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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真的,需要有意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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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勋成的离开仿佛并没有在神原掀起多大的风浪。

    在柳溪,人们为他而发出的哀嚎会随着风飘荡到神原的其他地方。可当这股悲伤的风吹到其他地方的时候,人们也就只能听到风声罢了。

    一切还是照常的开展,悲伤的气氛在朝阳升起的时候就被李十七强行扫净了。

    当天下午,补了一觉的李十七就来到了鸣虚会的地下研究所。

    说是补了一觉,其实说白了,李十七只是呆呆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欺骗自己罢了。

    李十七的脚步很沉重,显然精神状态很差。他的面色发白,行动缓慢,说话软弱无力。但还是逼着自己给大家开了个会,商讨了关于鸣虚会接下来的一些发展问题。

    接下来,李十七的发展重心会放在清河。鸣虚会的研究所短期内不会从柳溪搬出,因为这里离发电厂比较近,便于研究的开展。同时这里也比较隐蔽,又有利于藏匿。等到清河的发电站建好以后,研究所就可以搬到清河去了。但这个发电站显然不是短期之内能建的好的,李十七的规划是五年到八年时间,建立一个能供给整个清河县发展用电的火力发电站。

    同时,李十七还表示,需要在清河找一批士兵,同时拉上吕显生带来的那几千人,凑成第一支军队。李十七将用现代化的训练方式来操练这一批人,以期其其中的一部分人能成为李十七的左膀右臂。

    当天晚上,李十七又找来了吕显生、苏嘉,三人交谈了一下关于清河县发展规划的主要计划。

    好几天的时间,李十七都在为搬去清河的事宜做详细的规划。很少有人见他睡觉。

    其实,李十七也很累,很困。但他就是逼着自己,不让自己轻易的休息。

    有人曾问过李十七原因,李十七只是回道:“以前太懒散,现在不了,有人催着我呢。”

    忙碌了几天,很多事情也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这天,一条长长的车队从柳溪驶离,驶向清河县。开路的是吕显生的禁卫军。

    柳溪的马车、牛车不够用,苏嘉还去其他村子借了好多。

    一大早,清河原来的知县就已经在大门外等候着了。

    他也早已收到了来自朝廷的消息和来自李十七的通知,在这里等候交接。

    交接办得很顺利,李十七很顺利就接手了清河。

    晚上,顾凉津急匆匆的找到了正在干活的李十七。

    “什么事?”见顾凉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满头大汗,李十七不禁皱起了眉头。

    “先生。你……”顾凉津缓了很久才缓过气来,他站定在原地,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没说几个字,却又变得扭捏起来。

    李十七一脸的困惑。你刚刚这么急匆匆跑过来,我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你现在扭扭捏捏的,是不打算开口了?

    李十七本来状态就很差,被顾凉津这么一搞,整个人顿时就有些炸了,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瞪着顾凉津有些愠怒道:“你到底什么事!说就说,不说滚!”

    顾凉津被李十七这么一吼,吓了一跳,顿时就开口,一股脑将刚刚要讲的全部讲出来了:“先生,你快去看看程若妍吧。她已经喝了好多天的酒了,就没清醒过!我怕再喝下去要出事啊!”

    李十七听到这话,怒火蹭的一下就上来了,骂道:“你娘的,你怎么不早说!你知不知道,酒精中毒是有死人的可能的!”

    话罢,李十七拔腿就要去找程若妍,没走两步就想起自己好像不知道程若妍现在在哪。

    “若妍现在在哪?!”李十七回过头大声的问道。

    顾凉津结结巴巴的回道:“在她房间啊。”

    话罢,顾凉津就看到李十七像是离了弦的箭一般跑向了程若妍的房间。

    程若妍的房间是锁着的,但是里面开着灯,时不时还能听到酒罐子放到地上,在地上滚动的声音。

    李十七停下脚步,慢慢走到程若妍的房门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抬手敲了敲门。

    只听见程若妍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滚啊!我都说了不要你管了!滚啊!”

