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南忠夜探青槐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口鲜血再喷出来,南昱扭动身子对着供桌,上方爷爷的牌位清晰可见,“爷爷,你睁开眼看看,这就是我二叔,我二婶……”
没有人注意到捧着爷爷牌位走出灵堂的南昱,此时所有人都回到了南锦程一家居住的红丹院中,仿佛这红丹院才是整个南府的主院一般。
“误会解开了,南兄……不,南家主,在下这就告辞了,彩云和南浔的事情,还是容后再商谈吧?”走出灵堂后,何宏超想向南锦程告辞。
“不不不,何兄,既然来了,好歹吃了饭再走,这样吧,我们去书房详谈,让两个孩子先接触接触。”
南锦程发话,看着前方的何彩云不断点头,二婶也在一旁帮腔,急不可耐:“就是,何家主好不容易来一趟,吃完了饭再走不迟!”
二婶说着给南锦程使个眼色,自己则是走进主院厨房张罗宴席去了。
南锦程这么说了,何宏超也不好推辞,索性也就不再推辞,跟着南锦程来到红丹院,两人进了书房,不知道在商讨些什么。
南浔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邀请何彩云来到自己的房间,两人在桌边坐下,火红的碳炉烘的屋内暖洋洋的,南浔非常绅士的提起炉子上咕咕作响的水壶,斟上一杯清茶递给何彩云。
“彩云,你真的好美啊!美的让我心碎!”
何彩云轻笑一声,伸出青葱般的玉指,夹着那枚小小的茶杯放到桌上,缓缓道:“南浔,你爱我吗?”
“爱!当然爱,我爱你爱的发狂,要不是有南昱在,我早就……”
“早就什么?”
“我早就把你抢到手了!该死的南昱,废人一个,还想娶你?也不看看自家什么东西,不自量力!我呸!”
南浔愤懑的说着,顺势将一杯清茶灌进口中,烫的直接跳起来,不管不顾乱呸一通。
何彩云有些嫌弃,撑起手帕挡在面前,以免南浔的口水喷到脸上,再花了自己的妆容。
“唉!人品、涵养,这南浔真的是差了许多……也不知道这样子对不对……”何彩云暗暗比较,最终在南浔的注视下,还是娇笑一声,将一切掩饰过去。
南昱回到自己居住的青槐院,院子里空旷不堪,除了东边是一堵高墙,其余方向上大小不下十间房,每间房门都是紧闭着,一棵老槐树孤零零立在院中,东墙根下石桌石椅依旧在,只是再不见当年饮茶人。
看着这一切,南昱眼里闪过一丝温暖,爷爷还在的时候,祖孙俩经常坐在这院中的石桌上饮茶,来自南域的铁观音,爷爷就喜欢来南昱这偏院泡茶,每次泡茶都要让南昱闻闻盖碗杯盖上的茶香,说这是茶最本源的香味,越好的茶,杯盖上的存留的香气就越浓郁。
“都不在了,什么都不在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呵呵,这就是我的下场……如果有下辈子,爷爷,带我去耕田读书吧!”
回到房中,南昱实在是没有一丝气力了,抱着爷爷的牌位入躺倒在床上,深觉随着爷爷的离世,自己的一部分也跟着爷爷一同离去了,那是南昱整个人生中最充满希望和斗志的一部分,就这样死去了。
四天四夜就喝了一口凉水,透心的冰凉带来了绝望,在爷爷病重的这大半年,南昱无数次想象过没有爷爷的日子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处境,想着二叔二婶再怎么说都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无论如何都会给自己一条生路……
万万没想到爷爷刚一过世,南家就已经没有了自己的立身之处!下人们再混账也不敢四天四夜不给自己一口吃食,守灵的三天是这样,爷爷下葬之后还是这样!
这一切都是二叔二婶的刻意安排,南昱很想当面问问二婶何以如此歹毒,竟连一口水都舍不得给自己?
罢了!这就是人心,这就是无情无义的人世间,爷爷离世的绝望,加上何家悔婚带来的屈辱,二叔二婶的狠毒,让南昱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内体会到了无尽的世态炎凉。
“爷爷,我来了,我来找你了……你们都会有报应的!”南昱缓缓闭上眼睛,真希望就此睡去,逃离这空旷的南家大院,逃离正在经历的一切。
人间多苦难,豪门恶尽生!
堂堂的南家大少爷,最后沦落到饿死的境地,这件事情传出去估计也没多少人相信吧?
一直躺到天色大暗,南昱做了无数个梦,有苦有甜,二叔二婶绝情刻薄的嘴脸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父母和爷爷的温情也时不时浮现在眼前,南昱逐渐接受了这一切,在梦境交替中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在半梦半醒之间,南昱依稀听见了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不多时一个黑影窜到床前,轻轻抚摸着自己的额头。
“少爷,少爷,快醒来,快醒来啊!”
这声音好熟悉!好像是消失了许久的南忠?四天来没有吃过一口东西,此时的南昱已经到了虚脱的边缘,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张张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床边的南忠抚摸着南昱冰凉的额头,两行清泪滚落。
连忙把南昱扶起来抱在左臂弯,右手抄起带进来的拿碗热粥递到左手上,拿起勺子舀起来,吹凉了才喂到南昱嘴里。
南昱本能的咀嚼、吞咽,一口一口的吃着这碗平平无奇却鲜甜无比的白粥。
“啪!”一声脆响,大门被一脚踹开,一道嬉笑揶揄的声音传来,身后事一群打着火把的武夫护院。
“哈哈!我就知道!不甘心是吗?看这个废物少爷就这样死了不忍心?南忠,想找你找不到,没想到你竟然送上门来了!”
