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得意
东边的朝阳逐渐升起，驱散天地之间最后一缕黑暗，预示着崭新一天的到来。
沈兆甲出神地望着越来越亮的窗外，目光中空洞得可怕，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老爷，天亮了。”
“我知道，城外可有援兵到来？”沈兆甲的声音干涩沙哑，好似沙漠中沙子摩擦一般。
身旁之人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道：“没有。”
朗州城墙之上稀稀落落，人数比之昨日少了将近五成，也不知是昨日战死了，还是就此隐匿起来，不见踪影。
仅剩的衙役民壮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目光不断向城内飘去。沈兆甲从这些人身旁路过，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出来其内衣中穿着的百姓布衣。
这显然是在准备，万一城破之后，好混成百姓，借机投降或者逃窜。
人心散了，这城受不住了。沈兆甲的心中一片悲凉，目光不自觉地望向西方，这个时候想必安永淳即便想要朗州，也来不及了吧。
站在城楼之下，向东望去，只见城外贼军偌大的营寨之中，大批贼兵正在聚在一起吃饭。或许是今日准备拿下朗州的缘故，贼军主帅显然大方了不少，一人一个的饭团，变成了两个。
其中甚至还有人的饭团中夹杂着肉片，想来这些人就是等一会攻城的主力。
沈兆甲不知道守城的士卒有没有吃早饭，他也不想知道。吃了如何，不吃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改变今日朗州被迫的局面么？
挥手将身边人驱散，沈兆甲将朗州知州叫到自己身边，低声道：“都安排好了么？等城破之时，便将西城城门打开，放百姓各自逃命。”
朗州知州是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人，姓李名宗著，天志二十年进士，短短九年的时间便已经做到了知州这个位置，显然本身有一定的过人之处。只可惜，命不好，升在了朗州
李宗著拱手，道：“回大人，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西城，北城一同打开，就连南城水路都安排了船只。到时候百姓们能不能逃出去，就看他们自己的命了。”
沈兆甲点点头，用手拍了拍李宗著的肩膀，“你是个人才，可惜天不从人愿。等城破之后，你便化装成百姓一起逃吧！失地之罪，我一人承担。”
李宗著鼻子有些酸涩，眼眶之中晶莹闪动，“大人，那你”
“我无碍，不必管我。”
隆隆的战鼓开始擂响，惊得附近树木上的鸟儿纷纷逃离。
大批的贼兵在这战鼓声中，缓缓从营门处走出。最前排是一群一身破烂的流民，这些人数量最多，也是最为廉价的消耗工具，能够极大地消耗守城一方的箭矢炮石，火油滚木。
这些人之后，则是更为精壮的男子。这些人显然是此次进攻朗州的主力，他们手握长刀，肩上扛着云梯。只等第一波消耗品，将城楼上的防御措施消耗完毕，就可以直接攻城了。
而在这些人的身后，则是更为强壮的汉子。在普遍面有菜色，骨瘦如柴的流民之中，这些人一个个身材健硕，肌肉隆起。人数虽少，确是最为精壮。
这些人放在最后，一来可以充当督战队，逼迫前面的士卒卖命，二来也可以拱卫各家寨主。倘若见势不妙，可先行撤离。
战鼓依旧擂动，听得人热血沸腾，恨不得冲上前与贼人拼杀一阵。很快，三通鼓关，贼首聂文麟看了看天色。出生的朝阳刚过了树梢，显然正是拼杀之际。
“大军，进攻！！！”
随着聂文麟一声令下，最前排的老弱瞬间向前飞奔而去。他们的性命只值两个饭团。等他们活着回去后，管营承诺，每人给他们发两个饭团。
往日里这两个饭团可不好挣，不过今天这两个饭团显得极为容易。等这些炮灰跑到城楼之下，拿着树枝，农具挥舞之时，城头上才稀稀疏疏放下来三波箭矢。
至于预想中的滚木礌石更是一个不见。不少人甚至担心起来，这般容易，不知管营是否反悔。
不过聂文麟倒还真没反悔的意思，事实上当他看到如此一幕之后，瞬间欣喜若狂，这表明朗州已经丧失了反抗能力。就好像一个已经煮熟的鸭子，就等自己上餐桌了。
聂文麟当即下令，“第二队跟上去，破城之后，三日不封刀。”
随即，作为本次进攻的主力，身处流民之后，肩扛云梯的精壮听到三日不封刀命令，随即狂喜，他们选择加入流寇，所求的不就是如此？
随着精壮的加入，战场的局面呈现出一面倒的局面。甚至还没等到精壮们爬上城墙，城楼上的守军便已经有人仓皇逃下城墙，褪去官差的服侍，露出里面的布衣。
“杀！！！”
贼兵的呐喊声一波接着一波，好似无边无尽的潮水一般，几乎在眨眼之间，便将朗州的城门所淹没。
守城的衙役民壮们甚至连浪花都没掀起一个，便不是被杀，便是逃窜。整个城墙几乎没有任何抵抗，便成了贼兵的囊中之物。
随着吱吱嘎嘎的声音响起，朗州的大门终于在贼兵的进攻中缓缓打开。城外的贼兵好似决堤的洪水一般，灌入城中。那声势好似要将城内的百姓尽数淹死一般。
“寨主，让兄弟们也进去刷刷？”
眼瞅着外围的精壮一击便将朗州拿下，围绕在聂文麟等一众寨主身旁的老营精锐瞬间也手痒难耐。哪有外围炮灰吃肉，自己老兄弟在外面吃西北风的道理。
聂文麟左右相顾，见身边老营都有跃跃欲试之态，瞬间哈哈大笑，道：“放心，好处少不了你们的。既然你们都想入城耍耍，那就去耍耍，天黑之前回来即可。”
身旁老营瞬间大喜，纷纷拱手道：“谢寨主。”随即，怪叫上前，好似被憋了许久的野兽一般，迫不及待。
“这群小子。”聂文麟哈哈一笑，左右看了看作为各寨寨主僵硬的脸，笑道：“各位弟兄，我是看下面的弟兄都憋急了，没有请教各位兄弟，勿怪勿怪。哈哈。”
“不敢。”周围各个寨主脸色铁青，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忍下了这口恶气。
就在聂文麟哈哈大笑，自以为拿下朗州，吞并其他山寨，一切尽在掌控之时，忽然只听得四面八方响起一阵杀声，越来越近，好似无边无尽的天兵向他们包围而来。