    李十七没有理会,而是继续敲了敲门。

    下一刻,程若妍的骂声传来:“妈的!顾凉津,你真的以为自己是根什么葱了?!滚啊!”

    话罢,一个沉重的物体砸在了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随即又是一声陶瓷罐掉到地上摔碎了后发出的清脆声。

    想来是程若妍朝门上砸了一个酒罐。

    这一次,李十七没有再敲门了。

    在天空中挂着的残月的目光下,李十七狠狠地朝程若妍地房门踹了一脚上去。

    “砰!”的一声巨响,程若妍的房门被李十七硬生生的踹开了。

    “你他妈……”程若妍见到此景,顿时就骂出口了,但见到是李十七进来了的时候,程若妍顿时就哑火了。

    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女孩,程若妍缓缓地把头沉下,不敢去直视李十七,甚至乎都不敢看李十七。

    地上,是零碎的陶瓷罐碎片,还有一些酒混迹在其中。

    李十七踩着地上的碎片,一步步的朝程若妍靠近。

    在程若妍的视角里,一双脚走了进来。

    “给我一个解释。”李十七开口了。

    沉默。

    程若妍没有说话,而是继续低着头,看着地。她一点点的挪动自己的头,想让李十七的脚从自己的视线里面离开。

    “说话!”李十七声音大了几分。

    程若妍依旧没有开口。

    现场沉默了很久。李十七在等,程若妍在祈求。

    李十七在等程若妍的解释,程若妍在祈求李十七的离开。

    许久过后,李十七又动了。

    他向前一步,站得离程若妍更近了。

    在程若妍的视角里,李十七的脚又重新占据了她的大部分视线。

    只见李十七缓缓蹲下,低着头,看着程若妍。

    此时的程若妍,整个人坐在地上,靠着床边,脑袋瞥向一边。

    “若妍,”李十七开口了:“我知道,严伯伯的死,对你的打击很大。对我也很大。可……”

    李十七一时语塞,他重新审视了程若妍的房间。杂乱的桌面,满地的碎片,一股酒味从程若妍的身上散发出来。

    他看不清程若妍的脸,但看见程若妍的头发,很乱,很油,应该是很久没有打理过了。

    “这是没有意义的。”李十七继续说道:“你现在做的这一切都没有意义。甚至乎,会让严伯伯的死也变得没有意义!”

    李十七说话的声音逐渐上扬。

    “人是要向前看的。”

    他缓缓坐下,坐到地上,坐在一滩酒上。

    “若妍,你听我说……”

    李十七开口,想要安抚程若妍的情绪。

    但,程若妍却突然开口了。

    她猛地转过头来,看向李十七。

    李十七这才来看清楚了程若妍现在的状态。

    只见程若妍的双眼血红,这个人因为饮酒过度,面部浮肿,满嘴都是酒味,一开口就是一股恶臭。

    她苦笑着,看着李十七,整个人颤抖。

    程若妍道:“意义……意义!你做的就有意义吗!”

    她几乎是咆哮着说出这句话的。

    “他们都说,严伯伯的死好像没有丝毫影响到你,你依旧是该工作工作,该吃饭吃饭。甚至乎睡觉都很少睡了,工作越发的努力。所以呢?”

    程若妍摇着头,像是在否定李十七,又像是在嘲弄,她重复道:“所以呢?”

    李十七伸出手,想要触摸程若妍,却被程若妍一把推开。

    “别人不知道,我知道。所以在你眼里,其实自欺欺人也算是有意义吗!”

    程若妍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却还是继续道:“你告诉我!自欺欺人也算是有意义的事吗!严伯伯死了!我却还要考虑自己做的事应不应该有意义?!”

