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爱笑的奶奶
被突然送过来的病人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病床边放着她的菜篮子，应该是赶了早市，里面装满了菜，菜叶上还有晶莹剔透的露珠，衬得菜叶更加翠绿。
老太太正戴着呼吸机躺在床上，紧闭双眼，嘴巴微张，轻轻呼吸，脸上的皱纹在松弛的皮肤上形成沟壑，她的手指蜷在身侧，心脏跳动的速度很慢。
岁月的无情和公正，在她身上得到了体现。
“唐医生，给，结果出来了。”
邓语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将检测单递给唐阮。
唐阮快速扫过检测报告，眉心越皱越紧。
良久，她放下报告单，看着床上的老人，抿了抿唇:“病人家属到了吗？”
邓语默默摇头:“病人是在公交车上被乘客送来的，乘客报警后警察来了一趟，告诉医院病人家里就她一个。”
“她的儿女呢？”唐阮追问。
邓语还是摇摇头:“不知道，警察没提，
看情况应该是不在身边。”
唐阮不悦，老人都成这个样子了，家里没一个人来看？
“警察呢？”
邓语指着外面:“在二楼会议室，正在跟送病人来的乘客们了解情况。”
“好，这里你多注意，病人情况目前稳定，如果醒了或者有什么情况立马通知我，我出去一下。”
唐阮抛下这句话，离开了病房。
到了晚上，唐阮才收到陆可无的回复，他估计也才忙完:
【你想要，明天就再给你做。】
从警察那里问了些事情回来后，她一下午的心情都不怎么好，这会收到他的消息，稍微缓解了些。
她打下一行字:【今晚我要加班，等晚点我回去给你换药。】
发完消息她又忙起来，早上送来的老太太醒了。
唐阮打包了些医院食堂的清淡饭菜，老太太感激地道谢了好几句，但是身体的疼痛还是消减了她的胃口，艰难地吃了几口就放下了。
“闺女，谢谢你啊，”老太太看着剩了不少的饭菜，惭愧道:“还剩这么多啊，下次就别给我带了，不饿的。”
唐阮笑着宽慰:“奶奶，没事，医院的剩饭剩菜都会有专门机构收走给流浪猫狗或者养猪场，不用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啊，粮食啊，是最浪费不得的。”老太太苍白的脸上掩不住笑意。
唐阮收拾好床上桌的餐盘，将桌子收起来，没有离开，安静地坐在老太太旁边。
“闺女儿，有事要说？是关于我的病吧。”
老太太的脸上一直挂着笑，一脸了然。
唐阮点头，叹了口气，看来老太太很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组织了措辞:“奶奶，您既然心里有准备，我就不瞒您。您的心脏上长了颗肿瘤，不大，但是跟心脏上的主要血管长在了一起……可以做手术，但是……”
“那就不做了吧。”
老太太笑呵呵地打断唐阮，银色的发丝在灯光下透着亮光，仿佛这只是件稀疏平常的事情，跟她每天早上去菜市场买菜一样，没有情感波动的必要。
唐阮抿了抿唇，握住她的手:
“奶奶，如果是因为手术费，您不用担心，我可以帮您联系相关机构筹款。”
老太太的心脏现在处于十分危急的状态，血管被压迫，随时有爆裂的风险，到那时，奶奶就醒不来了。
老太太笑着摇摇头，拍了拍唐阮的手背:
“闺女啊，我一个老太婆，活了这么多年真的也够了，没什么图的了。我家老头子前几年去的时候，我就想跟着他走，但我又想了想呀，如果我们两真要那么快见面，他得心疼死，我啊，不想让他怪我。所以啊，我就等了几年。现在，是时候了，就顺其自然吧，不强求。”
“而且啊，不怕闺女你笑话，老太婆我是真怕疼啊，以前我家老头子就天天埋汰我，说我一把年纪了还娇气得跟个小姑娘，吃个药都嫌苦。所以，现在没人哄着我了，我也不想受这疼。”
“奶奶……”唐阮嗫嚅道。
老太太笑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这一把年纪啊，先不说这手术成功几率多大，就算是治好了，这心上开了一刀，我这身老骨头也被折腾得差不多了。得喽，随便天王老子想怎么样。”
老太太说得没错，肿瘤已经严重压迫到几大心血管，几乎跟血管紧紧粘合在了一起，切除难度很大，如果是在年轻人身上，康复几率还有的说，但在一个孱弱的老太太身上，其实已经无力回天了，手术成功几率几乎没有……
即便十亿分之一的机会成功了，手术给老人带来的后续创伤，如果没有金贵的东西长久养着吊着，身体依旧很难撑下来。
从医这么久，唐阮第一次萌生出束手无措的情绪，她想竭力去救，但是她不能单纯地凭着那股热情冲动或悲悯随性而为，因为每个病人的身体都不是她的试验品，也不是她成名的利器。
“闺女啊，我没事，不早了，回去早点休息吧。”老太太的心情没有被病情影响，始终心态平和，一直在笑着。
唐阮明白此刻她在这里待着也无济于事，于是她起身:“奶奶，明天我再来看你。”
老太太眼睛笑得都眯了起来，慈祥的眼神落在唐阮的脸上，没有回答她。
等唐阮到家，已经十点多了。
她疲惫地按了按脖子，打开冰箱，空空如也。
这时，唐阮收到陆可无的微信消息:
我已经换好药了，回来后好好休息。
没过多久，他又发来一个地址。
唐阮不解。
陆可无只回了几个字:
陈思的位置。
唐阮一顿，反应过来后，眼底瞬间透出兴奋的光。
或许，带回他……
第二天，唐阮跟医院请了假，径直坐飞机到了地址上写的临市。
她下飞机后拦了辆出租直奔目的地。
她按照陆可无给的地址找了过去，她站在门牌前，敲响了门。
很快，一个清秀的女人开门出现在她面前，女人的怀里还抱着个半大的婴儿。
唐阮礼貌询问:“请问这是陈思家吗？”
女人抱紧怀里的孩子，戒备出声:“你是谁？找陈思干什么？”
这时，屋里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玲玲，是谁来了？”
唐阮看着男人慢慢走近，看清他的脸后放下心笑了，这是一张跟老太太百分之八十相似的脸。
返航的飞机划过天空，氤氲着橘红余晖的天际被拉出一条洁白的丝带，柔美又圣洁。
回来后，唐阮一刻也不停歇，带着陈思到医院，当她到达病房区的时候，周围安静得出奇。
唐阮没想那么多，带着人走向老太太的病房，却发现与其他处的宁静不同，老太太的病房围了很多医生护士。
她的视线穿越人群望进病房，心里突然一紧，有种不祥的预感，脚步凌乱地大步走去，陈思也意识到了什么，紧紧跟在她身后，双手握拳。
“唐医生……”
“阮姐……”
“小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