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真的委屈
韩父韩母四处寻找她们的女儿，长子韩孝周却并无半点耐心。
他已经被二房整出的这些名堂搞得厌烦至极，对那艳妆浓抹、娇柔做作的庶出妹妹更是没有半点好感，只想着快点见到自己的亲生妹妹。
他利落下马，高声大喊：“岁岁所在何处？大哥回来了，给你带了好东西，快出来看看喜不喜欢！”
这时，宾客们也纷纷回首，待有认识韩穗岁之人找到了她的身影后，大家开始不约而同的侧身让路，排到两边形成一条笔直通道。
那通道尽头，正是站在韩府门廊下，再不肯向前多走一步的韩穗岁。
真到了这一刻，不知是感念到了原主十五年来的孤苦艰难，还是想到了自己前世颠沛流离的无依无奈，她不争气地红了眼圈。
那点点晶莹，越蓄越多，逐渐满溢了酸涩的眼眶。
可她仍紧紧攥着藏在袖中的双手，咬着唇瓣，硬是不想让眼泪滴落下来。
好委屈，真的好委屈。
明明阿父阿母兄长，一个不少全部康健，可竟然眼睁睁，说撇下就能撇下她，一走就是十几载。
自少时有记忆以来，她从未有过一天舒心，虽然是自家庭院，却每天过着寄人篱下、白眼折辱、四处受气的日子。
更不论还没有记忆的孩童之时，韩穗岁想都不敢想，当初那个无知幼儿是在怎样的虐待中活过来的。
这样的日子，又比真的孤儿强在哪里？胜在何处？
见她这样委屈，却仍然倔强不肯说话，不肯上前拜见团圆，独自一人瘦弱颤抖地僵立在府门前的样子，周念初再也支撑不住，瞬间热泪扑朔。
害怕女儿不接受自己，堂堂巾帼英雄，如今竟只敢隔着人群，远远地、轻轻地喊上一声：“我的乖女，可怜我的岁岁……”
随后已是泣不成声，再难成句。
韩父沙场征战、铁骨铮铮，如今看着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娇娃儿，眼眶见红却仍不想错开半分，但念及宾客尽在，虽有千言万语，却只是扶着妻子，半语难言。
韩孝周看着满堂喜气里，只自己妹妹一人身着素衣，全身上下除了头顶那简陋木簪，竟再无半点将府嫡小姐该有的装点。
心疼之余，顿时对那盛装的二房母女厌恶至极。
甚至连拜见祖母之礼都是草草完成，风一般三两阔步跑至韩穗岁身前。
他犹豫一瞬，随后果断伸出大手，一边笨拙地轻抚韩穗岁发顶，一边用上这辈子都不曾有过的温柔嗓音，低低哄道：“小妹乖，是哥哥的错，你别哭，大哥实在心疼。”
“大哥这些年，每逢你生辰，都会四处淘换些奇珍异宝，全是你们女娃娃们喜欢的东西，大哥全都给你留着呢，都给我们岁岁，好不好？”
韩穗岁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静静睁着微红的无辜大眼，望着眼前足高自己两头的大哥。
想来那边境风寒料峭，养成他小麦色的皮肤和粗狂的身量，如今在黑银铁甲的反光下，显得豪迈威武。
是个铁血真汉子。
她越是平静，韩孝周越是焦急心慌，过了许久，韩穗岁终于开了口。
她柔柔弱弱却蛮横着说：“不行的大哥，你要只给岁岁一人，才算饶了你。”
这明明是孩童骄矜无礼的幼稚话，却让韩孝周的心一软再软。
随后反应过来，朗声大笑：“那是自然！哈哈！从今往后，大哥有什么好东西，都只给我们岁岁一个人，可好？”
韩穗岁狡黠地眯眼笑了。
不仅仅是因为预定下了自家大哥的偏爱独宠，也是因为在她余光之中，看到此刻还跪在台下的韩宿凤，那眼神阴毒到恨不得直接吃了她才解气。
好样的，要的就是你这份嫉恨。
韩穗岁见时辰不早，也重新收敛了情绪，越过韩孝周走下府前石阶，一步步站到韩父韩母面前。
柔顺地低头曲身，恭敬正式，不轻不重地行了拜礼。
“女儿岁岁见礼，祝阿父阿母归家万福。”
“韩家军舟车劳顿，实是辛苦，想来当今圣上定也是贤明爱臣之君主，自会体谅韩家冷置十余载才得此一聚，祖母也是一番体恤思亲之情，才置此接风宴，如今贵客均至，席宴已足，阿父阿母当快些回府，齐聚欢宴才是。”
她这席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让韩家免了一回城就大肆排场之嫌，也为韩老夫人在儿子面前解了围。
而韩老夫人今日这桩当家主母做派，是看到最不待见的儿媳归家，怕她抢了自己韩府的掌权，于是一言一行，都想要做足脸面。
现听了韩穗岁的话，觉得是个机会，满脸褶皱乐呵着，上前抓了韩旭昌胳膊，讨巧邀功道：“正是正是，老身我无妨受累，只要我儿与各位贵客尽兴，便是极好！”
韩父韩母见女儿如此聪颖懂事，终于轻舒口气，拭泪恢复笑颜。
韩父喜悦高喝：“好啊！好！辛苦娘亲为儿操劳，也感谢各位好友给我韩某面子，今日高兴，咱们不醉不归！”
人群复又热闹起来，周念初温柔揽着韩穗岁，随着人群向府里走去。
边走边打量女儿这一身简陋行头，虽自有气度支撑，但到底太过简朴寒酸了些。
“我的乖女，怎过得如此凄苦，可是有人欺辱于你？如今为娘回来了，你有何苦楚尽可说与娘听，有阿母相护，岁岁不怕……”
所有人欢欢喜喜地进了庭院，却似乎忘记了还跪在地上的二房母女。
林小娘顿觉羞辱至极，却一时别无他法。
一边拍土站起身，一边和韩宿凤含恨嚼舌：“这小贱蹄子心眼儿不少，那牙婆年迈能做什么？还不是我里外张罗，如今让她轻巧两句，就把我的功劳撇了出去，哼，我道能有多大长进，等下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韩宿凤来不及回应亲娘，只因她此刻腿酸胀痛。
就在刚刚，人群越过她们母女二人向府里走去之时，不知是谁踢了她一脚，使得她大腿外关节处似乎瞬间就肿了起来，疼得她一阵吸气。
她龇牙咧嘴艰难起身，还未等缓和迈步，忽然看到了落在身后的两名倜傥男子。
待看清其中一人正是她朝思暮想的顾烨之时，立刻想上前搭话。
可那二人竟然也像没看到她一般，径直越过她进了府院。
更可恨那顾烨一脸懊悔神情，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她那么可怜，我真该死……”
韩宿凤对韩穗岁的仇恨更深了！
可她转念一想，走在顾烨身前那人好生眼熟，看气度竟比顾烨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突地，她想起来了，这人是那日在酒楼见到的人，路小公爷！
她这姐姐可真是贱，竟然有能耐勾引到齐国公长子。
毕竟她应是不会看错，那人虽面目如常，步伐间仍见风流高雅之姿，可他眼瞳中闪过的，是什么呢？
韩宿凤左思右想才找了个贴切的词，是心疼。
呸，有娘生没娘养的下贱坯，今日就叫你无脸再活，省得到处招蜂引蝶，断我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