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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时秋(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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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秋从小在孤儿院长大。

    那时候的他没有名字,大家都叫他“脏脏”——因为大家最初见到的他像是在泥里打过滚一样身上脏脏的。

    他想,他也是独一份的了。

    那么小的年纪却清楚地记得自己被丢弃的时候父母口中那一句句伤人的话语。

    没有人知道他都记得,院长妈妈也不记得。

    他不好说话,气质阴郁。

    小朋友们三两成群,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他,却喜欢在背后议论他们口中的“脏脏”。

    他也并不在乎,只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堆积木。

    那一天,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来到了孤儿院。

    听院长妈妈说,他会定期给孤儿院投资,定期将自己投身到公益事业上一段时间。

    孩子们都和他相处的非常愉快,他就像他们的朋友一样。

    但是他并没有见过时秋,或者说,每一次他来的时候,时秋都会藏起来。

    大家包括院长妈妈在内,都说:“时爷可真是个大好人啊”。

    但时秋却不这样认为。

    那个男人的眼中满是隐藏极深的贪婪和欲望,仿佛能将人推入深渊。

    时秋从院长妈妈那里听说——这个男人是个可怜之人。

    为什么这样说呢?

    他的妻子是个温柔的幼师,孩子们都很喜欢她,他每每去接她下班的时候,总会有许许多多的孩子朝着他们笑,朝着他们挥手道别。

    两个人在烟火人间中感受最平凡的幸福。

    突然有一天,他的妻子跟他离婚了。

    还带走了两人刚刚生下来的女儿。

    前不久,他的前妻突然去世了。

    他把女儿接到了身边。

    从那以后,他更频繁地游走在公益事业中,他经常地来到温馨孤儿院里和小朋友们度过短暂的时光。

    院长妈妈说:“好人往往多磋磨啊。”

    温馨孤儿院前的枫叶都红了,瑟瑟的秋风中,那个男人又来了。

    时秋听到院长妈妈客气又尊敬地称呼他“时总”。

    一个小女孩躲在他的身后怯怯地望着孤儿院好奇地探着头的孩子们。

    院长妈妈口中的时总笑得温和:“这是我的女儿,我带她一起出来跟小朋友们玩一玩。”

    “她一个人在家太孤独了。”

    这样说着,时总把小女孩往前推了推,眼见推不动,就加大了一些力道。

    小女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乖乖地站到爸爸面前跟院长妈妈问好,在陌生人面前落落大方,跟刚才怯生生的小女孩仿佛是两个人。

    时秋似乎终于找到了让他感兴趣的事情。

    他也好奇地看向那个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一身红色的长款小裙子,打扮得很是精致,与他身上洗的发白的外套截然不同。

    那么多的孩子中,她偏偏敏锐地注意到了他探究的目光。

    时总去屋子里教高年级的孩子们写字去了,让她自己玩会儿。

    时秋看到,从房间里跑出来的小女孩开心地笑了,还贴心地帮她的父亲带上了门。

    她跑到了他的面前,不放心地四处张望了一下。

    这里是一处阴暗的墙角,很少有人来。

    时秋听到她说:“你为什么一直躲在角落里?”

    是啊,他为什么一直躲在角落里?

    大概是因为那光亮的地方也根本不值得向往吧。

    时秋没有回答。

    小女孩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他叫什么名字?他没有名字。

    时秋依然没有回答。

    小女孩凝眉想了一想然后说:“是啊,让你告诉我名字之前我应该先向你自我介绍的。”

    “你好啊,我叫时霜霜,霜降的霜。”

    时秋抬起头来。

    逆着光,女孩的影子落在他的脸庞上。

    他的眼中是女孩温柔的笑容,那双眸子纯净美好,不带一丝杂质,更没有任何一丝异样的眼光。

    那明媚的笑容,姝丽的容颜自此牢牢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他听到了自己磕磕巴巴的声音,紧张带着一丝胆怯,从胸腔深处震颤出来:“我……我没有名字。”

    “脏脏”不是他的名字。

    他下意识地不想把“脏”这个字眼带到面前明眸皓齿的女孩面前。

    她愣了一瞬,然后毫不介意得笑了笑,和他一起蹲下来,视线保持同一水平高度。

    她凑近他,在他的耳边偷偷的说:“那你以后就叫时秋秋好不好?”

