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羊入狼窝
我坐在马车里,菠萝在前面打马赶路。从地图上看,天一楼位于都城的东北角,在安贞门到光熙门的中点上。
马车在城中左拐右拐,终于到了。
雪,刚好也停了。
我下了马车,看着眼前这楼发呆。这楼古朴典雅,有五层高,每一层都很高,应该就是图上标注的位置。
可我在楼的正面,看不到任何牌匾,自然也找不到“天一楼”这三个字。
就在这时,一个银衣少年手持一把伞,从五楼一跃而下。
“公子,你快看!”菠萝看得目瞪口呆,急忙说道。
“我看见了。”
只见那少年如风中浮萍般,悄然落在楼前。落地时,并不溅出任何雪花。
“好!好身手,好伞。”
我也是练武之人,知道这少年轻功了得。若是为了逃命,我也敢撑伞从五楼往下跳,但一定会摔得不轻。
绝对不可能像这少年这般,稳稳立在地上,轻松自如。
“雷学士好,在下星阵,奉行可先生之命,前来迎接先生。”
星阵?我好像在哪听过这名字。
眼前这少年面冷如冰,扬起的剑眉宣告着他内心的骄傲。
“这就是天一楼吗?”
我再次仰头看着这没有任何标志的高楼。
“正是,雷学士请随我来。”
星阵用力推开大门,我和菠萝跟在后面,走进去。
我瞄了一眼楼里的情况。感觉这门、墙比普通的楼要厚很多。
“行可先生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个,我不清楚。”
这星阵的嘴巴倒是挺紧。
走上五楼,星阵把我们领到一个大包厢面前。
“雷学士,行可先生说了,你要是带有随从,就和我一起用餐吧。”
“好,菠萝,你随他去吧。”
星阵先推开门,再领着菠萝走下去。
我一踏入包厢,门后的一名武士就把门关上了。
包厢中间放着一张大桌,大桌后面又有一张茶桌。吴直方坐在正中,正用沸水泡茶。
“雷学士来的好早啊,请坐。”
“行可先生安好。先生请小子,岂敢不早来。”
我双手合十,向吴直方鞠了半躬,便坐下来。
“磐石,你也坐下来吧。”
“是。”
“雷学士,你还记得磐石吗。你们曾经见过,至顺三年的二月,在大圆寺。”
哦,老吴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以前是见过磐石,不禁多看他几眼。
只见他的拳头犹如两个碗那么大,眼神里好像藏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简单寒暄之后,吴直方说道:“今天约你过来,是要介绍我的一位老朋友,给你认识一下。我想,普天之下,没有人不想认识他。”
我听到这话,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普天之下,人人都想认识的,难道不是皇帝铁锅吗。
这是什么人物?老吴对他如此吹捧。
吴直方继续说道:“他一向很准时,不早到、也不迟到。我们先喝茶,慢慢等他吧。”
“好,好茶!”
我们又聊了一会。老吴对他这个老朋友十分推崇,大捧特捧。我都听恍惚了,还以为今天是要和玉皇大帝吃饭呢。
一会,房间里的灯漏传来击铙的响声。午时到了。
这时,大门也推开了。
一名中年儒士走了进来。吴直方口中所说的老友,他来了。
“这位一定是雷学士吧,在下朱心。”
“正是在下,小生见过前辈。”
吴直方站过来,招呼我们入座。
“坐,大家请坐。雷学士,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天理教教主朱心先生。朱先生,这就是老夫和你提过的小友雷树生。雷学士应该听说过朱教主吧。”
天理教这名字我确实听过,是关铎关先生告诉我的。那时候,我们还在对抗官军。
可是,我只知道天理教是北方一家很大的江湖门派。除此之外,别无所闻。
我支支吾吾地说道:“有,有耳闻。”
朱心见我表情很敷衍,微微一笑,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边吃边聊吧。”
“没错,天气寒冷,正应当小酌一杯。”
一会,磐石让仆人把菜上齐了,并关上了门。
屋里只有我们四人。桌子上却有蒸熊掌、蒸甲鱼、叫花鸡等八道硬菜。
每一道菜肴都是精心烹饪,彰显出老吴对这次宴席的用心良苦。
“我领个头,敬大家一杯……菜就简简单单了,但酒确实是好东西。这是正宗的宫廷玉液酒。”
听了老吴这话,我差点把刚到喉咙的酒喷出来。
据说,这宫廷玉液酒是皇家在祭天拜祖时才喝的酒。如果是真的,这老吴是从哪里搞来的。
当时,我确实是被他们震住了,惟有尴尬而不失礼貌地说道:“好酒,好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朱心清了清嗓子,说道:“雷学士年纪轻轻,又来自南方,恐怕对我们天理教所知甚少。
嘿嘿,要是在十年之前,我们天理教可谓是一家独大,称霸武林。那时候,还是泰定元年。我们为朝廷立下大功。
为此,泰定帝特意给我们天理教颁发了一个牌子,以表彰我们天理教拥立之功。磐石,你拿来给雷学士看看。”
“好。”
马上,磐石从一个大铁柜里拿出一个金色的大牌匾,双手托着,走到我面前。
只见牌匾的上面三分之一的地方,写着四个金色大字,“护国神教”。下面还裱着一张圣旨。
圣旨的内容是,“长生天气力里,大福荫护助里,泰定皇帝圣旨:天理教护国、平叛有功,特赐天理教为护国神教,为天下第一帮,钦此”。
泰定帝?我看到这道圣旨,立刻忆起帝国的一桩往事。
十年前,以御史大夫铁失为首的铁失一党发动政变,在南坡杀死当时的皇帝——元英宗和右丞相拜柱,迎立也孙铁木儿即位,为泰定帝。
世人称此事为南坡之变。
泰定帝即位仅一个多月后,立即采取雷霆手段,将铁先失一党的骨干全部诛杀,并宣称铁失一党为乱臣贼子,以撇清自己和南坡之变的关系。
可无论怎么做,泰定帝也难以堵上悠悠众口。
天下很多人都在猜测,泰定帝是先借铁失一党的刀,杀死元英宗;又再杀铁先一党灭口,用的是借刀杀人和过河拆桥这两招。
时间一晃,五年过去了,泰定帝驾崩。
燕帖木儿拥立铁锅的父亲——元明宗,发动政变,杀死泰定帝的儿子天顺帝。
泰定帝和他的长子天顺帝,也被后来继位者视为非法君主。
等等,我梳理一下这些关系。
不论是元明宗、元文宗,还是铁锅,都是杀死泰定帝一脉后,才坐上的皇位。
而这个天理教却是泰定帝特赐的护国神教。
如此说来,在现在的皇族眼中,这天理教岂不是乱党,这朱心岂不是贼首。
怪不得这天一楼外面,连个牌匾都没有。
老吴啊,你今天到底是何居心。
我可是当今皇帝的患难之交,可不要断了我的大好前程。
想到这里,我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又看了一眼磐石那两碗大的拳头,突然紧张起来,冒出少许冷汗。
吴直方和朱心两人,笑吟吟地看着我,就像看一只羊羔误入狼窝一样。
“磐石,你把这些收起来吧。”
“好。”
朱心转头继续对我说道:“可能雷学士心里也奇怪,这泰定帝的圣旨早就不管用了,为何还要拿出来,又为何今天要请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