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第6章 7章 小皇帝第6章 7
明宫，书房内。
宫殿的主人正在奋笔疾书，她微微皱眉，看起来很苦恼。
本来就烦躁了，一旁还总有不识趣的人在那里作怪。
“唉！”
“啧啧啧。”
欢颜忍无可忍，侧过身问：“……所以你到底想干嘛？”
对方却好似没有感受到她的怒火一样，还是一脸笑盈盈的表情。
他穿着一袭白衣，腰系红带，上绣山水风景图。大概因为宫殿内起了炉火的缘故，脱下了最外面的氅衣。
越子苓此时正用手托腮，眼中带着笑意看着她。
“没什么，只是有感而发，没想到项羡之这么狠心，对陛下你这般严格，太可怜了。”
他嘴上这么说着，欢颜却完全无法从他那里感受到任何惋惜的感情，只想到了“幸灾乐祸”四个字。
那眼睛里的笑意完全没有掩饰了呢！
欢颜：“……”
欢颜选择了无视。
不是她不想做什么，实在是越子苓这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看起来像是个贵公子，实际上性格却非常恶劣，人嫌狗厌，惯常喜欢看人笑话。
尤其十分喜欢戏弄她！
每次她的情绪波动越大，这人就会肉眼可见地更加愉快。
搞得她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
且每次被捉弄，连口头上都说不过对方。
于是久而久之，她就学会当这人不存在了。
见欢颜打定主意不理自己了，越子苓不免有些失落，顿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他干脆让人把奏折搬到书房。
两人一个做课业，一个批阅奏章，书房里顿时安静下来。
直到越子苓看到一份奏折，上奏之人用各种言语说明小皇帝应该选妃的必要，还暗地里指责说其他人都不应该阻拦，否则就是不安好心，所图甚大！
这让他的脸色瞬间沉下来。
实际上这已经不是第一份如此上递的奏折了，自从那天朝会上有人提出选秀的事情后，这几天就有不少人频繁试探他的意思。
越子苓不用想也知道，项羡之那边肯定也会有很多人询问。
毕竟在外人眼里，这是小皇帝试图夺取权力的试探，作为权臣，左丞相和摄政王应该有所反应才对。
结果没想到三方都挺沉得住气。
反而是外人开始着急了。
嗤，越子苓暗自冷笑一下，随即收敛表情，然后装作不经意间想起来这事的样子，扯了扯嘴角，问：“前几天那件事，陛下你怎么看？”
“什么事怎么看……”欢颜一时之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越子苓把奏折递过来，她看完后顿时陷入了沉默。
这……
怎么说呢，有时候她是真的很疑惑，为什么这些人要在一些没必要的事情上执着！
欢颜知道越子苓想问的是什么，她摇摇头说：“我不会选秀的，我以后只会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其实真正的原因她心知肚明，可这也确实算是她的真心话。
自从十二岁那年得知自己女孩子的身份后，欢颜并没有像是刘太后和谭女官想的那样，会如何担忧。
实际上她反而松了一口气。
其实很早以前，她就有对自己的身份产生怀疑，毕竟刘太后和谭女官在她面前多少会有所放松，流露一些破绽。
她那时不知道自家父皇母后都是知情人，只以为自己是狸猫换太子的人物之一。
看上去好像十分阳光没有阴霾，其实时常会担心自己是否哪里做得不好。
等后面知道了自己是真正的皇家公主，她反而安心了。
她宁愿面对如何隐瞒身份保持皇位的问题，也不想自己原来和这些人没关系。
因此她也会更加努力去完成周围人的期待，做一个认真好学的小皇帝。
只是偶尔也会怀有期望，渴望有一个人能懂自己。
她的眼神亮闪闪的，越子苓闻言心情却十分微妙。
按理来说，小皇帝这样的发言显得十分单纯好控制，他应该高兴才对，此时却有一种郁闷蔓延上心头。