    “我叫时霜霜,你叫时秋秋,我们正好相遇在秋天。”

    “以后你就是我第一个好朋友了!”

    自母亲去世以后常年居于高高竖起的院墙之中的时秋秋看起来很激动,她开心地抓住了他的手。

    时秋比她小一岁,却还不如一个小姑娘看起来健壮。

    瘦削的身型小小一只蹲在墙角,成功地让时霜霜心疼了——那么多健壮的小胖子,要是欺负时秋秋,时秋秋可怎么打得过啊。

    她绞尽脑汁想着对策。

    时霜霜的话一直萦绕在时秋的耳边,他感受着手上的温度,阴郁的眼中闪过一丝偏执——他不想当第一个,他想当唯一一个。

    终于还是到了时霜霜要走的时候。

    他依然是躲在角落里看着她离去。

    临走之前,她偷偷告诉他:“我已经帮你全部威胁过一遍了,其他小朋友都不敢欺负你的。”

    “我告诉他们,我很快就会再来。”

    “若是谁欺负了你,到时候有他们好果子吃。”

    时秋露出了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个笑容,面容有些僵硬,笑起来反倒是破坏了这张酷酷的帅脸。

    逗的时秋秋更开心了。

    时总在喊女儿离开了,她一秒收敛起恣意的大笑,变得端庄又乖巧。

    时总在跟院长妈妈交代着什么。

    时霜霜和时秋都没有听到。

    她偷偷地向时秋挥手道别,乖乖地站在爸爸身后。

    时秋想,那光亮之处好似有了他的牵挂和向往。

    时霜霜没有注意到,她的爸爸离开之前看向时秋的那意味深长的一眼。

    时霜霜走后,院长妈妈开始格外照顾时秋,也没有孩子敢欺负时秋。

    不过他依然是孤零零的。

    他满怀期待的在他和时霜霜初遇的小角落里勾划着日期。

    期待着她下一次来看她口中的第一个朋友。

    日子一天天过去,满怀的期待全数落空。

    他知道,她好像不回来了。

    时总也没有再来过,他再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

    他离开了孤儿院,踏上了求学的路途,他听说时氏已经倒闭,时总也不知去向。

    他依然得不到时霜霜的任何消息。

    所以他不曾停歇地努力提升自己,努力爬向高处,努力地去见她。

    再一次看到她,是在商城的巨幕上。

    一身红裙蹲在他面前言笑晏晏的小姑娘如今成了一夜爆红的大明星。

    十八岁的她出演的第一部电影已然大火,自此以后星途坦荡。

    十七岁的少年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看着巨幕中闪闪发光的大明星,激动的红了眼眶。

