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清河
良久，总算是有人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默。
一个站的比较靠前的大臣指着地上的死尸颤颤巍巍的开口问道：“他……他……他这是已经死了？”
他的眼睛不敢直视那个地上的尸体。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不敢。
子弹打入对方的头颅，弹孔处不断地流出深红色的血，还伴随着一些粉色的粘稠物。
宋国武将势微，所以在场的大多数都是文臣。很多人都没见过这么血腥的画面，好些个当场就吐了。
有了上一次杀山匪的经验，李十七对眼前这般景象没有太大的反感。他的几个学生却不一样。
沈从明和杜月澜当场就吐了。张长风和顾凉津也在要吐不吐的边缘死撑着。
顾凉津紧咬着牙关，不停的做吞咽的动作，头微微上抬，将脖子拉的老长，尽量不让自己吐出来。他的余光瞟到了前面的程若妍，顿时感到有些惊讶。
只见程若妍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感，而是静静的站在原地，冷默的看着已经死透了的那个死刑犯。
此时的程若妍，就像一个没有一丝感情的机器，平淡的看着一切。
顾凉津心里不禁嘀咕，若妍不会吓傻了吧？
他走到程若妍的身边，轻拍了一下程若妍的肩膀，随后低声问道：“若妍，你咋了，是不是有些难受，想吐？”
程若妍被顾凉津问的有些不知所云。她转过头看向顾凉津，微微皱眉反问道：“我很好啊，怎么了？”
顾凉津随即也是眉头一皱。看着程若妍像是一点事没有的样子，顾凉津的心里又开始嘀咕：没事？不是吧，是我们太拉跨了吗？
他又追问道：“你就没有一点感觉吗？”
程若妍更疑惑了，她的眉头皱的更紧，脑袋微微地往右边一撇似问似答道：“感觉？他本来就是死刑犯啊，我为什么要因为他的死而感到些什么东西？”
顾凉津沉默了。自己的问题不是这个意思，但是程若妍的回答却吓到了顾凉津。
她，一点都没有感到生理上的不适吗？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死在面前，真的没有感觉的吗？
顾凉津没有问出来，只是点了点头，肯定道：“你说的有道理。”随即轻叹了一口气，就站在了程若妍的旁边，没再说话。
再问下去没有意义，反倒显得十分的不礼貌。顾凉津不知道为什么程若妍会对此无感，但在他的记忆里，程若妍从来不是一个冷血的人。他打算找时间去问一下李十七。
关于变法的争论还在继续。
李十七枪杀死刑犯后，又回过身，朝吕显生一拜，随即双手捧着，手枪开口道：“王上，此物名唤手枪。声如雷，快如电，杀人于无形，即使是再强的武将也避无可避。”
这话说的很狂妄，但却是现实，所有人都看到了的现实。没有人反驳李十七的话，包括那些武将。手枪的威力，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吕显生道：“拿上来。”
随即就有人上前，将李十七手里的手枪拿给吕显生。当然，李十七已经把保险关掉了，怕走火。
拿到枪的吕显生爱不释手的在手里把玩着。这是他第一次上手这个东西，实在是喜欢。拿着枪，东指一下，西指一下。
李十七站在台下，看不清楚，不知道吕显生有没有开保险。但是看到吕显生那个大傻逼拿着枪乱指的时候，整个人都炸毛了。
“你他妈……”一下子没有控制住，李十七的粗口直接就飙出来了。
在场的人皆是一愣。
诶，你刚刚是不是骂人了？骂的还是王上？我记得你是一个草民来的吧。
有好几个人都不自觉地看向了李十七，脸上带着震惊。
李十七也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闭嘴。
台上，吕显生没有听清楚李十七到底说的什么，疑问道：“你说什么？”
嗯，疑问的语气。
这正好就给了李十七机会。
辩解与“好言提醒”的机会。
“王上，枪口，不能随便对着别人，容易走火，会 死 人 的。”
李十七后面的四个字咬的很重，略带有几分警告的意味。
很显然李十七生气了，对于吕显生的行为，李十七很恼火，但又想到吕显生是第一次，不知者无罪了。
吕显生急忙将手里的枪放下。清了清嗓子，缓解自己的尴尬。
他道：“本王知道了。”眼神则往李十七的方向瞟，得到的是李十七的怒瞪。
李十七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呼出，以此来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他开口道：“王上，您不是要赐死那些人吗？就用手枪吧。”
好戏继续。
吕显生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开口道：“对哦。杜不晦，你不是想死吗？我成全你。”
话罢，吕显生就抬起枪口，指向了杜不晦的脑门。
或许也不是脑门，或许根本没对准。毕竟吕显生没有学过三点一线的瞄准方式。但谁知道呢，能不能打中。
杜不晦看着幽深的枪口对准了自己，不禁打了个冷颤。
可怕的不是死亡，可怕的是未知。
这是杜不晦从未设想过的方式，死亡的方式。第一次，杜不晦怕了。尽管杜不晦知道，吕显生绝对不可能杀他，可他还是怕了。因为未知。
他从那漆黑中看见了血，他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身体不自觉地开始颤抖，期间数次吞咽自己的口水。
“三。”
吕显生表情冷漠，但却能从眼神中看到几分戏谑的味道。
你不是想死吗？成全你。
吕显生开始倒数。
“二。”
杜不晦的抖动更加剧烈了，他紧咬牙关，试图让自己保持镇定，可他失败了。他抖得越来越剧烈。
吕显生笑了。内心暗爽。
“一。”
吕显生数了最后一个数。
随即，他将手放在了扳机上，装作即将开枪的样式。
“不要！”