他下意识否认对方的想法：“不是，你还没成年，什么情不情爱不爱的，就整天挂嘴边了……”
欢颜被打断了幻想，难得白了他一眼：“别说了……丞相大人你知不知道，你说这话的时候，简直像极了我母后！”
越子苓顿时双眼睁大，恍若被雷劈了。
“不是！你这什么想法……我和你可是同辈！”
这让越子苓郁闷不已，他看上去有那么老吗？
欢颜仿佛能看懂他的疑问一样，立马点点头，这无疑又给了越子苓重重一击。
“哈哈。”看他这样子，欢颜这时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本就长得雄雌莫辨，精致非凡，此时灿烂一笑，像是太阳花开，让人见之忘俗。
越子苓就忍不住看她一眼，又看一眼，眼里染上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你呀！”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他故意拖拉着语调，“敢情是在戏弄我呢！”
这时候他还看不出来欢颜是故意的，简直愧对自己的观察力了。
因为这个小插曲，刚才有些沉闷的氛围变得轻松起来。
就算越子苓又在之后批阅奏折中看见一些惹人恼的话，也只是一笑而过了。
时间慢慢流逝，欢颜率先完成了这几日的课业。
就在她开心不已，思考要去哪里玩的时候，很快就被人拦住了。
“诶？你是要我批阅么？”
直到被按在椅子上，面前放上很多奏折，她才睁大眼睛仿佛意识到什么。
越子苓笑眯眯的：“对，陛下你也长大了一岁，该接触朝政了，我会从头开始教你的。”
欢颜不懂他的想法，但也没有犹豫，只是矜持了一下就答应了：“好，我会努力的。”
“那么首先，还请陛下从改正自己的自称开始……”
越子苓目光灼灼，口若悬河。
欢颜想了想，开口道：“那……朕命令你，从今日起，认真教导朕如何处理朝政！”
小皇帝面容精致，脸上还带有一些稚气，可她的眼神十分坚毅，深棕色的眼眸直直望来，让人心情起伏不定。
两人深深对视，良久，越子苓笑了，他俯身道：“臣遵旨！”
第七章
欢颜在越子苓的教导下开始学习如何处理政务。
最开始她的状态比较茫然，但渐渐地，她开始得心应手起来。
因为欢颜发现，自己其实早就接触过这些东西，原来老师往日里已经教导过自己了！
无论是官员的升迁贬位，还是各地的政务……明明是第一次上手，她的速度却越来越快，让越子苓都有些惊讶。
随后他可能是想到什么，没再多嘴，只是挑了挑眉头，脸上满是意味深长的表情。
小皇帝开始插手政务的事情没有瞒住太久。
实际上，被批阅过奏折下发后，不少人第一时间就发现上面的笔迹发生了改变。
不同于原来，改变的行文风格和笔迹能让人很明显地分辨出来。
不少人顿时有了各种想法，只是随着他们仔细打听，很快就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让大家面面相觑，心情不由得变得复杂起来。
项羡之得知这件事后，很快找上了越子苓。
“你让陛下开始处理奏折了。”
他微微皱眉，语气平淡，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越子苓直接承认了：“是的！陛下如今已经长大了不少，是时候让他接触朝政了。”
越子苓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明显没把这当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项羡之却深深望了他一眼：“……不是说好等陛下成年后再说这些事吗？”
这确实是两人曾经商量过的事情。
十六年前，项羡之和越子苓年幼成名，天资卓越，力压一群士子，成了那一年科举的头两名。
两人一夜成名，名声传遍大江南北。
当时先皇还在位，他的病情反复，难免力有不逮，于是想要选一些人来辅助自己处理政务。
项羡之和越子苓成为了被选中的人之一。
