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七宗罪木雕馆·曾经沧海
梁清泽慌乱地摸着身上所有的口袋,倒是真的找到了一块干净的方巾。
他拿起方巾抬手给叶归璞擦眼泪:“没事的,从繁杂的线索里理出整体的思路非常难,漏掉一两条也正常,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自责。”
叶归璞听到“已经做得很好了”,微微皱了眉头,一大颗泪水从脸颊滑落。
没有把事情做到最好,漏掉了一条很重要的线索,也可以算是很好吗?
“是啊我们也没什么要怪你的毕竟今天没有你,我们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西装大叔有点无措,不知道怎么安慰。
公主切两只手握着叶归璞的手,笑了笑:“我们还有时间呢。”
叶归璞揉了揉紧皱的眉头,接过梁清泽手里的方巾,迅速把脸上的泪擦干净,努力调整着情绪:“对,我们还有时间,不用为我浪费时间,现在马上补救应该还来得及。”
“没关系,让我们冷静地思考一下,有什么线索漏掉了。”梁清泽把西装袖子往上拉了拉,认真了起来,“房间已经搜索好几遍,有幻境或是机关的地方都已经触发完了。”
“是的,而且季风身上所有能致死的地方也都有伤口。”公主切补充道。
“每种伤口的形式都不一样,如果形式不重复,似乎没有地方可以添新伤了。”西装大叔走到季风身边,翻动了一下尸体。
【00:03:14】
“既然这样,我在想,这个致死原因,一定是肉体上的吗?”梁清泽手指抚摸着下巴,迅速思考着,“如果死亡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身体的消亡,另一种是精神上的抹杀呢?”
“齐溪和季风争执的原因,是季风害怕她把自己脚踏多条船的证据发出去。”叶归璞灵光一闪,“你们谁拿着季风的手机吗?”
西装大叔迅速从兜里拿出手机,划亮屏幕,果然页面变了。
手机上是季风的动态,他自己发布了一篇千字的大作文,详细写了自己这七年来是怎么瞒着齐溪,利用音乐的魅力包装自己,骗了无数女孩完成自己的“百人斩”的。
大作文还配了图,图上就是季风和那些女孩的合照。
大家没时间细看,只是匆匆浏览,便已经明白了,这都是齐溪用季风的名义发的。
这条动态一发出去,季风经营多年的深情人设完全崩塌,利用黑天鹅的钱和名声开起的琴行当初有多风光,如今就有多遭人唾骂,再加上他下在房间里的药被查出来,坐牢没得跑。
他最顾及的面子、他所谓的事业、他结交的人脉,还有他欺骗来的感情,全都没了。
所有认识他的人对他唯恐避之不及。
他在社会上、在别人心中的价值被完全抹掉了。
【00:00:58】
“所以最后一种死亡方式是”
“社会性死亡!”大家异口同声。
“线索刷新了,说明这个结论没问题,时间不多,我直接写了。”
梁清泽从容地落笔,刻下的字苍劲有力,即使时间所剩无几,几个人的性命都拴在这几个字上,他也没半分的手抖和停顿。
梁清泽写好后,满脸释然的笑,他望着叶归璞带着没擦干净的泪痕的脸,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放轻松,问题不大。”
叶归璞明白梁清泽释然的原因,此时此刻,木笔记本上的倒计时,静止在了【00:00:32】。
【恭喜各位完成隐藏任务,50灰羊币将自动扣除。】
广播男声的声音里夹杂着愉悦。
“你们也太棒了吧!”
“幸亏有你们幸亏有你们。”
大家心里都放松了下来,终于完成了任务,花个钱实在是太难了。
片刻之后,四个人都发现了问题。
他们仍旧站在玫瑰琴行里,并没有什么闪着光的出口让他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季风的尸体消失了,他和齐溪重新出现在钢琴前,场景倒流回齐溪刚摘下火狐头套之后。
她坐在琴凳上,用玫瑰花刀抵着他的喉咙。
他被刀逼着抬起下巴,站在钢琴前俯视着她,似笑非笑,配上满头的锡纸烫,更多了些轻蔑。
他的不屑一顾来源于认定了她不敢动手,因为她爱,因为她心疼。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爱我了。”齐溪尽量稳住自己的呼吸,她还是在期盼一个结果,让她放弃今天的计划。
“从未。”季风回答得轻松。
“从未不爱吗?”
