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还他海晏河清
黄之和的眉头皱了起来。三个条件？他用不解的眼神看向吕显生，仿佛在询问。
“是啊。三个条件。”吕显生说道。随即他回忆着李十七跟自己说的三个条件，一条一条的复述给吕显生。
吕显生没有注意到的是，他每复述一个条件，黄之和的脸就黑上几分。绝望与无助慢慢的爬上了黄之和的脸。他的双眼逐渐变的空洞，以至于吕显生说的话都开始逐渐听不清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黄之和心里涌起了前所未有的自责。都是因为我，是我自作聪明，是我眼界太浅，是我，都是我。
他的脸上不再有表情。直到吕显生叫了他的名字，他才回过神来。
“黄叔。你刚刚怎么了？怎么突然发起呆了？不会是脑子出问题了吧。”吕显生说着，不是说笑，他真的怀疑黄之和的是不是傻了。
就在吕显生要凑近些看黄之和的头的时候。黄之和突然之间就动了起来。
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办法的，一定有，一定！
他猛地一下抓住了吕显生的一只手臂，眼睛里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血丝，正死死的盯着吕显生的脸。
吕显生被黄之和这一下吓得不轻，用力想要挣脱却挣脱不出来。惊恐瞬间侵袭了吕显生的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
“黄叔，黄叔！黄之和，你要干什么？”他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声音颤抖的说道。
“王上，你可曾下旨？”黄之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死死的抓着吕显生，声音急促的问道。
吕显生一时间并没有意识到黄之和说的是什么。直到黄之和再次追问：“王上，你答应李十七三个条件以后，可曾下旨这么做？！”
黄之和几乎是咆哮着说出这句话的。甚至口水都溅在了吕显生的身上。
“没，没有下旨。”吕显生还在状况之外。
听到吕显生说还未下旨，黄之和算是松了一口气，可吕显生的下一句话却差点让黄之和背过气去。
“可，我写了一份承诺书给李十七。不知有没有影响？”
话罢，刚刚松了一口气的黄之和又猛地转过头来瞪着吕显生。
吕显生实在是受不了黄之和，他感觉自己实在是被冒犯大了。心里升起一股对黄之和的怒意。
他猛地挣脱黄之和，随即起身站在床边，冷冷的看着黄之和。
他需要黄之和的解释。
黄之和没有说话，保持着刚刚的动作保持了很久。眼神逐渐又变回空洞的状态。
下一秒，黄之和从床上下来了。
他的动作很慢，他的大幅度动作让自己右臂的端口上的针线全部开裂了。他的右臂顿时血流如注。
可黄之和像是没有感觉一般，面对着吕显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吕显生没有拦着黄之和下床，也没有因为黄之和的伤口破裂而拦着他不让他跪。他只是冷冷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因为黄之和刚刚冲撞了自己。
黄之和身上的衣服被鲜血染红，地上也都是血迹。
然后，在吕显生的注视下，黄之和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起初，吕显生还以为是黄之和在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可黄之和说出的话却让他很意外。
三个响头过后，黄之和掷地有声的开口道：“老身，愿以老身这一条命，请王上办一件事！”他的语气不像是请求，反倒是命令。
这让吕显生十分的不爽，但为了知道黄之和在搞什么名堂，吕显生没有发火，而是沉声问道：“什么事？”
“诛杀李十七！”黄之和的声音又拔高了一些。
短短五个字，却将吕显生的怒火彻底点燃了。
吕显生没有丝毫压制自己怒火的意思，咆哮出声：“黄之和，不要以为你教过我几年，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寡人终究还是这宋国的王上。这李十七，是你告诉寡人的，也是你让寡人来找李十七请他入朝为官。”
