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我家殿下是头白眼狼（46）
两日后，刑期定下。
崔玉真将以毒害先皇的罪名被当众处决。
他却只提出了一个条件：行刑的监斩官必须是司礼监掌印莫钦。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崔裘答应了。
那一天，崔裘亲自为莫钦穿戴好官服，轻轻吻了吻他已经麻木的面庞。
说道：“去送崔玉真最后一程吧。算是朕对他最后的怜悯。”
窗外阳光正好，莫钦的心却如同冰封三尺。
快到时辰的时候，崔玉真被押送到了刑场。
为了今日行刑顺利，崔裘在刑场附近安排了大量的人手。魏明等人想要挤进来劫法场，却根本找不到突破口。
午时整，罪太子被押到刑台前。
曾经芝兰玉树的东宫储君现在只剩身上的一件囚服和脏乱的长发。
他的神态仍旧是那般孤傲冷清，面对刽子手也毫无惧色。出尘得如同一位落凡遭难的仙人。
或许是害怕莫钦下不去手耽误了时辰，崔裘虽然将他安排在现场却不是主监斩官。
崔玉真没有面向人群，而是转过身，抬起头，看向了侧座上的青年。
对视的一瞬，莫钦从那双冰冷的眼眸中读出了刻骨的恨意和失望。
他心疼得浑身一抖，张嘴想要说话，可是来之前崔裘已经给他下了软筋散，他现在连坐着的力气都很有限。
只能眼睁睁看着崔玉真被人按着跪在地上。
高台之上，监斩官李愿高傲地扬起了脑袋，故作矜贵地扔下了一枚令箭。
令箭落地，刽子手举起了大刀。
血光飞溅，人群的叫好声不绝于耳。
罪太子伏诛。
从此以后，天下只有一个正统的皇帝，那就是曾经的五皇子崔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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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刑结束一刻钟后，软筋散的药效刚好过了，莫钦推开身侧扶着他的下人，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感觉整个世界都颠倒了，明明是晴天，眼睛却分辨不出任何色彩。
璞煜死了。
这个认知既让他痛苦得几近昏厥，又让他的心脏如万箭穿心般剧痛难忍从而保持了清醒。
京城里铺天盖地的都是关于罪太子伏诛和当今皇上生母舒妃娘娘当年被谋害的真相，所有人都在痛斥罪太子及其生母的恶毒手段，说这种人就该凌迟处死，砍头太便宜他们了。
莫钦扶着桌子，稳了一下身形。随后，他划开了自己随身佩戴的香囊，从里面拿出了一枚药丸。
这是在他被太子带去东宫前秋泗私下里找来，专门送给他的。
秋泗说，如果他的行径暴露，害怕受不住太子的严刑拷问的话，就把这枚药丸吃下去，给自己一个痛快。
从那以后，莫钦就一直随身携带着。
而现在，就是时候了。
莫钦捏着药丸放在眼前，双腿已经无法再支撑起身体的重量，只能靠着书桌滑落到了地板上。
屋外阳光正好，却没有一缕照射到他的身上。
突然，莫钦轻轻笑了笑，漂亮精致的五官美得惊心动魄，就像个勾魂的妖精。
原来，不知何时，他早已爱上了崔玉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曾经以为那种感情是愧疚、是同情、是对那人真心的亏欠，却不知早已蜕变为了爱意。是什么时候呢？在东宫的那三年？抑或是在西北共度的那一年？
直到崔玉真死后，莫钦才终于明白过来。
可惜太晚了，木已成舟，人死不能复生。
他这一生，竟然大半的时间都在为别人而活，从来没有为自己选择过。
舒妃的恩德已报，对于崔裘他亦是问心无愧。却唯有一人，为他肝肠寸断，最终丢了性命。
这段情，始于算计和见色起意，却是用一颗鲜血淋漓的赤诚之心轰轰烈烈地收场。
他莫钦，还了舒妃的恩，却负了璞煜的真心。
这一辈子，终究是失败的。
但好在，他终于能够为自己做一次选择了。
低哑着嗓音，喃喃自语般唤了一声：“璞煜”
“还记得当年你对我的要求，你要我真的爱上你。我原以为这是不可能的，哪想到，一语成谶。”
