼睛流下了眼泪。
眼泪在家旺布满灰尘的脸上冲出两道泪痕。
王叔的头只是低了一下,又快速扔出了两颗手榴弹。
终于,阵地上的弹药差不多已经打光了。
“没子弹了!”
“跟鬼子拼了!”
受伤的中士拿着一把大刀艰难地站了起来:“跟鬼子拼了!”
阵地上的华夏兵们聚成一小团。
士兵和伙夫们交错着站立着,他们有些拿着步枪,有些拿着铁锹,有些拿着镐头。
很多伙夫紧张地手指手在武器上不停地跳着舞,好像是在拨动着某种乐器。
日军举着枪上来了。
“杀!”
中士一步三跟头地举着刀第一个冲了下去。
然后是老黄以及全部还能活动的人。
老王头手里拿着个铁锹,嘴里唱着不知道什么地方的一种调调。
他把铁锹先是拍在了一个鬼子脸上,然后就被另一个日军刺穿了。
老黄扑倒了日军,大脑袋对着他的喉咙就钻了过去,随即扯出了一大块的血肉。
可是这些伙夫哪里是日军的对手。
很快,这些人就都消失在混战的人群当中了。
…………
阵地上除了火焰燃烧木头的声音之外,就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连伤兵的呻吟声都没有。
终于,电台耳机传来了声音。
“小河岭,还有人吗?听到请回答。”
一只沾满了血污的手捡起了耳机和话筒。
“还有……”
“你是谁?”
“我是伙夫程家旺。”
“阵地还有多少人?”
“长官,就剩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