说到这里，吕显生顿了一下，随即继续说道：“而你现在，却求着寡人杀了李十七？你是在戏弄寡人吗？为了来这里，寡人差点就死了！黄之和！”
黄之和没有因为吕显生的怒火而感到胆怯或是其他，而是继续说到：“请王上下旨，杀了李十七！”
回应黄之和的是吕显生狠狠的一脚。这一脚直接踹在了黄之和的胸口，将黄之和踹翻在地。
吕显生的胸口剧烈的起伏，呼吸沉重。他很想就在这里杀了黄之和，可念及对方是自己的亲信，吕显生还是忍住了。他不断的进行深呼吸，以期望控制住自己的怒气。
地上，黄之和因为被吕显生狠狠来了一脚，正趴在地上不断地咳嗽。
“黄之和，念及往日，我不跟你计较了。你好好休息！”吕显生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这句话。话罢，吕显生转身就走了。
吕显生走时，依旧可以听到黄之和在不断的重复，似在哀求：“请王上，诛杀李十七。”
他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重复了许久，最后因为失血昏了过去。
夜深。许是凌晨三四点吧，黄之和醒了，在自己的床上。
他缓缓坐起。他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地上的血也被擦干净了，只是依旧能看到一丝血迹在地上。
黄之和在床上坐了许久。
一声笑声打破了黑夜的宁静。
黄之和笑了。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笑。
他笑了很久，笑到声音已经沙哑；笑到眼前的事物在他的视线里逐渐模糊、分裂；笑到颤抖的喉咙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直到他再也笑不出来，他的泪水已经流尽了。他缓缓地下了床，在房间里翻找。
终于，他找到了。
那是一柄短剑。是黄之和带来的。
没有一丝丝的犹豫，他将短剑拔了出来，将其狠狠的插入了自己的胸部。
不足三十厘米的短剑完全穿过了黄之和的胸部。遏制住了他心脏的跳动，将他的心脏捅了个对穿。
鲜血从伤口涌出，黄之和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
可，他丝毫没有因为死亡而感到恐惧。
他又笑了。解脱的笑了。
黄之和死了，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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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李十七就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吵醒了。
“小十七！小十七！快起床啊！出事啦！”拍门的是山下那家旅馆的掌柜陈叔。
见李十七许久没有出来，陈叔有些着急了，嘴里不断地念叨。他给李十七打了好多通电话，李十七都没有接，只好跑上来找李十七了。就在陈叔以为李十七不在家，去了研究所的时候，门终于开了。
李十七的睡眼惺忪，拖着半睡半醒的身子走到了大门口，给陈叔开了门。
见李十七出来，陈叔急忙拉着李十七就往山下的旅馆走。
李十七还没有反应过来呢，就被陈叔拉走了。
“什么事啊陈叔。这一大早火急火燎的干什么啊。”李十七不解道。他现在的大脑还是懵的。
陈叔拉着李十七一边走一边说道：“哎呀，你带回来的那个断了手的那个男的，昨天半夜自杀了。刚刚明大夫去检查的时候发现的。”
陈叔这一席话，顿时就让李十七清醒了大半。
“死了？！”李十七尖声叫道，随即追问道：“怎么死的？”
陈叔回忆了一下，告诉李十七，黄之和是自己将利剑捅入自己心脏死的。
兜兜转转几十分钟。李十七也总算是到了旅馆了。
此时旅馆的外面，明秋正站在门口，等着李十七。
见李十七到了，就带着李十七上去看黄之和的情况。
”除了你和陈叔，还有人来过吗？“李十七一边上楼一边问道。
明秋摇摇头，道：“除了我和老陈，没有人进去过。”
到了现场，李十七看见黄之和的心口插着一柄剑，剑几乎全都没入了其胸部。现场到处都是血，黄之和显然已经死了。