南福站在门口,吩咐身旁凶神恶煞的南家护院上前,这些人都是二叔一家来到南府之后新换上的,自然是效忠二叔南锦程一脉。
“南福!你这恶贼,你会有报应的!”南忠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怎会是这些壮硕家丁的对手?很快就被制服绑了起来,手中的白粥也被南福上前夺走,当着南忠和南昱的面重重摔在了地上。
“大少爷,想吃是吗?下来吃啊!都在地上,只不过这回是要舔着吃了,哈哈哈哈……”
南福就站在南昱的床前,看着躺在床上的南昱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落,放肆大笑,身后一群护院武夫也不甘示弱,南福笑了他们自然跟着笑了。
被五花大绑外加两名壮汉钳住肩胛的南忠睚眦欲裂,脑门上青筋毕现,死死瞪着南福大喊:“你会有报应的,你会有报应的!”
要不是被人押着,南忠很想冲上去生啖其肉!
“我有报应?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擅闯南府,这个罪名可不小哦,对了!你也当过南府管家,这你应该比我清楚啊?”
“我要见二爷!你去告诉南锦程,我要见他!”南忠脸色通红怒吼。
“哼哼,二爷?你个老东西!”南福说着走上前去,啪啪两个响亮的耳光抽在南忠脸上,露出满脸得意的笑容:
“叫老爷!”
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年了,南忠被人抽耳光,好像还要追溯到几十年前遇见老爷子之前了……
“南福!你这狗贼!”南忠伸着脖子怒骂,颈间的细绳都要勒进皮肉中去了,南忠却仿佛没有感觉到一般。
南昱侧过脸,看着房中发生的一切,拼尽全身的力气坐起来,喘着粗气低声呵斥:“南福……你,你放了他……让……让他走!”
南昱虚弱不堪,但这番话却是说的字正腔圆,大有一股子悲壮暗含话语中。
“哈哈,死到临头了还演一出主仆情深?行,也不要你舔地上的东西了,只要你南昱大少爷求我,我就放了南忠!”
“不要,少爷!不要求他,南福!你去告诉南锦程,我有他需要的东西,放我和少爷离开,我可以将东西献上,从此大家永不相见,如何?”
“切!还在这唬我,当我傻?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会有老爷要的东西?”南福对南忠的说辞不屑一顾,倒是很想看看南昱的表现。
“求我啊?不是主仆情深吗?”南福说着又转向了南昱,声音提高了八度。
“南福……我求你,放了忠叔……”说完这句话,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落在鲜红的锦缎大被上晕开,有如一朵黑莲盛开在大红的被面上。而南昱本人则是头一仰昏死过去,面色惨白。
“少爷!”南忠声泪俱下,死命的挣扎,但就是挣脱不了身后两名壮汉的束缚。
南福冷哼一声,对着钳住南忠的两人吩咐:打断腿,扔出南府!
“是,管家!”
不多时南府的朱红大门打开,南忠横飞着跌落出来,小腿上的血迹触目惊心!竟是活生生被打断了小腿胫骨,这群人残暴之心可见一斑!
“少爷啊……”
佝偻老人呢喃着,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南府大门有两只雄伟的石兽镇守,南忠昏迷之后,石兽身后快速冲出两人,抬起南忠快速隐入南府外的黢黑巷弄中,随即一架马车开出,沿着南府门前的十里街向南疾驶而去。
明月从天边升起,蜀川的天,也只有在冬天这个季节,弥漫在天地间的水雾才会彻底消散,能让人看得清天上明月。
何府,何彩云端坐窗前,不顾晚风微寒,轻轻推开紧闭的窗户,看着天边挂起的明月。
“他应该是死了吧……”
何家这样的家族,如果不找一个强大的靠山,是无法长久立足于白帝城的。
联姻,唯有联姻!何宏超将家族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何彩云身上,打小的耳濡目染,何彩云也认了命,自己这一生就是为了何家的繁荣,所以先前的南昱就是绝佳的选择。
下午在南府的时候,何宏超已经和南锦程商议了何彩云和南浔的婚事,南浔的为人何彩云也了解,相比南昱的敦厚纯真,南浔就是另一个极端,不学无术不说,还一身的纨绔习性,一辈子要面对这样的人,何彩云心有不甘。
但好在这样的人容易掌控,以何彩云的城府,要不了多久就能够彻底掌控南浔,到时候……
摇摇头苦笑一声,何彩云轻轻关上了窗,转身走进了闺房罗帐。
南府红丹院,南锦程新家主上任,免不了应酬,即使是在老爷子刚下葬的第二天,白帝城中依然有南锦程不得不见的人,晚饭档口都没能回归。
明亮的红丹院大堂内就黄氏和南浔两人用餐,十碟八碗的上上席,像南家这等的大家族,没有一顿饭是可以对付的。
黄氏终于做了南家女主人,可以说是大梦如愿!但眼下还有一件事情,日夜扰得黄氏不安,吃不香睡不香,就是南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