    程若妍的一句“自欺欺人也算是有意义吗?”像是一把利剑,刺穿了李十七的心,将李十七这么久以来的面具全部撕破,撕碎,撕得粉碎。

    它高悬在李十七的心海,在里面掀起轩然大波,一遍遍拷问李十七的心。

    李十七沉默了,泪水开始在李十七的眼眶里面打转。

    “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为什么我对我好的人死了,我还要纠结于他的死有没有意义!”

    李十七没有说话,他陷入了沉思,准确来说,是自我怀疑。

    程若妍像是发泄完了一部分的情绪,整个人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摊在床边,整个头靠在床上,望向天花板。

    她喃喃开口:“十年前,我杀我爹的那天晚上。你已经晕死过去了……我一个人,拿着刀,站在一片的血泊之中,不知所措……是严伯伯。严伯伯来了,他将我一把揽入怀中,不断地安慰我,不断的安抚我的情绪。后面的事严伯伯也帮了我很多很多。

    那一年,我才六岁,亲手把自己的爹杀了,自己的娘为了我也被处死了。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是你,是严伯伯,是你们两个带着我走出了我这一生,活到现在最黑暗的一段时间。

    从那天起,你、严伯伯就成了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两人了。

    现在,严伯伯也死了。

    你说,我为什么不能哭?”

    她的视线逐渐朦胧,略带哭腔继续道:“为什么,我还要在乎什么意义?”

    李十七总算是动了。

    他取来一罐酒,昂起头一饮而尽。

    他漏了很多。

    酒洒在地上,也洒在李十七的身上。

    “我……”他想开口说什么,但却停顿了一会。

    “我很小的时候,就跟我爹分开了。我娘带着我,东奔西跑。后来她遇到一个男人。他们相爱,于是乎那个男人就成了我爹。我以为我后来的生活会很快乐,至少没那么遭。”

    “呵。”李十七冷笑一声,似在自嘲。

    “可没有。后来我一个人居住,为了钱,为了生活,想尽各种手段。我见识了太多社会的险恶,慢慢的学会了一个道理,眼泪其实没有一点用都没有。哭,太累了。不如不哭。”

    话罢,他轻叹一口气,缓缓站起。

    李十七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很爱严伯伯,他的死让你陷入了极大的悲伤。

    哭吧。想干什么就去干吧。干一些没有意义的事。

    但,我希望,当你做完一切以后,能回来,回来帮我。”

    说着,李十七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大打的资料,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他说道:“这里是严伯伯生前做的事。也是他活在世界上能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意义的事。现在他走了,我希望你能接手,做完它。

    让共产主义的火苗在神原大地上燎原。向别人证明严伯伯活着是有意义的。

    我希望,你能帮他,完成他的价值。”

    说完,李十七就打算离开了。

    他走到门口,回过头来说道:“若妍。我等你。”

    话罢,李十七径直离开。

    只留下程若妍依旧摊靠在床边,呆滞的望着天空。

    良久,她动了。她倚着墙,走出门外,看向了天上的残月和伴随着残月一起照耀的星星。

    她沉声开口:“夜来携手梦同游,晨起盈巾泪莫收。

    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阳宿草八回秋。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阿卫韩郎相次去,夜台茫昧得知不?”

    一颗小小的月亮装饰在程若妍的眼角,被程若妍拭去,她又复说道:“严伯伯,你会看着我的吧。我会替你完成这一切的。一定会。”

    说完,她整个人慢慢地躺在了门口的空地上,呆呆地继续看着残月。

    嘴里呢喃道:“这月亮,真美……如果是圆的,就更好了。”

    话罢,程若妍缓缓地睡去。

    她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心了。

    两颗月亮陪着程若妍睡去。一大一小,大的挂在天上,替程若妍阻挡一切的不如意。小的挂在程若妍的眼角,感受着程若妍的呼吸。

    点点的星光像是一席被子,盖在程若妍的身上。

    这一觉,睡到了天明。

    睡到又是一个清晨。

    睡到真正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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