    从此,他有了信仰。

    他更加拼命,一边提升自己,一边攒钱购买各种她的代言产品。

    在保证学习之余,时秋活跃在各大平台上,成为时霜霜粉丝圈里的头头,多次和时霜霜在网上互动,羡煞一群粉丝朋友。

    他憧憬着未来,憧憬着和她相认的美好明天。

    他将霜霜描成了火焰的形状,每一笔都张扬,如同明媚的少女。

    他将图案纹在了手腕上,日日放在心口处入睡,夜夜好梦。

    他考上了最高学府——华大。

    他正愁要怎么来到行程繁忙的大明星身边时,霜霜的父亲,也就是失踪多年的时总找上了他。

    他说,他的女儿因为一些误会和他决裂了,希望他能帮他。

    时秋想,他自己现在还自顾不暇,哪里有能力去帮他。

    他冷漠地拒绝了时总,他时秋在意的从来只有时霜霜。

    他拼命锻炼身体,练习武术,应聘保镖职位。

    他终于来到了霜霜面前。

    时霜霜当然没有认出时秋。

    但是在时秋说出他的名字时,时霜霜眼眸微闪,似乎在怀念什么。

    正当时秋想要告诉她时,电梯门开了。

    时霜霜闻声望去,眼睛瞬间亮了。

    接下来,时秋看到了他心中骄矜明媚的大明星是如何在一个浑身贵气的俊美男人面前死缠烂打的。

    他愣在了原地,亲眼看着那个面容俊美的男人一脸冷漠,毫不怜香惜玉地让自己的助理拽着人送回来,快步地走了。

    后来他知道了,那个男人叫路洲。

    路家的公子哥,圈里有名的富二代,他们华大的优秀毕业生,傅家的女婿,商圈的传奇——路洲。

    他后来终于与霜霜相认,却成为了她每一次死缠烂打后情绪的垃圾桶。

    他从霜霜那里得知,路洲在无意之中救过她一次,是让时华,也就是时霜霜爸爸的公司成功倒闭的人,同样是救她于水火的人。

    路洲之于时霜霜,就好像时霜霜之于时秋。

    他心甘情愿做时霜霜情绪的垃圾桶,他只想陪在她身边让她开心起来,霜霜没有错,他只怪路洲眼瞎,看不见这么好的霜霜。

    在不知不觉中,嫉妒与怨恨疯涨。

    直到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发现,自己已经不正常了,他的道德观,价值观全系在时霜霜一人身上。

    霜霜的爸爸又来找他了,说是看中了他的才能,想挖他来身边一起发家致富。

    他仍然是拒绝,他时秋又不傻。

    在时霜霜又一次喝醉以后,她说出了多年以来憋闷在心里的话。

    她说,他的父亲是个大坏人。

    她说,他的父亲是个伪装者。

    她说,他的父亲是个杀人凶手。

    她在他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他心疼,却无可奈何。

    因为和学校的一个合作项目,他返校了许久。

    再一次见到时霜霜。

    她挡在了时华身前,眉心是路洲身边的人发出的子弹。

    情况特殊,必要时刻,可直接枪毙。

    现在似乎出了意外。

    偏偏,时霜霜上去挡了那一枪。

    路洲皱了皱眉头。

    路洲知道她是时华的女儿,也知道他是那个死缠烂打的女人,却从来没有去记过她的名字——时霜霜。

    路洲看着不可置信的时华,冷漠的离开了。

    走之前挥了一下手,顷刻之间,路家暗处的人全部出动。

    随之而来的是响彻荒野的鸣笛。

    时秋看着倒在地上的时霜霜,发疯一样冲上前,双手颤抖地抱起她,一步一步地离开。

    时华逃走了,在那样的天罗地网下逃走了。

    时秋浑浑噩噩的度过了几个月,梦里全是时霜霜的音容笑貌。

    直到时华再一次向他抛出橄榄枝。

    彼时时华已经跑到了国外。

    他告诉时秋,他也很悲痛,他几乎夜夜难寐,梦里都是女儿倒在枪弹下。

    他还告诉时秋,他那里有时霜霜小时候写的那一封封信,是写给时秋的。

    他没有说的是,这一封封信,也是他时华亲手拦下的。

    时秋仿佛找到了短暂的活下去的念头,他跌跌撞撞地从酒瓶堆里站起来,急切地想去到时华身边。

    ……

    来到时华身边以后,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时华不停地给时秋灌输路洲如何冷漠残忍地对待他女儿真挚的情感。

    不断地叫惨说女儿居然为了一个男人挡枪,不顾念他这个父亲的心血。

    时秋不信他有父爱这种东西,但时华的目的已经成功达到了。

    时秋对路洲的仇恨日日燃烧,夜夜切齿拊心,几乎成了执念。

    他开始为时霜霜地父亲办事,开始借用时华的势力掩盖自己的行踪,多年来活在阴暗处人不人鬼不鬼的,成为了时华手中对付路洲最锋利的一把尖刀。

    时秋当然知道时华干的是谋财害命的勾当,但他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时华的这一条命是用时霜霜的死换来的,那么时华就不能有事。

    直到被路洲抓住,时秋都不知道——

    时霜霜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她的父亲,她口中的杀人凶手,害的人是她的妈妈啊。

    时秋最终还是成了伤害时霜霜最爱的人的侩子手。

    也不知,究竟是想要报仇,还是嫉妒心作祟,又或者是单纯地想要靠仇恨活下去……

    时秋在牢狱中度过了他的一生,他可能至死也不会知道,他日思夜想的少女,不会再愿意见他一面了……

    ——“我们那些信仰,要忘记多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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