崔裘曾对莫钦说过“此生定不负君”，然而他负了莫钦太多太多。莫钦也曾答应过崔玉真去爱他、关心他，哪知承诺虽然实现，却已经太晚了。他这辈子从没发自真心地亲口对那人说一句“我爱你”。
“你这辈子怎么这么惨啊，居然遇到了我。”
一边说一边笑，泪水盈湿了眼眶，一行行如同泉水般涌落下来。
仿佛眼前出现了某人，他轻柔地对那人说道：“璞煜，愿你来世一生安康幸福，所爱之人亦全心爱你，心想事成万事无忧。还有就是,”
他哽咽了一下，“可千万千万别再遇到我了。”
接着将毒药一口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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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裘敲了敲门，却没有人应答。
他不愿看到莫钦为罪太子神伤的画面，正打算转身离开，让他一个人冷静一会儿。
却在这时突然感到一阵心悸，一种无言的痛苦和恐惧席卷了上来。
崔裘预感不妙，立刻打开门快步走进。
只见莫钦软绵绵地倒在书桌边，七窍已经开始渗出鲜血。
崔裘顿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他连忙俯身将人抱了起来，发现青年轻得就像一张薄纸。
顾不得那么多，飞快地跑了出去，一边喊道：“秋泗！来人，快去找秋泗过来！再派人把太医院那帮人都给朕带来！”
他抱着莫钦到了自己的卧寝，将人放在床上，一边吩咐下人过来看着一边翻箱倒柜地翻出来一个长条形状的盒子。
打开一看是半截初见人形的人参---万年仙参。传说吃下一根可以就地飞升的仙草，虽然实际没有那种效果，却能够给人续命。
已有半截被崔元珏吃了。崔裘慌慌张张地将剩下半截剁碎，然后泡水伺候着莫钦服下。总算在太医们来之前把他的命保住了。
药王谷和太医院的医者们轮番上阵。
秋泗拿出解药给莫钦解了毒性，但是他的这种毒入口即可融化内脏，就算服用了解药，内里的伤害已然不可逆，莫钦仍旧逃不过必死的结局。
崔裘抬起头，表情凶恶得似是魔煞厉鬼，仿佛下一刻就会冲上来把秋泗的脖子掐断。
不过，在众人的努力下，加上仙参的功效，莫钦还能够再活几天。只是会非常痛苦。
秋泗看着榻上昏睡中的青年，漂亮似妖的面容上眉头紧拧。
顿时一股浓重的愧疚感如同石山一般压在心口让他喘不过气来，却又无能为力。
他不忍看到青年这般受苦，忍不住道：“陛下，放过莫钦吧，不如给他一个痛快，别让他再这么辛苦了。”
崔裘双目赤红，眼刀如锋狠狠地向他劈来，怒骂道：“滚！你就是想让他死！他是朕的人，只有朕能决定他的生死！”
“这种毒是你发明的，毒药也是你给他的。去给朕想该怎么保住莫钦的命。否则，他要是死了你第一个陪葬！”
太子死了，魏明被抓，一切反动力量都已经构不成威胁。
然而，早上才宣布登基的帝王却仍旧缩在自己的皇子府里，既不接管朝政，也不处理先帝的后事。
他安静而紧张地守在莫钦身边，看着榻上脆弱得像是破碎的瓷器的人儿，连手都不敢碰他一下。
后半夜的时候，莫钦发起了高烧，糊里糊涂间嘴里喊出了一个人的名字：“璞煜！璞煜！”
太医刚好背着药箱进门，听到新皇这么宝贝的人喊的却是罪太子的字，不由心中一惊。
随后，他上前给莫钦诊脉，结论却是莫钦的情况变得更为严重了，他的肺腑几乎已经失去功用。
崔裘怒骂着让太医滚出。
他独自跪在莫钦的身边，像是又变回了在行宫里那个无助的孩子。唯一不同的是，这一回不会有一个好看的哥哥来找他，替他洗衣做饭，在别人欺负他的时候护着、告诉他接下来该怎么做。
床上无意识的人儿一声声地唤着“璞煜！”。那声音，宛如杜鹃啼血般哀婉凄凉。听得崔裘心都碎了。
他知道，莫钦其实爱的就是崔玉真。却没有料到，莫钦宁可给他殉情也不愿留在人间陪他走完下一程。
可是，崔裘却没有资格责怪谁。
是他自己把莫钦亲手交给崔玉真的，也是他将对方越推越远
原本，他们能够成为比兄弟还亲密的人，直到变成彼此唯一信任的恋人。
可是却从回宫的一开始，一切就错了。
走到如今的这一步，或许真该说上一句---世事如常、报应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