两人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一松一弛，配合得当，且进步迅速，最后更是超过了所有人，成了先皇的托孤大臣。
十六年的时间过去，两个人的权势力量也一直在不断攀升，直到如今成为朝堂上最强大的势力。
可谓是位极人臣！
但很可能没人会相信的是，在外人眼中水火不容，理应视彼此为眼中钉的两人，实际上私交不错。
毕竟他们是同一届天子门生，后来又同朝为官，关系自然不错。
只是为了肃清先皇时期，朝中大臣和地方勾结，导致地方家族势力过大的问题，两人一直表现出互相看不惯对方的样子，从而名正言顺地动用各种手段，开始政治斗争。
且为了不把年幼的小皇帝牵扯进来，两个人一直坚持不让宫中接触太多外臣，维持一个相对单纯的圈子。
多年下来，两人早已有默契，他们想的很好，等到日后小皇帝成年，就顺势逐渐归还权利……
项羡之最近正在处理那些挑事的人，一个没注意，就发现越子苓有了新的变化。
他忍了几天，实在没忍住，索性上前来询问。
越子苓还是懒洋洋的姿态：“我们当初的想法也没错，可所有的事情都要按照具体的情况来看……陛下年纪渐长，该给他找点事情做了，我只是提前教导一下也不算什么吧……”
“毕竟如果不这样做，我恐怕还不知道某人那么早就有了其他想法了！”
想到小皇帝在批阅奏折时，很快就上手了，那逐渐娴熟的姿态，让他可是好一阵惊讶。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越子苓这时候忍不住阴阳怪气了一下。
“……”项羡之无言以对。
其实他原本没想那么早就让小皇帝接触政务的，只是对方太过乖巧，他有时候忍不住就多说一两句，然后慢慢就走到这一步了。
越子苓才不管项羡之原本的想法是什么，他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这么做了，就不会瞻前顾后。
项羡之根本说不过他，最后也只能默认了他的做法。
小皇帝逐渐开始在朝廷上有了一席之地。
欢颜对于做皇帝这件事情是认真的，她甚至在当初知道自己公主的身份后，就有思考过各种避免暴露的办法。
……只是最后都放弃了。
身份到底要瞒到什么时候，能瞒到什么程度，她不知道，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幸好她当初知道自己真实身份时，年纪不算小，性别意识在她身上体现得并不多，日常没什么破绽。
这么多年来都顺顺利利瞒下来了。
当然，欢颜也有考虑过假如身份暴露的后果。
但思索一阵子后，她发现不用太过担忧，真的要有那么一天，她要么是退位被圈禁，要么成为傀儡皇帝。
只要不危及她和母后的性命，这些必要时也不是不能舍弃。
颇为冷静地把所有可能的情况都想过一遍后，安心了不少。
只是这些都是以后才会发生的事情了，目前对她来说，更重要的是学习，以及把握好现在的时机。
尤其敏锐察觉到项羡之和越子苓开始放权后，欢颜越发努力了。
她的状态都被亲近的人看在眼中。
刘太后心疼不已，她想劝欢颜多休息，但很快就被谭珊珊拦住了。
来自后世的经验，让谭珊珊能够迅速判断出目前情况的好坏，她很快说服了刘太后，让她安静下来，不再出面插手前朝事务，把更多的事情交给欢颜。
毕竟在没被发现真实身份前，欢颜作为君王的权威性是独一无二的，她插手朝政更加理所当然，也能更容易被人接受。
谭珊珊判断得不错，面对突发情况，群臣都沉默了，大家按捺下心中的急迫感，等候事情的发展结果。
就在诸位大臣要么紧闭宅门，要么频繁走动的时候，有人却悄悄打上了另外的主意。
春暖花开之际，刘太后生辰到了。
作为一国太后，她的寿宴自然办得十分隆重。
这阵子以来颇为诡谲的氛围也散得一干二净，众人分桌而食，举杯推盏，好不热闹。
没多久，欢颜却突然觉得有一股热意涌上心头。
她让谭女官留下来陪着母后，挥退左右，慢悠悠往外走，准备透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