杜不晦彻底扛不住了，他求饶了：“不要啊王上，我只是开了个玩笑罢了，请王上开恩。”
他妥协了。
吕显生轻笑一声，说道：“那杜相你还真是爱开玩笑啊。可我……当真了呢。”
说完，吕显生的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阴险，诡谲。
“不要，不要，不要啊王上！”
杜不晦这一刻真的认为自己会被吕显生杀了。这一刻，他真的信了。
“砰。”
“啊！”杜不晦大喊。随即倒在地上，一股恶臭从杜不晦的身下传来，席卷了整个大殿。
不少人纷纷捂住口鼻。
王党中，有人嫌弃道：“堂堂宋国右相，竟然在大殿之上失禁了。啧啧，丢人。”
声音不大，但大殿中很多人都听得到。
不少人随即被逗笑了。
滑稽，实在滑稽。
杜不晦没死。
刚刚那类似枪响的声音只是吕显生模仿出来的罢了。说到底，吕显生依旧不能杀杜不晦，因为杜不晦一死，宋国真的就会陷入大混乱之中。
同时，吕显生不杀杜不晦，还有一个原因，杜不晦的妻子——姓秦。
杜不晦没死，却被吕显生的一声“枪响”吓到了，显然已经失去了继续在大殿之上谈论这件事的能力。
吕显生捂着口鼻，嘟囔着让人将杜不晦抬了下去。随即表示，继续谈论变法的问题。今天必须有一个结果。
这杜不晦一走，杜党就成了群龙无首的。再说了，即使杜党其他人在杜不晦走了以后还想阻止变法，那也做不到，很多人都表示愿意跟着杜不晦一起被赐死。了吕显生不杀杜不晦，不代表吕显生不杀自己啊。
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杜党都没有了言语。接下来的时间，都是吕显生、王希文、李十七几人在唱戏，在表演。
但也是有些时候是出乎意料的。
当吕显生提出，要在全国范围内开展变法，争取在三年内将宋国变法彻底结束的时候，李十七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这是第一次意见的分歧。
当然，这是演出来的。
如果说真的一口气就将整个宋国要走了，说实话，变法几乎不可能成功。所以，李十七一开始的计划就不是要整个宋国变法，他只想要清河，只想以清河为试点，先开始变法。
这是李十七告诉吕显生的，他没有说细说，吕显生也没有问，只是答应了陪李十七演这一出戏。
于是乎，就有了接下来的一幕。
吕显生坐在王座之上，兴致勃勃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一个月以后，全国开始实施新法！所有官吏全部重新分配职能……”
可还没等吕显生将话讲完，李十七就开口打断了：“王上，草民认为不妥。全国范围内开始变法，弊端太多。变法一事，一旦开始就很难回头了，若是全国都直接开始变法的话，一旦出了岔子，很难挽回。不如先划定一地，由该地开始，见到成效以后再推广到整个宋国，如何？”
李十七话音刚落，朝堂之上的众臣就开始交谈了。
无疑，这是最好的结果。
说实话，若是整个宋国都开始变法的话实在是有太多人反对了，虽然嘴上不说，但手上也不做啊。
但若是从宋国某地开始那就不一样了，也就意味着至少还有好几年的时间给大家布置，不至于损失太大。
这是一个大家都勉强能接受的结果。
吕显生也故作思考，随即表示同意。
“那，依你认为，应该从哪里开始变法呢？”吕显生问道。
“清河县。”李十七回答。
清河并不富裕，不会影响到太多。
朝堂之上大多数人也便同意了。
吕显生随即表示，就将变法的先行地点定在清河县。
胡闹过后，该见刺刀了。
吕显生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既然如此，本王宣布，新设清河县长一职，位居一品，由李十七担任。李十七全权负责清河县的变法实施，清河县的官吏任命，以及清河县的所有制度都按照李十七的想法来开展。任何人不得插手清河事务！”
众人一下子就傻眼了，什么鬼？这真的不是再在宋国里面又开了一个新的国家吗？
对此很多人都有意见，可吕显生全然不管不顾，继续宣布着下一项：“同时，为了支持李十七的变法，同时也是为了督促，我也会随之一起去清河，监督其变法的进行。”
荒诞，实在是荒诞！
很多人当即就跳出来了，他们不是杜党，但这个朝堂也不是只有杜党。
但，有王希文在这，那些人跳出来又有什么用？
王希文不紧不慢的和每一个跳出来反驳的人对峙。在王党的人，应该说在所有人的眼里，王希文不知道为什么，已经成了一个坚定的，变法的支持者。不管这个变法是有多么的荒诞。
对此，王党的其他人在等，等王希文的解释。
而王希文也在等，在等李十七的解释。
今天发生的这一切，都在王希文的意料之外。但自己答应了李十七，要支持变法，同时，他也相信李十七，准确来说，是相信李十七说的，共产主义。
所有，王希文一改往日的形象，成了一个狂热的“走狗”。
王希文在这，所有的辩论都毫无胜算。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吕显生长舒一口气，对身边的侍从问道：“累死了，现在几点了？”
侍从望了望大殿外面的情况，掐了掐时间，回道：“大概已经是十一点左右了。”
吕显生感慨一声，随即宣布：“行了，这件事情就这样吧。下个月开始，清河县就是变法的试验地了。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形式干扰变法的进行。就这样吧。”
话罢，吕显生就要离席了。
身边的侍从高声喊道：“退朝！”
台下的群臣皆俯首，道：“吾王安康！”
人流如潮水般退去。
事情是定下来了，但这并不代表事情结束了。
在离开的时候，王希文找到了李十七。
“李十七，我希望你最好可以给我讲一下今天发生的一切。”
他的语气生硬，显然是有些不爽的。
李十七淡淡一笑，回应道：“午饭过后，我会再次拜访王府。”
话罢，李十七就带着自己的几个学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