“从未爱过。”
齐溪闭上了眼,好一会儿才睁开,只是眼里一丝感情都没了。
“是你想要的答案吗?”季风活动了下脖子。
“那你对那两个女生呢?”齐溪指的是栗子姑娘和黑天鹅。
“我们分了就行了,我觉得你很清楚,你我之前的男女朋友关系早就名存实亡。”季风有些不耐烦了。
“那你对那两个女生呢?”齐溪不死心地继续发问。
“一个排遣寂寞,另一个,”季风顿了顿,“我需要她的钱和人脉,她需要一个名义上的丈夫,帮她敷衍家人,我们拟好了合同,互惠互利。她没骗我,我也没骗她,这不过分吧。”
“哦,我就是忘了告诉她们俩你的存在,当然她们互相也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感情的存续是很短暂的,只有利益是咳”
季风还未说完,一大口血涌出来。
玫瑰花刀刺穿了他的喉咙。
季风倒地的瞬间,浓郁的淡粉色烟雾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他整个人随着那些烟雾的消散变丑、变油腻、变得佝偻而干瘪。
他的人生是失败的,他只能通过年轻单纯女孩子的崇拜来证明自己是个有价值的人。
一旦脱离了感情的滤镜,他其实什么也不是。
“我已经给了你很多次改变的机会,为什么你还是选择这样做。”齐溪的声音隐忍而又悲愤。
她朝季风的尸体凝视片刻,转身离开,只是转身的瞬间,她的头上出现了火狐头套,身后也多了一条蓬松的狐狸尾巴。
三两步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众人还没来得及惊讶,季风的尸体下方出现了一个无法探知深度的井,他顷刻间下坠,数秒之后,井内有奇怪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滋滋啦啦,不像是水,倒像是
“井下面是不是有一锅热油”公主切害怕得声音都小了。
“他为什么没有挨后面的六下致命伤呢?”梁清泽产生了疑问。
【季风死的时候25岁,现在,他的真实年龄是45岁。】
【他已经在这个幻境困了二十年,可这么多年这么多次抹去记忆的重新轮回中,他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我想他永远也不出去。火狐已经懒得继续动手了。】
广播男声适时插嘴解释。
“所以齐溪就是火狐,对吗?”叶归璞问道。
还未等到回答,玫瑰琴行的楼体如同花瓣一样绽放,天光倾泻而下,叶归璞他们四个人因为明亮的光线暂时失去了视觉。
视线恢复后,他们站在一条悠长的走廊上,看周围的布局和装潢,他们应该在某个高中里。
面前是一间琴房,此时正是下午与黄昏的转折,晴好的阳光斜照进去,窗明几净,岁月漫长。
钢琴前端坐着的男孩和女孩,年轻的脸上没有一丝岁月留下的瑕疵,他们穿着高中阶段的正装——黑色西装校服和红色格子裙,正四手联弹着一首耳熟的曲目。
叶归璞想起,那是他们第一次见到齐溪时她弹奏的那首曲子。
一曲弹完,男孩紧张地搓着手:“这是我第一次写曲子,还有很多地方可以改进。”
“没关系的,你送给我的,我都喜欢。”女孩眉眼含星,笑靥如花。
“其实我还是觉得这段可以改一改”男孩显然没料到女孩会这么说,有些慌张地涨红了脸,伸手翻动乐谱,一小支玫瑰从乐谱的最后一页掉了出来。
女孩的脸红了,和窗外布满整个天空的高中限定晚霞一样,灵动而令人动容。