只一眼，李十七就确定了是自杀了。再说了，没有人有理由杀黄之和。
李十七走进现场，时间过的还不是太久，尸体的恶臭还没有散发。
他查看了黄之和的身体，后背、手肘等多处都出现了明显的紫红色尸斑，身子变得僵硬，俨然已经出现了尸僵了。
沉默许久，李十七突然问道：“吕显生在哪？”
明秋回道：“在研究员宿舍那，原先白舒的房间。”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波澜。
李十七听见白舒的名字，有些错愕的回头看了一眼明秋。明秋的脸上没有表情。
“我去找一趟吕显生，你先找人来处理尸体吧。劳烦你了明老。”李十七说道。
随即，李十七就疾步到了研究员的宿舍，找到尘封了许久的白舒的房间，敲了敲门。
“王上！王上！”
很快，里面就有人应了。
“何人？”
“我，李十七。”
门开了，是吕显生，他原本还在漱口。
“李十七？你来的正好。你看看，这里哪里是我这堂堂王上住的地方啊。你看看这……”吕显生一开门就开始和李十七抱怨起来，对着房间的各处指指点点。
李十七感到有些厌烦，出言打断道：“王上，不知你昨晚去见黄之和的时候，说了些什么？”
吕显生听到李十七突然问起这个，不禁有些不解，但还是将自己昨天晚上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李十七，除了自己踹他以外。
李十七冷冷的听着吕显生说完，随即冷哼一声，眼睛死死地盯着吕显生，开口道：”王上，撒谎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他的语气强硬，声音很大。
吕显生被吓得一激灵，不得不将自己踹了黄之和一脚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李十七怒火中烧的看着吕显生，让吕显生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死在李十七的手里。
可李十七没有心情和他计较，只是冷冷的抛下一句：”王上，黄之和自杀了。“
随后便离开了。
只留下一脸震惊的吕显生在原地。
“妈的，烦死。”李十七一边往回走一边嘀咕道：“这个吕显生，实在是欠收拾。差点就忍不住给他来一下了，幸好我忍住了。”
他决定先去找苏嘉，商量一下关于黄之和的后事的问题。
这时，他又突然想到。自己忘了问吕显生关于黄之和的家里人了。
李十七更烦了。
李十七找到苏嘉的时候，苏嘉已经听到消息准备往旅馆赶了。见到李十七来了，便猜到李十七大概是因为这件事来找自己的。
……
因为黄之和的死，李十七原定的计划推迟了好几天。
黄之和没有家人，就是个孤寡老人。于是乎，李十七便决定，就将黄之和埋在柳溪村附近。出丧的时候，吕显生也到场了，原本作为宋国的王上，这样的行为是不合礼仪的。可这里是柳溪，谁管他礼不礼仪。
出完丧的那天晚上，李十七和苏嘉喝了很多。主要都是李十七在喝，苏嘉陪着而已。
苏嘉不知道李十七为什么会喝那么多酒，他没问。可李十七的一些话，却让他猜到了几分。
“黄之和，黄大人，是一个真正的，为民着想的好官。他跟吕显生不一样。”
“是有点不一样。吕显生想让你过去当官，无非是为了权力，为了在朝廷上能专断独行。黄之和找你去，则真的是希望你能为百姓带来福祉。”
李十七喝的有些醉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习惯了在烦闷、悲伤的情况下，借酒浇愁。
“可惜啊，黄之和偏偏遇上了我……你知道黄之和为什么自杀吗？”李十七自嘲的轻笑了一声，说道：“因为我。因为我让吕显生同意了我的三个条件！我那三个条件就是为了借鸡生蛋，借宋国的手培养我自己的力量！
黄之和一听就明白了！他发现吕显生没有能力也不敢反悔以后，他便斗胆让吕显生斩了我。尽管他知道，这不可能……可吕显生却对他发了火，这让他彻底对那个黄毛小子失去了希望。对宋国的未来失去了希望。
他知道，宋国最后一定会死在我的手上，于是他自杀了，为了谢罪……”
“可你要做的，不正是为了百姓吗？不正是为了这天下海晏河清吗？”苏嘉不解的问道。
“可黄之和不知道。”
“那就你就还他一个海晏河清。”
李十七愣住了，也看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