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党争

    天志二十九年十月十八。驻扎在河南商丘的宣府军突然造反，大军当天便攻占了临近的郭庄，饱餐一顿之后，随即南下进攻拓城，鹿邑。皆克之。

    与此同时，杨观光去信大同军总兵莫与齐，以及山西镇总兵李一献，诉述厉害，劝说他们与自己一同举兵。

    这几个人都是出自山西，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虽然表面上顾忌到朝廷的反应，彼此之间表现冷淡，但在私底下，几人交情一直不错。

    此番，杨观光起兵，他们虽然没有立即起兵响应，但却也默契地将杨观光的密信隐瞒了下来。

    造反毕竟不是请客吃饭，不是游山玩水，造反是要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搏一个出身。以他们现在的地位，财富，女人已经唾手可得，实在没必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却搏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

    但若是朝廷之后的表现，让他们看到这种成功的希望，他们自然也愿意放手一搏。可若是朝廷以雷霆万钧之势，将杨观光镇压下去，那他们同样也就成了朝廷的忠狗。

    故而，他们的反应极为暧昧，既不将密信交给朝廷，也不按照杨观光的劝说，立即响应，反而不动声色地观望着局势。

    宣府军的突然反叛，所造成的影响是巨大的。首先受到影响的自然是河南地区的一众官吏，尤其是河南巡抚阮震亨更是首当其冲。

    整个河南是他的辖区，若是有丝毫异变，首当其冲被治罪的便是河南巡抚阮震亨。故而，当宣府兵反叛消息传到开封的时候，阮震亨先是大吃一惊，不敢相信。

    等到阮震亨确认之后，这才手脚慌乱地调兵遣将，一面调动河南境内的兵丁进行拦截，另一面派人命令依旧驻扎在河南境内的山西军，大同军，乃至蓟州军南下平乱。

    但这三镇官兵之中，只有蓟州兵听从命令，出了驻地，向南收复了已经早被宣府兵丢弃的拓城，其余两镇皆总兵皆托病，不肯南下。

    他们托病，或许是被迫之举，但这样的举动，在早已是惊弓之鸟的阮震亨看来，已经跟造反无异。

    尤其是想到，这三镇同属山西，彼此亲昵的情况下，阮震亨甚至已经脑补出等自己大军被调离开封，山西，大同两镇的官兵突然偷袭开封，自己兵败身死的场景。

    每每想到这，阮震亨总能感觉不寒而栗。不仅如此，大同，山西兵重，远不是只有八千兵力的宣府军所能比拟，若是大同，山西兵反了，对于河南，乃至整个朝廷都是一场难以弥补的灾难。

    于是，阮震亨紧急调整了兵力部署，将原本用来堵截宣府兵的大军，抽调大半。一部分驻扎在开封，加强防御，另一部分，尽数派往归德，监视归德府境内的大同军山西二镇。

    同时，又专门派遣使者，出使二军，晓以利害，希望能劝说二镇能迷途知返。

    但是，先派大军监视，防御，又派使者劝说的举动，落在大同，山西二镇的总兵看来，无异于朝廷对他们起了提防之意。

    他们都是手握重兵的大将，一旦失去了朝廷的信任，他们现在地位，财富，乃至女人都将不复存在。

    等到信使带着阮震亨的奏疏，跑了三天三夜，生生跑死了三匹快马，终于抵达京师的时候，五万大同军以及三万山西兵突然翻脸，击溃了前来看守他们的地方官军，冲出了包围，向着开封的方向挺进。

    开封乃是河南布政使司治所，乃是河南的心腹，开封失，则中原将不复为朝廷所有。

    阮震亨担心的终究还是发生了。然而这一刻，阮震亨反而放下心来。原本山西，大同两镇将反，未反之际，他需要时刻提防两镇的动向，猜测他们的意思，尽量不要触怒两镇。

    如今两镇反了，剩下的便只有一个，守住开封。剩下的全看朝廷的意思了。

    河南地方原本有兵力七万人，其中一万人南下堵截宣府军，剩下的六万人再分出两万，防守驻扎在归德的大同，山西二镇。

    如今二镇皆反，防守这二镇的两万官兵，死伤大半，只剩六千多人，逃入了开封。

    阮震亨紧急将南下堵截宣府军的一万官兵召回开封，同时又向洛阳派遣两万守军，将洛阳开封守住，至于剩下的州县，只能自安天命了。

    另一方面，京师之中。正在大殿之上，五省总督冯明玠听到这个消息，简直如五雷轰顶一般。

    看到朝中朝臣的目光纷纷移到他的身上，冯明玠只能站了出来，高举朝笏对天志帝道：“启奏陛下，这其中必有误会。臣愿南下河南，劝说宣府，大同，山西三镇重归朝廷治下。”

    御阶之上，天志帝高座与御座之上。只是，比起去年，他脸上的苍老愈发明显。甚至于，左右两侧侍奉的宦官，不时能从天志的表情中看出痛苦的神态。

    显然，他的身体，已经连端坐御座，听完朝会也已经办不到了。

    “其他卿家有何异议？”天志帝的声音中透着虚弱，“唐卿家，你怎么看？”

    听到天志帝喊出唐显悦的名字，身为首辅的许成章，微不可查地露出一抹落寞，不过旋即便一晃而逝。

    “启奏陛下。”唐显悦中气十足，出列立于殿陛之下，“臣以为，这其中不存在误会。”

    说着，唐显悦的目光看了眼冯明玠，似冷笑般，道：“宣大副总兵杨观光，起兵谋反，先诛杀前户部主事郭凤先父子，随后又南下连破拓城，鹿邑，全军逃往项城。

    这其中，乱贼杀伐甚重，无数百姓丧命其手。然冯总督却轻飘飘地说了句误会，如何能够服众？

    更何况，大同，山西两镇，进攻官军，兵压开封，难不成都是虚言不成？难道这也是误会？

    臣以为，此等无父无君，犯上作乱的逆贼，若不加惩治，严刑峻法，难免不会引起其他人效仿。

    是故臣以为，朝廷应采取雷霆手段，将叛乱镇压下去，如此方能震慑万方，令他们不敢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