“我想陪你很久很久,希望五年后,十年后,二十年后,很多很多年后,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一起弹琴,一起散步回家。”
少年逆着光和她对视,黑色的碎发刚遮住眉毛,鹿一样清澈的眼睛里满是认真和笃定,他背后广袤的天幕上,无数暗红色的云朵缓慢飘浮,黄昏金色的光线也随之,忽明忽暗。
“是真的,你别笑。”
晚霞依旧倒映在一双双年轻的眼睛中,玫瑰干瘪枯萎后又一次次绽放。
只是岁月流转,沧海桑田,年少情动被遗忘在了时间长河里。
年少时候的季风和齐溪消失在黄昏的光线里,广播男声再次出现。
【额外发放奖励道具】
一枚扭蛋应声而落,叶归璞拧开扭蛋,拿出里面的东西,那东西碰到她的手便恢复到原来的大小。
【道具名称:换轨操纵杆】
下一秒,眼前的楼宇乃至天幕悉数化为粉尘,整个世界轰然崩塌。
一闪神的功夫,四个人站在了场馆中央的雪地上。
此时雪停了,火也已经被熄灭,场馆内的众人脸上都是激动又复杂的表情。
叶归璞稍微抬头,就明白了大家脸上为什么还藏着几分担忧。
场馆内出现了另一块隐藏区域,一个人刚穿过结界走进去,场馆上方的投屏给了那个人一个特写。
是之前叶归璞和梁清泽救下的“什么向善的教都信一点儿”的青衣道士。
他刚穿过结界,立刻抽出一把刀,撸起袖子,在手臂上刻下一行字,鲜血流了一胳膊,他疼得呲牙咧嘴也没有停,一直到刻字完成。
叶归璞还没从鲜血中辨认出字迹,他就收起刀开始往前走。
他的面前,是一片辽阔到连着天际的向日葵田,花茎与叶片茂盛葱茏,大大小小的向日葵花在微风下此起彼伏地晃动,散发出带着甜味的清香,如同无数小小的太阳。
花纹精致的粉白色和黑色的蝴蝶翩跹在花丛中,远远近近富有层次感的鸟叫声,让眼前的景象更多了几分田园风光的闲适。
青衣道士还没走多久,就停了下来,他看着自己身上的道袍,一脸的奇怪,手上的血也止住了。
他和季风一样,进入隐藏空间不久就失去了幻境相关的记忆,只记得自己在人间的经历。
“他哪儿来的刀?”梁清泽问道,转头一看扭蛋机已经熄灭,三个道具都被拿走了。
叶归璞和梁清泽问了场馆内的人,众人都回答不知道剩下两个道具是什么,青衣道士在第一个扭蛋开出刀后,就把剩下两个扭蛋塞进兜里,毅然决然进了隐藏空间。
此刻的隐藏空间中,青衣道士不再纠结为什么穿这身衣服,摇摇头继续往前走,没过多久,他穿过向日葵花田,走到了一条锈迹斑斑的铁轨上。
他顺着铁轨继续前进,不远处就是站台,那站台质朴而老旧,像是很多年前的风格。
他爬上站台,站在上面等待着火车的到来。
“我们刚才的道具是换轨操纵杆?”叶归璞看了看手里的操纵杆,又转过头和梁清泽对视,“跟火车有关。”
西装大叔和公主切默默后退:“我们想歇歇,感谢你们,回见!”
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我们不制作道具,我们只是道具的搬运工。”梁清泽无奈地笑笑,“我去把道具送进去吧。”
“我和你一起。”叶归璞没有犹豫。
叶归璞和梁清泽穿过结界,立刻沿着青衣道士穿过向日葵田的路向他奔跑,他们要在他坐上火车前跟上他。
两人刚爬上站台,一辆绿皮火车就从远处轰轰隆隆开了过来。
火车刚打开车门,青衣道士就上了车,叶归璞和梁清泽两人紧随其后。
两人在他落座位置附近的车厢连接处站定,这才有功夫弯腰大口喘气。
列车门关闭,火车缓缓启动。
叶归璞见到窗外的景色开始移动,忽然抬头看着梁清泽,小声问道:“我们是不是没买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